周會結(jié)束后,李牧寒把我叫到總監(jiān)室?!懊⑿堑膯巫雍炏聛砹?,要開始執(zhí)行。我們這里要派個人和制作部、媒體部做對接,我考慮就讓你去,可以嗎?”
他今天說話完全是一副商量的語氣,我有點詫異,點點頭說:“可以啊!”
李牧寒又說:“后期制作可能要經(jīng)常跑影棚,會比較辛苦?!?p> 我滿不在乎地說:“沒問題啊,都是為了工作嘛?!?p> 李牧寒看著我,忽然笑了出來:“梅朵,你是被我罵乖的嗎?”
他這句話說得輕松,可是目光卻緊緊盯著我??磥碜蛱炝杷娴囊晦D(zhuǎn)身就把我的話告訴李牧寒了,還不知道她添了多少油鹽醬醋。我立馬在胸前按個紅本表忠心說:“李總,您對我的教誨,我一直牢記在心,我對您絕對只有尊敬和信仰的份。更何況您還幫小杰找了老師,您的大恩我一定會用努力工作來報答!”
李牧寒看我信誓旦旦的樣子,微微皺著眉頭,這好像不是他預(yù)期的答案。他有點失望地說:“行了行了,別在這演了,出去干活吧,記得今天要把執(zhí)行方案做出來?!?p> 我吐了吐舌頭,低著頭溜了出去。
執(zhí)行方案無比復(fù)雜,到了下班時間我只寫了三分之二,看來今晚又要加班了。等人都走空了,我給我媽打了一個電話免得她查崗,然后捶了捶僵硬的肩膀,繼續(xù)寫方案。
9點鐘,李牧寒從總監(jiān)室走出來,問我說:“梅朵,執(zhí)行方案寫得怎么樣了?”
我頭也不抬地說:“快寫好了,您等著要看嗎?”
李牧寒在我電腦屏幕旁站了好一會,直到我打完最后一個字。我回頭對他說:“其實您可以回家去等,我寫完發(fā)給您就好了,天愛一定很希望你回家陪她吧?”
李牧寒淡淡一笑,沒說話。我讓開座位給他,他坐下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對我說:“你忘了經(jīng)費預(yù)估那一塊了?!蔽疫@才醒悟過來,立即說:“我待會就加上。”
李牧寒說:“算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寫吧?!?p> 我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回家了,我的肚子已經(jīng)餓癟了。
李牧寒坐在我的座位上,好像突然發(fā)現(xiàn)了徐電送給我的樹葉標(biāo)本,隨意地拿起來觀摩了一陣,問:“這是你男朋友自己做的?”
我嚇了一跳,惶恐地說:“是他自己做的,我回頭就跟他說,不要把東西寄到公司來了?!?p> 李牧寒好像對那個標(biāo)本很感興趣,邊看邊問:“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老老實實地說:“他是交大的博士,搞機器人的,最近去美國做交換生了?!?p> “出國了?去多久?”
冰山總監(jiān)李牧寒什么時候也變得如此富有八卦精神了?我訥訥地說:“他就去一年把,還要回來寫論文呢?!?p> “哦。”李牧寒站起來正要走開,卻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對我說:“你上次說要用泡面來向我道歉的,該不會忘了吧?”
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這事。我笑著問:“李總,您是不是也餓了?”
他的高傲軟了下來,淡淡地說:“是有點餓了?!?p> 我低頭偷笑,然后打開柜子拿了兩盒泡面出來,走到開水間去沖泡面。
李牧寒跟了過來,我一邊沖水一邊說:“其實泡面一定要煮過才好吃,幸好我們這里有微波爐。李總您要不要加根火腿腸?”
