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對于秦氏的突然到訪頗為奇怪,可面兒上笑吟吟的請座,不僅讓丫頭上了好茶好點心,還拉著后者的手拉起了家常,若非大家心里都明白,定要以為這是一對兒極好的姐妹了。
這廂芳草帶著四個壯實的丫鬟進了流芷苑的丫鬟院子,彩云和彩蓮都是二等丫鬟,這個點兒肯定是在院子里做雜事的,一進門芳草就看到兩人靠在一處似在議論什么。
芳草身后有人壯膽,二話不說就厲聲道:“把這兩個臭丫頭給我抓起來,敢驚擾大小姐,給我拿回去問罪?!?p> 彩云和彩蓮只聽得一聲呵斥,剛扭頭一看,四個人高馬大的丫鬟就靠了過來,不由分說的將她二人鉗制住。
二人認出芳草,雖然對方是一等丫鬟,可東廂的都不受寵,西廂才得老爺和老太太的喜歡,她們也就不覺得自己地位低了。
彩蓮怒道:“芳草你發(fā)什么瘋,我們是二奶奶院里的,誰給你的膽子敢拿我們?!?p> 芳草一聽著話就來氣,區(qū)區(qū)一個小妾而已,卻以為自己能比大夫人高貴了?
“哼,你們驚擾了大小姐,大小姐現(xiàn)在正難受著,我奉大小姐的命,拿你二人去問話,怎的?這流芷苑平日就沒教你們規(guī)矩?區(qū)區(qū)二等丫鬟,也敢跟我貧嘴?”
大小姐跟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讓她別忘了自己和東廂的身份,她二奶奶再怎么囂張,明面上還是小妾,這內宅,地位尊貴的人住在東廂。所以該有的氣勢還是要拿出來。
芳草平日可沒這樣呵斥過誰,更別說對方還是二奶奶院子里的人,可大小姐說的對,西廂憑什么壓過東廂去,明明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妾侍而已。
“給我?guī)ё??!狈疾菔忠粨],四個丫鬟就把彩云和彩蓮押著出了流芷苑。
有小丫鬟反應過來,立馬去稟報二夫人,可剛進屋就看到大夫人也在,一時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站在門外躊躇著不敢進去。
秦氏見門外人影晃動,便起身說了告辭,然后帶著紫云慢悠悠的出了流芷苑。
柳氏不明所以,今日的秦氏十分的奇怪,可聽了彩云和彩蓮的事兒后,她譏笑道:“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不敢當面跟我拿人,就用這般下作的法子偷偷拿人,這樣的女主人,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哈哈哈......”
“人在林苑?”柳氏問道。
小丫鬟不確定道:“來拿人的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鬟芳草,卻未說要把人帶去韶華院還是林苑?!?p> “哼,秦韶華是長脾氣了啊,以前唯唯諾諾的不像人樣,現(xiàn)在曉得跟我擺譜兒了不成,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給的她膽子,竟然來我的院子里拿人。”
柳氏這十多年也給將軍府添了小姐和小少爺,加之她極為圓滑,雖然秦氏為正妻,可府里包括財務之類的事宜,都在柳氏手里掌握著。
在將軍和老太太面前,柳氏也極吃得開,秦氏平日又從不計較爭奪這些,自然在府里的話語權就有些名不副其不實了。也正因為此,柳氏在這府里,從未表現(xiàn)出一個小妾對正室該有的尊敬,而秦氏性子軟,也全然沒放在心上。
卻說彩云和彩蓮被一路押著進了林苑,之后就一直跪著,也不見大小姐出來問話。
彩云膽兒小些,怯怯問道:“大小姐這次把我們拿過來,恐是聽到花園里你我二人的話了,這可怎么好?”
“大小姐是當事人,她比誰都清楚當時發(fā)生了什么,恐拿我們來不是要問話那么簡單?!辈噬彸烈鞯?。
彩云想了想,驚道:“莫非,是想讓我們指正二......”她閉了嘴不敢再說。
二人沉默片刻,依舊不見有人出來,彩云心里沒底,又小聲道:“這次的事不小,大小姐若是真要讓我們指證,二夫人那邊也不會留你我性命,可若是不說,大小姐這邊也脫身不得,我們該怎么辦???”說著就要哭出聲兒來。
彩蓮瞪了彩云一眼:“給我把你的眼淚收起來,你我畢竟是二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這時候二夫人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只需撐到二夫人來就夠了。”
再怎么說,她們是流芷苑的人,出賣主子同樣不得好死,與其這樣,不如撐著,大小姐再怎么著,也不可能立馬就將她二人處置了。
室內的芳草有些著急,幾次想要開口,卻又見大小姐一臉勿擾的冷漠模樣,生生的不敢。
可這時候難道不是快刀斬亂麻嗎,二夫人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定要來討人的,到時候要問什么話,可就問不出了。
“大小姐.....”眼見著大小姐一直不動,芳草終于還是忍不住輕聲喚道:“是不是要把人帶進來問話?”
