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tài)陡然大變,危機一觸即發(fā)。那胖子不懷好意向我們邁步前來。老王一個踉蹌,差點跌落在地上。
我左肘反伸,推了穆雪一把,低聲說:“你快走!”
穆雪低聲道:“我不走!”
我心中很是為難。
那胖子步步緊逼,忽然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怎么辦?”
我后退一步,凝神看他,忽然手指一動,將那合約撕成兩半,然后再對半一撕,又成四分。就這樣沒幾秒,四成八,八成十六,在眾人目瞪口呆中,紙張已成一堆碎片了。
我大手一揮,將紙片沖那幾人一撒。接著抄起門邊的凳子,朝他們一揮,對屋內(nèi)人大喊:“快跑!”
王明后也意識到了,上前幫我。
楊西還有點犯傻,李洛倒是反應挺快,拽著他的胳膊就往門外沖。
那三名上門惹事之徒陡一遇險,用手捂著頭臉,用胳膊硬擋了一擊。
待他們醒悟過來,揮舞兇器想要作亂時,老王已將玻璃杯中的熱水澆得他們滿臉皆是。
這水是李洛倒給我們的,她故意氣老王,也不摻?jīng)鏊?,滾燙的就給端來。
卻不想,這杯水就在此時大展神威。
這冬日里天氣很冷,眾人穿得厚重,身上也淋不到,但口鼻眼都裸露在外,又是身體嬌弱之處,遇到熱水,三人都被燙得哇哇大叫。
就這樣李洛和楊西跑出門外,他們和穆雪一直向下。
可我和老王畢竟能力有限。
這熱水一燙,也沒有其他可以用作自保的工具。好在我們并不戀戰(zhàn),得手之后,頗有默契地往樓下奔跑。
但程晴故居實在太高,又沒有電梯,跑了不下兩層,這三位已擺脫困境,強忍痛楚地跑下樓來,捉住我們。
他們狼狽不堪,臉上有好幾塊紅紅的,顯然是燙傷。
“媽的!這倆小子可惡至極!”那胖子在一旁搓著臉上的燙傷,咬牙切齒地說。說到痛處,狠狠地踹老王一腳。
老王發(fā)出“唔”的一聲,看上去被踢得很痛。
那胖子嘴里罵個沒完,污穢不堪,低俗猥瑣,自然不用再提了。壯漢在旁邊立著,也不管臉上傷痕,兀自在旁邊出神。
“要是警察來了,就麻煩了!”壯漢喃喃自語。
“那難道,就這么算了!”胖子生氣。
“大丈夫能屈能伸!”壯漢說。
胖子還想再辯,瘦子一下子抓住他胳膊,冷言冷語道:“放了!別惹事!”
胖子不服,直起脖子,拿漲得通紅的臉對著他:“你憑什么來教訓我!”
“你自己不想活,我不攔著你!可要我們都牽連上,那可不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都得算共犯……”瘦子道。
胖子作勢不要聽他。就在此時,壯漢把手指捏得嘎嘎作響,拿眼睛朝他一橫,兇相外露。
胖子見了,害怕道:“那行吧……”
我聽他們商討,不由微微吃驚。原本以為在劫難逃,不曾想,這幾人就把我們放了。
“好了!都到這地步,忍一時海闊天空,別惹事!”壯漢道。
胖子一撇嘴,不敢再有舉動了。
瘦子斜看他一眼,對壯漢道:“都走吧!”
壯漢也不動:“你想干什么?”
“沒什么,我先跟兩個小朋友打聲招呼!”他這話陰測測的,聽得我心中發(fā)寒。
不料,待到他把臉轉過來,看清楚老王后,瞬間面露驚訝:“這不是小王嗎?”原來剛才發(fā)生的那一切事出突然,他倒沒見到是誰惹事的?,F(xiàn)在仔細一打量,原來是故識。王明后也不知道,他們竟然認識。
這下周圍的人都傻了,連老王也有點懵。胖子更是說:“你、你認識他?”
“對,王家的小子!”瘦子回頭說,“以前和你說過,一起打過桌球,媽的,有錢啊!他家真他媽有錢!”瘦子發(fā)出這么一聲感慨。
我一言不發(fā),老王也緘默不語,都在想,有錢,他媽的有錢,這話到底是好是壞!
瘦子又問:“怎么?剛剛不叫我?”語氣帶著親切。
老王含糊:“哦哦,剛沒認出來……”
瘦子說:“那行,我也沒認出你來,扯平了!”接著對壯漢說:“龐德,這小兄弟平時和我一塊玩的,看我個面子,這事就不追究了。至于那兩個小年輕,看老板怎么辦,我們再想辦法下手!”
那個叫龐德的壯漢聽了,也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不如賣個人情給瘦子,便點頭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瘦子點點頭,再拿眼睛往胖子那一橫,胖子攤手道:“都這么說了,那我還怎么辦呢?咱們還是走吧!”