李牧寒沒回答我。我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好像在發(fā)呆。我就自作主張給他加了一根。
或許他是工作太累了吧。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把這些事情放到我身上,我肯定早就垮了。
我們倆并排默默地看著微波爐旋轉(zhuǎn)。李牧寒一直沒有說話,他似乎在想一個很深很深的問題。
微波爐歡快地叮了一聲,我把泡面拿出來,雙手捧給李牧寒,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或許我應(yīng)該說“謝謝”,或許該說“對不起”,但腦中浮現(xiàn)的一句話卻是:“別擔(dān)心,這個世界會好的?!?p> 我突然有點理解李牧寒了。他竭盡全力維護(hù)著他的理性規(guī)則,只有在那樣的規(guī)則中,那些他在乎的人和事才能得到保護(hù)。他對別人要求嚴(yán)格,其實他更苛求自己。
在他的羽翼下,有一個溫暖的世界。
我們倆填飽了肚子,然后一起下了樓。李牧寒堅決要送我回去,他說本來不應(yīng)該讓我加班,既然加了班,他就有責(zé)任送我回去。
在車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些關(guān)于鋼琴課的話題。沒話說的時候,我就看著車窗外流動的燈火。我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談話間的沉默而不再感到尷尬了。
就在快到我家的時候,李牧寒又把車停在路邊,跟我一起走進(jìn)那條小路。
今天晚上這條小路不知為什么特別安靜,就連燈光也似乎暗了許多。我總覺得氣氛有點不自然,送一個單身女同事回家,再怎么說也不是一件自然的事。我不相信他沒有意識到這點,但他還是堅持這么做。
或許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事比責(zé)任更重要。他只是出于責(zé)任才送我回家的。
我這么一想,心里就放松了許多。
我沉心聽著小巷中回響著的腳步聲,李牧寒突然問:“梅朵,你訂婚了嗎?”
我愕然看著他,難道凌霜把這件事也告訴他了?我搖搖頭說:“沒有呀?!?p> 李牧寒淡淡地問:“你手上的戒指,不是你男朋友送的嗎?”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李總,怎么您也變得這么八卦??!這是他送的,可只是一般的戒指啊,為什么每個人都以為是訂婚戒指呢?我真不知道該往哪戴才對了!”
李牧寒問:“這么說,你還沒有想好?”
“想好什么?”我的腳步不禁停了下來。
李牧寒看著我,波瀾不驚地給出了結(jié)論:“你男朋友是個聰明人,你卻太沒心沒肺了?!?p> “為什么這么說?”我覺得李牧寒選擇這個話題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好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戴上戒指就意味著承諾。顯然,他已經(jīng)想好了,你卻還沒想好。所以他要用一個承諾拴住你,而你輕易地就進(jìn)套了?!?p> 為什么徐電送我戒指這件事經(jīng)他這么一分析,好像隱藏著天大的陰謀似的。我搖搖頭說:“不是這樣的。徐電是一個很單純的人,他不會想得這么深。他確實很認(rèn)真,但我并不覺得這是一個圈套??!”
“我沒說這是一個圈套?!崩钅梁f,“我是說,你在還沒想好的時候就輕易地被動承諾了?!?p> 我仔細(xì)想了想,或許李牧寒說的也有道理。在和徐電相處的過程中,他的感情似乎比我發(fā)展得要快,我總是被他牽著走。以前我并不認(rèn)為這有什么不好,但他知會父母和送戒指這兩件事確實有點超出我的預(yù)期。
我愣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了,只得故作輕松地說:“我也沒承諾什么。就算真的承諾了,也沒有損失啊。徐電聰明優(yōu)秀,性格又好,我爸媽都覺得我是中了頭彩呢。”
李牧寒的表情卻依然很嚴(yán)肅:“你怎么連這點自決能力也沒有?你父母高興,能代替你的選擇嗎?如果你遇到更喜歡的人怎么辦?”
“怎么會?”我覺得這個話題真是越扯越遠(yuǎn)了,“我自己也覺得徐電是個很好的選擇。大不了我以后不吃飯、不交往、不受誘惑,一門心思等他回來不就行了嗎?李總您說得對,我確實決斷能力不強,我連挑一件出差的衣服都要想上一整天,更別說挑男友,所以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那么困難的選擇題里的!”
李牧寒看著我,好像很失望的樣子。我擺擺手笑著說:“我知道您是擔(dān)心我單純近乎蠢,又上當(dāng)受騙對不對?這次不會的,放心吧,您看我爸媽都不擔(dān)心?!?p> 李牧寒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笑著說:“李總,您要是真的關(guān)心我們的個人問題,不如策劃一些聯(lián)誼活動,把咱們部門那幾個大齡青年推銷出去吧!大家都會感激您的。”
李牧寒沒好氣地笑著說:“我才沒那個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