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養(yǎng)正獲知派人刺殺王守仁已經(jīng)失敗這一消息的時候,不禁頹然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如此都殺不了他,看來這真是我等的命數(shù)嗎?”
因為在此之前,李士實曾經(jīng)觀測過天相,得出的結(jié)論是寧王成就霸業(yè)途中最大的障礙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不除,他們就很難有所作為,更別說占領(lǐng)南京,攻陷京城。劉養(yǎng)正緊緊握著手中的密報,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知道這個消息早晚會傳到寧王那里,到時候自己在寧王心中的信任便會大打折扣。除此之外,江湖上,不論是暗閣還是鏡月海,都損失了眾多高手,這自然也是反目成仇的隱患。
若是能夠順利出兵,攻陷沿途的城池還好,若是戰(zhàn)爭陷入了僵局,最先倒戈的必然就是那些江湖中人。錦上添花未必是好友,但落井下石就一定是仇敵。
劉養(yǎng)正不能坐以待斃,與其被寧王知曉,追查他的責任,他決定先行一步,告訴寧王這一個消息。
獲知消息后,寧王的臉色陰沉的像黑夜中的一潭死水,靜候著人走進去,趁機淹死他。一名仆從很不走運,在他憋著一肚子氣的時候,前來報告說兩名王妃鬧起來了。
寧王朱宸濠當下怒了,傳令讓人將那兩名沒有一子半女只會爭風吃醋的妃子拉出去斬首,仆從遭了池魚之禍,也跟著一起陪葬。
劉養(yǎng)正背脊發(fā)涼,心中擔心自己就是下一個替死鬼,他鼓起勇氣說道:“殿下,請您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進攻南京,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三軍還仰仗你指揮施令呢。”
寧王看著將事情辦砸的劉養(yǎng)正,強忍心頭的怒火,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道:“軍師所言極是,只是如今那王守仁坐擁十多萬兵馬,我們貿(mào)然出擊,有多少勝算?”
劉養(yǎng)正知道寧王顧及這一層,沒辦法,最佳的進攻時間已經(jīng)錯過了,如今他也只能豁出去了,說道:“殿下,此時出兵勝算有七成,若是再耽誤下去,一旦朝廷的援軍趕到,將我們重重包圍,那我們就真要出師未捷了。”
寧王聽著劉養(yǎng)正的話,覺得是這個道理,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吩咐下去,準備出兵?!?p> 劉養(yǎng)正領(lǐng)命而去,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后背的衣衫。
正德十四年七月,被王守仁緩兵之計迷惑的寧王,在洪都集結(jié)了兵馬,祭天之后,便調(diào)兵遣將,揮師向南京進攻。
因為軍隊中有許多綠林中人,盡是江湖草莽,手段極其兇殘,出手迅捷狠辣,所以寧王的軍隊所向披靡,兵鋒所向,朝廷的軍隊難以抵擋。
九江城的防守嚴密,攻城的部隊才架起云梯,一撥江湖莽漢已經(jīng)搶先掠上了城頭,一通砍瓜切菜,殺得九江守城的士兵丟盔卸甲。
于是乎,九江城僅僅一天的時間,就被叛軍攻陷,城中百姓來不及逃亡,有的選擇了自刎,有的選擇了投降,叛軍入城之后,燒殺搶掠,哪里像訓練有素的軍隊,簡直是嗜殺成性的草寇。
寧王入城之后,見到這番景象,騎在馬上的他禁不住吐了出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可他絕對不能懲戒這些人,因為這些草莽是他攻城拔寨最有用的工具。
待他取得了天下,這些人再殺死也不遲。
寧王派兵駐守在九江以后,便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直接揮師進攻安慶。安慶城出于南京上游,安慶若是失陷,那么水師可以水流而下,到時候勢如破竹,南京必然也岌岌可危。
寧王下令死戰(zhàn),七日內(nèi)攻陷不下安慶城,大將斬元帥,再不下,副將斬大將,依次遞推。除了狠辣的懲罰,更是許諾高官厚祿,如此,攻城的將士和江湖中人,無不熱血澎湃,攻城略地,無往不勝。
寧王的主力部隊沿途殺伐果斷,只短短幾日便兵臨安慶城下,寧王一聲令下,派江湖中人飛掠城頭,配合沖車一起打開城門,妄圖一舉攻克安慶。
可是安慶又豈是九江,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江湖草莽鉤爪剛甩上墻頭,還來不及飛掠而上,就被射成了刺猬,城墻上更有無數(shù)的巨石推落下來,砸碎了很多架沖車。
妄圖速戰(zhàn)速決的寧王在安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他氣得臉色鐵青,一揮手,指揮部隊用投石機。
兩層樓高的投石機很快被推上來三架,在陣前排開,重達幾百斤的巨石被投石機甩上城墻,只聽得“轟隆隆”的聲響傳來,比起那雷霆之威有增無減。
城墻被砸出了很多深坑,可是厚道幾丈的城墻又豈是如此容易被轟踏?城墻上的士兵很多被砸成了肉末,看得人心驚肉跳,全身發(fā)軟。
攻城從早上一直持續(xù)到晚上,中途雙方死傷無數(shù),可是寧王不死心,他幾乎是顧不上吃飯,一直在中軍指揮,兩名軍師劉養(yǎng)正和李士實在帷幄中根據(jù)及時的戰(zhàn)況做出相應(yīng)的調(diào)整。
“報,殿下,我軍傷亡慘重,是否暫時停止進攻,先行治療傷員,再繼續(xù)攻城?”
“來人,將這個擾亂軍心的人拖下去斬了,再有言退者,下場猶如此人?!睂幫鯋琅母呗暫暗馈?p> 帷幄中,劉養(yǎng)正眉頭緊皺,苦惱道:“守城的將領(lǐng)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會用兵?”
“據(jù)探子來報,安慶城并無虎將,守城的不過是都督楊銳和知府張文錦,這兩人的表現(xiàn)倒真讓人意外?!崩钍繉嵱行o奈的說道。
劉養(yǎng)正氣得牙關(guān)緊咬,恨恨道:“這兩人當真是礙事,待破城之日,定要將這兩人挫骨揚灰?!?p> 李士實淡淡的說道:“能夠兵不血刃才是最好,若他們能夠投降,非但不能傷他們分毫,還要以國士之禮相待,如此才顯得殿下仁厚,此后用兵,遭遇的阻礙便也小了許多。”
劉養(yǎng)正點了點頭,說道:“先生所言極是。”
李士實沒再說話,對于眼前的劉養(yǎng)正很是失望,身為軍師,連基本的制怒都沒有,難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殿下找了這樣一個人,是下了一記昏招啊。
投石機威力巨大,可是已經(jīng)沒有巨大的石頭了,攻城部隊只得找了許多小石頭混合在一起,饒是如此也足以將守城士兵砸得腦漿迸裂。
守城這邊,楊銳身為武將,身先士卒,面對敵軍不斷架起的云梯和源源不斷涌上來的士兵,命令手下人用弓箭和火槍阻擊,更是扔下了無數(shù)的火罐,城下一片火海,將敵人燒得鬼哭狼嚎。
戰(zhàn)斗持續(xù)到了半夜,寧王的精神終于疲乏了,在無數(shù)的火把的映照下,他的表情終于不再似之前那般堅定。
寧王揮了揮手,對手下說道:“鳴金收兵,傳令下去,找個能說會道的人,去城內(nèi)勸降?!?p> 安慶城的將士們浴血奮戰(zhàn),尸骨累累,終究沒有讓這座城池落入敵手,可歌可泣,可敬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