三人這才決定離開,瘦子臨走前對老王道:“以后玩球時,多讓我贏兩把?。 ?p> 王明后笑嘻嘻地應了。
看他臉色便知道,以后玩見鬼的桌球吧!
三人陸續(xù)下樓,我和老王站在原地不動,一直借著樓下晦暗的燈光看到三人離開,這才對話。
“你認識他們?”我問。
“靠!早就不記得了!”王明后摸摸下巴,“不過有錢,還真是爽啊!”
說到此處,他不由大笑。
我也跟著笑起來。
這般死里逃生,實在有趣!太有趣了!
笑了一陣子,仍然沒見那幾人回來,只好下樓。我們在小區(qū)里轉了一圈,才找到躲起來的楊西、李洛,還有穆雪。
他們在小區(qū)的花壇旁,附近是枝繁葉茂的桂花樹。幾個人似乎很害怕,東張西望的,透著樹葉望了過來。
見到是我們,這才稍稍松口氣。
李洛率先跳出來,跟我們打聲招呼。
“人走了?”李洛問。
“恩。”
“……你確定?”
“你們還是報警吧!”我說。
“……”
“這擺明是假裝成娛樂公司,騙錢騙人的。”我說,“你們這么大年齡,還是回去讀書比較好?!?p> 我的目光掃在兩人身上。
穆雪有些不自在。
她看看楊西和李洛,又看看我和老王。
李洛面色古怪地望著我們。
其實我能理解。
這么大的孩子總有點兒奇思妙想。
特別是那種不受家庭重視的孩子,加上如今媒體宣傳,抱著點幻想,想在娛樂圈混的,比比皆是。但這地方壓根不是好玩的。
“就算要找娛樂公司,也要找個好的!”我說,“別走錯路啊!”
我知道這么大年齡的孩子有點固執(zhí)。
越說越不會聽。
相反,如果想要放棄了。
他們比誰都快。
“我不會放棄的?!崩盥遴馈?p> “……”
“的確,我們是上當了。”楊西也說,“但有的東西還在?!彼抗饩季?,大概想說類似熱情、夢想、青春之類。
“啥東西?”老王問。
王明后表情非常真誠。
這反而讓楊西他們說不出口。
“身份證嗎?”老王問。
“……”
“身份證,報警唄!”老王又說。
“哎呀,你們別管了!”李洛想推開我們。
她一伸手,將老王推了個踉蹌。老王當即勃然大怒,嘴里念念叨叨,大概說,剛剛救下他們,不至于獲得這樣對待等等的話。李洛一聽,反而炸了,當即爭吵起來。
楊西看著我們,沒有說話。
幾個人鬧騰了一通,仍舊是沒答案。穆雪提醒我們,天已經(jīng)很晚了。
我們這才想起,程晴的事。
“我真的不認識她!”李洛說。
“沒錯?!睏钗髡f。
“你們的住處是那家娛樂公司提供給你們的?”我忽然想起一種可能。之前楊西說,這房子不是租的,也不是買的,那很有可能和這家娛樂公司有關系。
果然,兩人一聽我這么問,連忙閉上嘴。
“行啦,知道就行了?!崩贤跽f,“天晚了,早點回家,別讓爸媽擔心!”
王明后是在提醒我。
這個世界的我,和之前不一樣。
我不是個孤兒,回去晚了,難免會惹出很多麻煩。
想到這里,我點點頭。
我們昂首挺胸,走出小區(qū)門,暫時也不問程晴的事。我們一句話沒說,一直走到公交車站,說要送穆雪回家。她家跟我們在不同方向,假使我們送她回家,那要換車。所以我們就在公交車站分手。
到了站臺,穆雪有些遲疑,問我們道:“那她、你們不找了?”
老王一臉惱怒,剛想隨便吼一聲,可一聽這話,瞬間語塞了。他偷偷掃我一眼,不說話。
我們是為找程晴來的。
我沉聲說道:“天晚了,你先回去吧!”
這時候月亮在天空懸著,馬路上耀眼的燈光把它襯得昏暗極了。紅綠燈閃了一下,一輛公交駛過來。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沖動,我看到穆雪有話要跟我說。她一手抓住公交站牌的欄桿,一邊凝望著我,她的指節(jié)都在顫抖,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涌到手指上。
她望著我,說道:“我、我……”
這時候公交停下了。
我說:“你先回去吧,我會小心的!”穆雪沒有動。我又說:“放心吧……”
穆雪的手松了下來。
她望著我,朝我點點頭,對我笑了一下。她又凝視我?guī)酌?,輕聲道:“我走了?!?p> 接著轉身上了公交。我站在原地,看她刷卡,又看車輛關門。車子離開了。
老王也看著她離去,問我道:“怎么辦?”
“怎么辦?明天繼續(xù)問!”
老王聽了我的回答,也沒有作聲,只是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