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總有一些回憶是自己不想忘記,卻終于忘記的,而還有一些,該忘記,卻怎么忘也忘不掉的。
“周仙,說說,你們有多久沒有見過了?”
周仙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什么,那段讓他一生也無法忘懷的歲月,被皇上的一句問候猛然勾了起來。而那段歲月中,他該記得的,該是什么呢。
是自己面對當今天子,卻懵懂不知的愚昧嗎?
是自己總在天下武學(xué)宗師面前,鼓吹自己的武功如何了得嗎?
看著皇上憂郁的眼神,周仙終于明白,他如今的感覺不應(yīng)該是這些,因為十年的光陰,足夠讓他對自己的糗事談笑風(fēng)生。而如今,在他的心里,最多的,還是一種感慨。
“皇上,很久了吧,最起碼也應(yīng)該有十年了,記得最后一次見到皇上的時候,是皇上登上承天門,向全天下的子民們宣布改元年號的時候吧?!?p> 李治一時語噎,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忘掉那段時光,那段不知道到底帶給自己什么的時光??僧斔吹街芟傻臅r候,那冰封已久的記憶,卻在剎那間消融了。
“西越娘娘,還好吧?”
周仙低著頭,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了,試探的問了一聲。
“很好?!崩钪稳绾尾幻靼祝髟娇梢哉f是周仙與張英幾人心中最完美的新娘了吧。從小青梅竹馬,生活在一起整整過了人生中最傷感多情的年齡,而李治卻在最后插入其中,雖然不能說是橫刀奪愛。但他們幾人心中認定李治搶了他們的夢中情人,這自不必說。
也許周仙都沒有李治明白他如今心中酸澀痛楚的源頭,他如今站在李治面前,就感覺很不舒服,當然,這并不是因為以前兩人平輩相論,而如今卻君臣有別。
“怎么,你恨朕分化了你們的千機城?”
李治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不過是嚴肅,而并非嚴厲。
周仙苦笑一聲,“皇上怎的說笑,千機城所在還不是大唐的領(lǐng)土,況且進過這么多年,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他們過的要比以前好的多?!?p> 周仙知道皇上在問什么,可即使他心中有恨,他又如何在君王面前說的出口。
“你知道的,身為帝王,有些事情,朕也是說了不算的。朕只能在可調(diào)范圍內(nèi),最大限度的,遵循自己的良心吧?!?p> 李治將身子轉(zhuǎn)了過去,看著窗外湛藍碧澈的晴空,空空的道。
“算了,何必和你說這些,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吧。朕如今在見到你,真的很高興,過午就來陪朕喝一杯,如今剛?cè)胩m州,諸事未定,你去忙吧,朕還指著你們這些人,為朕平定天下呢。”
李治突然笑了,眼神里在也沒有了剛才的寂寥,而又多了幾分柔和。
“皇上,那,小人告退了?!?p> 周仙面無表情的倒退出了房間,示意門外的時方之后,輕輕的轉(zhuǎn)過身,呼吸著放蕩自由的風(fēng),臉上不禁浮出了幾分輕松自在。
天子所在即是行宮。雖然如今是微服蘭州??苫噬献〉牡胤?,總不能簡陋了,公孫大德雖然惡搞似的的將皇上安排住進了館驛,但可不敢真的怠慢了,不但封了附近的幾條街道,而且崗哨嚴明,有將蘭州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伺候皇上。若不是李治吩咐過,千萬不要動作太大了而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蘭州城恐怕都會因為皇上的降臨而變的富足起來。
這就是蘭州嗎?
周仙心里其實對蘭州并沒有什么概念,他所謂的蘭州,就是大唐普通百姓所住的“州”。
他不同于平常百姓,這十年來全是在幾大秘密基地輾轉(zhuǎn),也接觸了一些常人不能接觸的東西,也看過一些非常先進的東西,所以對蘭州這種土木結(jié)構(gòu)居多的城池,還有些不適應(yīng)。
“這位老爺,一看您就是外來的,怎么樣,要不要嘗嘗我們這里的特產(chǎn)?。俊?p> 蘭州城并不大,實際上非常的小。因為人口稀疏的原因,這里遠遠比不上長安。整個城里,像樣的飯館也就這么一個。就是這頭一號的飯館,還要有店小二在門外拉客,這里的生意可想而知。
周仙有些厭煩小二諂媚的語氣,大手一擺,剛要呵斥之后離開,猛然眼角突然在飯館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他想了千萬遍,卻又不想看到的人的身影。
不是周仙眼尖,只是因為對于她,周仙記的實在太清楚了,如果說他對西越的感情是一種類似親情的廝守,那對她,就是一種真真正正的愛戀。
“給我和那姑娘來上同樣的一份,一會送到我那的時候,不準你說話,否則小心爺割了你的舌頭?!?p> 周仙沒有猶豫,大踏步走進了飯館,那步履之間的一往無前,是任何時候的他,都不曾擁有的。
“楊姑娘,好久不見了?!?p> 周仙一臉的淡然,語氣中也盡是平淡,一如李治與他相遇時候的對話一樣。
看楊雁神色不變,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周仙徑自坐下,看了她一眼,又道:“這么些年了,你還是這么冰冷,還是這么孤單。”隨后看了那如同流云一樣的秀發(fā),又在心里默默的說了一句,還是云英未嫁。
“倒真是沒有想到會看到你?!?p> 楊雁突然笑了,不過周仙知道,她不是因為見到他高興而笑,她的笑里,更多的代表著一種嘲諷?;蛘呤歉袊@,想當初,也是他們幾人,如今也是。可物是人非,三個人,卻擁有迥異的身份,以及奇特的關(guān)系。
“楊姑娘來蘭州,是為了皇上嗎?”
楊雁看他面色如故,知道他并不清楚自己與李治之間的糾葛,心中才有些放心,臉上露出一些真誠。
“只是在路上見過他曾經(jīng)帶過的一枚綾墜,心中好奇,所以來看看,這么說,皇上在蘭州了?!?p> 周仙點點頭,沒有隱瞞,當然不是因為坐在對面的,是自己想了千百遍的夢中人,而是因為他清楚楊雁與皇上之間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遠遠不是自己所能比擬的。
“也許我不應(yīng)該來的,皇上最近可好?”
楊雁將一雙秀目緊緊盯著周仙的眼睛,倒是讓周仙有些不自在,匆匆避開她的眼睛,轉(zhuǎn)過頭去,低聲道:“我剛剛見過沒有多久,皇上如今很好。如今天下大定,皇上也先后有了皇子公主,如今皇上,比之以前,更加多了幾分明君之像。”
周仙隱隱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所以話語中刻意提到了這些,果然,在他的余光中,看到了楊雁剎那間的失神。
“是嗎?我果然不應(yīng)該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