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說明它是優(yōu)秀作品??！”老王說。
“難道你就不擔心這么一部長壽作品在你手里頭腰斬了，你便成為千古罪人？”我反問道。老王被噎住了?！岸遗倪@么大長篇，郭臺會讓我們播放嗎？作品長度，也是一門技巧！”
一般來說，劇作越長，影響力越廣。所以動輒就有幾百集的長壽電視劇、情景喜劇，也有《海螺小姐》、《哆啦A夢》、《蠟筆小新》之類的作品。包括國內(nèi)特色——死長的網(wǎng)文小說，也沒有逃離這種營銷套路。
但風險巨大。
因為集數(shù)越多，風險越大。
五十多集，是最適合電視臺的集數(shù)。
“可郭臺不是讓我們接檔《午間逗逗樂》嗎？”王明后想到原因。
“沒錯?！蔽艺f。
“可如果這樣，動畫只有幾十集，放映完了，怎么辦？”他又問。
“那再播一遍唄！”
“……”
“誰告訴你動畫不能重播的？”我說。
“……”
更何況，郭臺只是為了規(guī)避蔣文龍?zhí)鄣娘L險，并不是愛好動漫。“蔣文龍帶走的那批人，大多數(shù)都是搞創(chuàng)作的?！蔽腋贤踅忉?，“他們不是搞廣告、搞營銷、跑新聞的那批人，而是創(chuàng)造娛樂價值的那一批。娛樂綜藝，中誠本來就不是很重視，所以，當出現(xiàn)這么大的跳槽事件，娛樂人員緊張，他們找不到接替的人。”
“……”老王吞吞口水。
中誠目前是在一個非常復(fù)雜的環(huán)境中，它一面在精簡，將創(chuàng)作組的，和具體干活的編導、編劇分離出去，將欄目組外包；一面又在臃腫，往運營流量人事部門加人?！八罂梢袁F(xiàn)在就找外包的，頂替《午間逗逗樂》的檔期。”我說，“可郭臺不是個傻子！他意識到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
“所以他肯定要再招收這么一批人?！蔽艺f，“秋招已經(jīng)過了，而且這批新人還要經(jīng)過培訓。所以能讓他們上臺，頂替蔣文龍帶人跳槽的損失，至少要等到暑假！”我嘆息道：“郭臺大概會在那時要回檔期，所以我們不必做大長篇作品了?！?p> 王明后想了一會兒，點頭稱是。
RB因為有它特定的動畫文化，所以十一集的季播番很有市場?？稍趪鴥?nèi)，這叫剛嘗點味，故事就結(jié)束了?！凹词故巧褡饕残枰獣r間讓群眾廣知，以《反叛的魯路修》為例，真正開始火起來是在第5集左右，第一部總共25集，也就是說它有20集的時間來提升和鞏固自己的地位；而它之前的5集，基本上相當于白送的……可是你敢說，天底下有幾個《魯路修》那樣的作品？”我扳著手指給老王算。
“這倒是！”老王想了一會兒，點頭。他跑到路邊，買了幾個大蘆柑，邊剝邊聽我說。
“大多數(shù)作品，在第八集時才有點火候?！蔽艺f，“所以哪怕那邊，也喜歡在第八集上搞點騷操作，‘自古八集出福利’，也不是全然沒道理的！”
老王聽了，目瞪口呆，往嘴里塞了個橘子皮：“不是，說得好好的，你開什么車呀？”
“滾滾滾！”我說。
“呸呸呸！”老王拼命吐著橘子皮。
“周邊手辦、光碟還有漫改與同人志，加之有輕小說的加持，如虎添翼，這在RB形成了個ACG氛圍。”我說，“季播番在ACG環(huán)境下，才有可能大筆盈利。可國內(nèi)并沒有這種氛圍。更何況，亞文化，永遠不是文化。它會帶來很大的問題。上層會允許圈出一塊游樂園，讓觀眾打打擦邊球，可想要形成一條商業(yè)街，借此盈利。那是將一國之文化，民族之生死置在懸崖之上?！?p> “啥意思？”老王又買了一瓶礦泉水，給自己漱漱口。
