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湄一驚,看了看興致盎然的太后,又看了看一臉微笑的席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聽自己彈琵琶,不是開玩笑嘛。且不說自己不會彈,會算會彈,先前慕容琳霜彈的那么好,怎么可能再接著彈下去?
她強鎮(zhèn)心神,掃了一眼目光所及的姑娘們。彩云和妍冰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慕容琳霜帶著微微的嘲諷,也望向自己。
沁湄郁悶的咬咬嘴唇,一橫心,豁出去了!
“太后容稟,民女……”她猶豫了一下,暗自咬牙,說道:“恕民女不能彈琵琶?!?p> 這話一出,全場都驚訝了。妍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嫵冰,嫵冰也無奈的聳聳肩,表示不明就里。
葉絡有些幸災樂禍的看向慕容琳霜,卻發(fā)現慕容琳霜擰著眉,偏著頭,在想著什么。
“放肆!”席夫人有些惱怒,道:“你有什么理由先不管,太后讓你彈,你敢抗旨嗎?”
“并非民女有心抗旨,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求太后容稟!”邊說著,邊慌張的跪了下去。
太后被沁湄的回答攪了聽琴的興致,卻對她“不能彈琵琶”的理由發(fā)生了興趣。
“好!”太后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沁湄,緩緩道:“哀家就聽聽你有什么苦衷。”說完又補了一句:“若說服不了哀家,那便是抗旨了!”
“謝太后體諒?!闭f完這句,又拜了一拜,沁湄才直起身子,卻依舊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容稟,民女有一位知音,精通樂理,一手琵琶,更是彈得出神入化。民女的琵琶多數也是得他指點。”沁湄頓了頓,繼續(xù)道:“如果不是他,沁湄也不可能摘得‘嶺南芙蓉’的雅號?!闭f完,看了席夫人和太后一眼。
“在上京之前,這位朋友不幸病逝。民女悲痛萬分,在知音墳前焚了他最喜歡的那把琵琶,從此發(fā)誓,不再奏琵琶?!鼻咪匦囊粰M,反正耍賴是要耍到底的,今兒就是不彈琵琶。而且她是齊王挑中的人,暫時可以不擔心會被太后以“抗旨”辦了。
想到這里,索性不再說話。靜靜的等著太后發(fā)話。
聽到這淡淡的話,太后思索良久。微微嘆了口氣,道:“唉……你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罷了……罷了……”
慕容琳霜聽完沁湄的說辭,扯起一絲嘲諷的笑,為了逃避和自己的比試,居然想了這么一個法子蒙混過去。真是有她的。是怕是給自己丟人吧。想到這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平身吧”太后幽幽道。
“只是,哀家這曲子聽在興頭上,總有些……”太后沒說下去。不知道要找個什么詞來形容現在的掃興。
沁湄慢慢站起身子,發(fā)現慕容琳霜嘲諷的看著自己,忽然一陣不爽,血涌上頭,一咬牙,又跪了下去,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是民女不好,掃了您的雅興,您看這樣好不好……”她說著,瞥了一眼面怒慍色的席夫人和不屑一顧的慕容琳霜,朗聲道:“民女對箏有所涉獵。若太后不棄,請允讓民女撫箏一曲。求太后雅正?!?p> 這句話出來,驚訝的可不止太后一個人。
席夫人瞪大眼睛看著沁湄。她曾經找人查過,完全不知道沁湄會彈箏,她這“撫箏一曲。求太后雅正”,說的也真大膽。
慕容琳霜一驚以后,仍然一臉不屑。不和自己比琵琶,想個理由來搪塞太后,箏?方眼大明,能彈者屈指可數。她只不過是一個嶺南的野丫頭,會彈哪門子的箏啊。
葉絡和慕容琳霜的想法差不多,她鼻子里發(fā)出輕輕的“哼”聲,被站在旁邊的馮瑩拽拽袖子,示意她別在太后面前失儀。
嫵冰姐妹也是一臉驚訝,從來沒聽沁湄說過會彈箏。兩個人面面相覷,看向彩云,彩云也皺眉搖頭,表示毫不知情。
“哦?箏?”沁湄的話,成功的挑起了太后的興趣。太后笑著回憶道:“哀家上次聽箏,是去年的事兒了吧……”仔細回憶一下,太后接著說:“還是宴請大梁來使的宮宴,這琴聲音真好聽,可惜,就聽過這么一回?!碧笮χ粗咪?,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如果沁湄姑娘真能奏,那倒是真是能讓哀家再飽一次耳福?!?p> 席夫人面無表情的看著沁湄,等著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兒來。叫過邊上的丫鬟,去取一架箏來。
事情進行到現在,沁湄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忽然她有點后悔,都怪慕容琳霜,那是什么眼神兒,看著就讓人不爽。
等箏取來的檔口,太后饒有興趣的問沁湄為何想起要學箏。
沁湄思索半晌,答道:“回稟太后,箏的聲音空靈清澈,民女喜歡的緊,所以就纏著朋友,學了點皮毛?!?p> “哦?”太后驚訝道:“你那朋友還真是博學多識呢!”
沁湄不好意思的笑笑。果然“有個朋友”真好用。
不多會兒,三個丫鬟端著琴架和箏回到了亭子里。架好以后,便退下了。
沁湄端坐在箏前,邊上的丫鬟幫她在右手上纏上撥片??戳丝匆荒槗鷳n的彩云她們,報了一個示意讓她們安心的微笑,思索著,彈什么好呢?
正想著,聽到紅貴人自語道:“人家都說‘斜抱琵琶半面妝’,這么一覽無余的坐在琴前面,倒是少見呢?!?p> 沁湄聽到紅貴人的話,靈光乍現,有了主意。
試了試指尖的撥片,點點頭,示意沒問題,綁撥片的丫鬟便退了下去。
從下往上,拇指輕挑,行云流水般的聲音從沁湄的指尖散了出來。在場的人大多數沒聽過箏的聲音,對這清澈流暢的聲音充滿了好奇,都滿眼期待的看著沁湄。
很好,聲音很正常。沁湄抬頭微笑的看看太后,太后沖她點點頭。
右手起,左手落,一串串音符從箏里瀉出,充盈著整個亭子,然后從亭子里漫出來,漫到荷花池里,激起層層水波,迅速蕩漾開去,水波拍到岸邊的石頭上,濺到草地上。春風拂過,草地卷起層層綠濤,撲著向花叢奔去,向假山奔去……
整個世界,好像除了沁湄的琴聲,便什么聲音都不剩了。蝴蝶息在花間,春燕落在樹梢,錦鯉浮出水面,都靜靜聽著。微風吹楊柳微擺,芙蓉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