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群星璀璨。
夜色中,無邊的寂靜籠罩著邊關,將士脫下甲胄,兵器卻放在枕邊,一有風吹草動,便沖出來拼命。
孫璽的營帳中,一盞青燈,跳躍著明滅不定的光芒,映照在他堅毅的臉龐上,顯得格外凄涼。
張欽坐在他旁邊,而地上跪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孩子,不是那莽撞殺敵的李二毛,又是何人?
“行了,你起來吧,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立功心切?!?p> 見那個孩子跪了一個多時辰,張欽出面,平靜的說道。李二毛無動于衷,抬頭看了看孫璽,孫璽一臉嚴肅,擺了擺手,道:“罷了,就算你跪死在這營帳里,也無濟于事,起來吧?!?p> 聽著命令一般的話語,李二毛站起身來,跪了太久導致雙腿發(fā)麻,險些栽倒在地,他強行支撐著,才沒倒下去。
“義父,請你多派些人馬尋找小牧,若他有不測,我愿以死謝罪?!?p> 李二毛說的信誓旦旦,他為人耿直,倒不是逢場作戲,孫璽心中苦惱,若馮那小子真出了什么事,倒也可惜了那么聰慧的一個小鬼。
而自己的義子李涇,雖然算不得帥才,卻有為將的天賦,加之他天生蠻力,身材高大,再給他十年成長,必然在軍中樹立威信,成就也會遠超自己。
“別說這些沒骨氣的話,小牧是在追擊敵人時失蹤,很有可能被擄掠到了蒙古王庭,你若想贖罪,就奮勇殺敵,說不定還能見到他?!?p> 孫璽說的這話,他自己也不信,然而沒關系,只要這個心思簡單的李二毛相信就好,他的本意就是要將他鍛造成一柄利刃,對敵人一擊必殺。
不能派出太多兵馬搜查,因為守衛(wèi)關卡才是頭等大事。兩個時辰后,裨將率領數(shù)十名士兵回來了,很慚愧的搖頭,孫璽揮了揮手,讓這些士兵去休息。
其實馮牧早就出了居庸關,壯漢奧多夫不會點穴,只會用鐵拳頭砸人,但是宋三行很精通。
他不能使用內(nèi)力,只能憑借本身的氣力點住馮牧的穴道,效果自然要差許多,馮牧說不出話,卻能夠支支吾吾的發(fā)出聲音。
奧多夫不耐煩,撕下一塊衣袖,塞在馮牧嘴里,馮牧后悔不該發(fā)出聲音,簡直自找罪受。
原本還想著到了居庸關,他就盡可能弄出聲音,結(jié)果奧多夫?qū)⑺b在一只棺材中,連帶著幾十斤重的十把劍,扛在肩上,跟在宋三行身邊,光明正大的出了城,竟沒有士兵檢查棺材。
“哼,早晚十倍奉還,饒你是鬼,也要喝我的洗腳水?!比隈T牧嘴里的破布,全是汗臭,馮牧心中惱恨,心中這般想著。
出了居庸關之后,他們就將馮牧放了出來,讓他跟著一起走,馮牧穴道被解開,連忙拔出嘴里的破布,重重的扔在地上。
興許是習慣了長期的苦修,宋三行和奧多夫似乎是打算步行去苗疆,馮牧跟隨他們連續(xù)走了半個月的路,腳上被摸出了好幾個水泡。
他們在一家小客棧中休息,客棧中南來北往的客人,看著馮牧被奧多夫提在手上,表情萬分不情愿,又看著宋三行一副儒生的打扮,再看奧多夫狗熊精一般的身軀,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奇怪。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拐帶小孩,還有王法嗎?”一名江湖客,對旁邊的人說道。
奧多夫聽到了那人的話,原本輕巧的步伐,瞬間加重力道,只聽“卡擦”一聲,客棧的青石地面,被踩出了一道裂紋。
所有人目瞪口呆,剛才打抱不平的那人,被他的同伴摁住頭,裝成吃飯的樣子,只求那個小山一般的毛臉惡鬼,不要往這邊看過來。
到了吃飯的時候,馮牧拿著筷子,每當奧多夫要夾菜的時候,他都會搶先夾過去,不怎么熟悉用筷子的奧多夫被馮牧戲弄,不由得惱怒,一掌下去,桌子應聲而碎。
桌上的酒菜也灑落一地,聽到這動靜,店掌柜連忙跑過來賠笑,以為是菜品不好,惹怒了這地獄來的惡鬼,奧多夫倒也沒有仗勢欺人,只說再換一桌,老板唯唯諾諾,真怕這夜叉一個不高興,擰下他的項上人頭。
天色已晚,宋三行沒有繼續(xù)連夜趕路,雖然對于他而言,連夜趕路是家常便飯,可是奧多夫和馮牧卻很不適應。好多天連夜趕路,奧多夫倒頭便睡,立馬鼾聲如雷。
武功到達一定境界,耳聰目明只是最基本的改變,傳聞中達摩祖師,甚至能夠感受到十里外黃泉下蟻蟲搬動食物的聲音。此傳言雖然不著邊際,然而空穴來風,事必有因。
宋三行是一個高手,所以他坐在房間中,卻聽到了來自十多丈開外房頂上的動靜。那個聲音的來源有三處,若他能夠動用內(nèi)力,便能夠釋放氣息,感受對方的身形吐納,估計他們的武功境界。
可惜如今只能憑借五感來探尋敵人,讓他不知深淺,而瞬息之間,那三人已經(jīng)到了他們所在的房頂。
馮牧卻沒有聽到屋頂上的聲音,雖然他能夠聽到細針落地的聲音,可是屋頂上三個人落下,卻仿佛是無聲無息。
“朋友,既然來了,不妨下來喝兩杯薄酒,在下有失遠迎,還望賞光,讓我一盡地主之誼?!?p> 宋三行的話音落下,馮牧露出茫然的表情,鼾聲如雷的奧多夫也猛然睜開眼睛。
只聽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三個衣著得體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他們的身材都差不多,中等偏胖,也都留有胡須,手拿兵器。
不同的是,一人頭上頂著混元巾,背負一把巨劍,腰間掛著一個大葫蘆,左手持馬鬃尾拂塵,宋三行微微皺眉,這全真教道士既然敢拿拂塵,定然修為不俗,而他的打扮,又跟呂祖相似,莫不是有飛劍斬人頭的本領?
第二人是個光頭和尚,掛在胸前的一百零八念珠,也比尋常念珠巨大,具由烏木制成。而他的水墨禪杖,比他身形高處許多,馮牧相信,就算不動手,那根禪杖也能把人壓垮。他披著僧伽梨袈裟,馮牧不太懂他的輩分,可宋三行卻一清二楚。
第三人做相士打扮,可他卻沒有竹杖與布幡,只是腰間挎了一個布袋,馮牧覺得里面裝了鐵八卦和抽簽筒之類的玩意,反正看起來佷鼓。他右手持一把羽扇,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客棧外夜風吹送,正應了“山雨欲來風滿樓”那句古話,氣氛有些凝固。馮牧看著這三人,知道他們來者不善,看來好戲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