龍念轎眼皮微微抬了抬,放下書揉了揉眉心,她想試著看懂一些,奈何這些文字,與漢字沒有半點關系,也不知是篆體還是什么體,總之她覺得自己若要學會這里的文字,難度大的不是一點兩點。
“去,把夜壺提出來。”她淡淡道。
芳草愣了愣,才哦了一聲,去屏風后面把夜壺提出來,難道大小姐要自己現(xiàn)在去倒夜壺?
還不等她想明白,龍念轎就接過她手里的夜壺,芳草驚呼一聲:“大小姐......奴婢來吧,這種粗活怎么......”話還沒說完,龍念轎就大步走了出去。
彩云和彩蓮跪在門口,二夫人這時候還沒到,恐怕去了韶華院,她也聽芳草說了這二人是如何被拿來的。
“咚......”夜壺被放在兩個丫頭面前,龍念轎盯著二人看了看,用腳將夜壺挪到彩云面前,冷冷道:“說實話,我就放你們回去,不說,這里面的就給我喝干凈了?!?p> 彩云臉色唰的一白,這可是夜壺啊。她忍不住有些作嘔,強行忍下去,可臉上的驚恐和害怕卻如何也掩飾不了。
芳草也是驚的一呆,大小姐這.....她悄悄看了大小姐一眼,后者眼神冷漠,不像是開玩笑的。
龍念轎蹲下身子與彩云視線平視,咧嘴笑道:“我見彩蓮長得好看,你就代她受過,這桶喝完,還有一桶,你一并喝了。”
彩蓮眉頭一皺,忍著怒氣道:“大小姐這樣做實在有失身份,敢問我二人犯了什么錯,大小姐要如此折磨我們,就算我們身份貴賤,可如此不把人當人看,傳出去不怕污了大小姐的名聲嗎?”
“名聲......倒真是個重要的東西,可你們西廂那一窩子東西,何曾給我留好名聲了?你以為本小姐落一次水就糊涂了?我告訴你,本小姐在你們西廂吃的虧,我是一點點的要全討回來的,芳草,給我灌,你們給我過來把她壓住?!?p> 芳草見龍念轎一臉的認真之色,心頭驚詫的同時,又不敢反抗,另有兩個丫鬟上前將彩云按住,一人掰開她的嘴。芳草揭開夜壺蓋子,手微微顫抖,胃里一陣翻滾,強行忍住想要作嘔的沖動,舉著夜壺靠近彩云。
彩云哭的眼淚嘩啦拼命掙扎,奈何卻掙脫不得,她看到彩蓮在一旁想要過來幫她,卻也被兩個丫鬟擒住,只有自己遭罪,她不甘心,她受不了這侮辱。
“我說,我說,我什么都說?!毖劭捶疾菀呀?jīng)靠近,彩云終于忍不住,哭著喊道。
彩蓮面上一急,“你別胡說,小心自己斷了自己的命?!?p> 彩云哭的淚眼婆娑,“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死我也不會一個人死。”
芳草停下動作看著龍念轎,龍念轎揮了揮手讓她把夜壺拿下去,然后安撫的摸了摸彩云的頭道:“你放心,只要你說實話,我保你不死,至于你......”她扭頭冷艷盯著彩蓮:“把她給我壓下去,回頭給軍隊里送去?!?p> 軍隊,一個女人去了軍隊能做什么?那是比窯|子都還不如的地方啊??v然彩蓮鎮(zhèn)定,此時也不免嚇的白了臉,送去當軍|妓,不如殺了她,她厲聲道:“你殺了我吧?!?p> “殺你?”龍念轎凌冽一笑,聲音卻輕柔的好似三月春風,“一刀殺了你多可惜,可不是便宜你了么。”隨即語氣一寒,“給我?guī)氯?。?p> 院里傳來彩蓮的慘叫聲,彩云嚇得渾身抖如篩糠,其實不止是她,就連芳草在內的林苑丫鬟,也被嚇到了,平日大小姐雖然脾氣暴躁,可頂多也就打罵一番,可像這般殘忍的,卻是從未見過。
芳草知道大小姐自落水后,心里就被傷透了,莫非是因為這個緣故,想要報復西廂?可......這樣的大小姐,真的很讓人害怕啊。她心里不敢說,只得垂著頭立著。
“說吧,當日是怎么回事?”龍念轎讓芳草搬了張凳子出來,坐在彩云面前吃著點心懶洋洋的問道。
被這番“折磨”后,彩云哪兒還有隱瞞的膽子,當即把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
彩云將頭低低的貼在地面,身體幾乎匍匐在地上,等著龍念嬌發(f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