“就是早晚面臨整改?！?p> “……”
“國內(nèi)目前只適合五六十集的中長篇動畫?！蔽液敛华q豫給出答案，“也許將來有一天，也能有類似《海賊王》、《火影》、《死神》之類的動畫，但絕不是現(xiàn)在。《家教》、《銀魂》更別說了，它們有太長的日常篇了，大致需要30集左右的時間……觀眾愿意看，那是因為這些動畫有漫畫連載積累的人氣。因為國內(nèi)沒有與之匹配的漫畫行業(yè)，所以即使偶爾出現(xiàn)了一部大長篇，那也是集聚太多人的心血，耗費得要比國外要多，并且很難形成動畫體系！”
當初《海賊王》、《火影忍者》、《死神》等民工漫動畫的長年累月地連載，是因為他們有原先的作者支撐，長達十幾年的連載給他們積攢大量的人氣基礎(chǔ)，所以，即使每周播放一集，劇情有些拖拉，也不足以讓整部作品毀為一旦。
可國內(nèi)沒有這條件。
也沒有創(chuàng)造這條件的人。
“八集入戲，五十集結(jié)束?！蔽艺f，“夠撐兩個月了。對郭臺來說，足夠了?！?p> 這是最優(yōu)的選擇了。
老王也承認這點。
可至于拍什么，我和老王產(chǎn)生了分歧。老王喜歡《fate zero》和《鋼煉》，而我提醒他，前者涉及到其他國家歷史文化，有可能打官司；后者，想都別想，國內(nèi)大環(huán)境肯定不會給他過審。
王明后也想通了這問題。
然后他就傻了。
那能拍什么呢？
特么的那些動畫的歷史，壓根跟中國不一樣啊！你說在咱們這，搞一個須佐能乎、伊邪那美，這不擺明把自己往火堆里推嗎？
王明后沉默了。
他剝了個蘆柑，又扔了塊蘆柑皮。路過的大媽大嬸對他指指點點：“看，什么素質(zhì)！”
老王：“……”
到了路口，我準備回家。王明后說要到我家去商討，他家有煩心的小終，所以，他不樂意見到他。我們這些學生放寒假，家長可不放。爸媽依舊上班，張屏不知道哪兒去了。這小子有股子拼勁，做的事也總不跟我們說。
我們討論了許久，都覺得郭臺把一個燙手山芋扔給我們了。
3D動畫資金不夠。
但日式動漫，大體那三點：努力、友誼、勝利。而且國情不同，武士道、陰陽道、宅男里番啥的，這些東西在我們這行不通啊！我們也沒什么甲子園，中學體育比賽更不會吸引人，家長首先就給斃掉了。恐怖的不行，打斗類的也難，再設(shè)計點鸞顛鳳倒的情節(jié)，不僅僅是郭臺要找我們喝茶了，直接社會死??！
以后走在馬路上都被人指指點點，就不是扔蘆柑皮那么簡單了。那些三姑六嬸，會望著我們嘀嘀咕咕：“看，就是那倆小子，對，那倆小子盡不干好事?。 ?p> 還要不要讓人活？
要不要活？！
王明后表示他不想思索了。他拿過遙控器，對著電視屏幕摁著，看完電視劇看綜藝，看完綜藝看做菜，到了六點多，爸媽回家，見到老王，殷勤地勸老王留下來吃飯。王明后也不含糊，爽快答應(yīng)了。他回家也是對著冷墻冷地面和一個糟心的弟弟，所以總不愛回去。張屏回來后，眾人圍著飯桌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菜是有葷有素，大冬天的，自然是熱鍋，另起了一鍋湯，搞了些蔬菜涮著吃，看上去像火鍋，卻大有不同，底料沒有那么多，但別有一番風味?？赡軓埰翢o所謂，但老王和我一樣，以前大學時吃食堂吃膩了。不是說食堂的飯菜不好——我爸媽烹飪技巧也不那么高超，說白了，還沒食堂好吃呢！可在家的感覺總和食堂不一樣，那叫一個舒坦！
吃過晚飯又看電視，老王聽到樓梯有動靜，悄摸摸開門看了一眼，只悄悄探頭一下，趕緊把房門關(guān)上了。然后他繞到沙發(fā)這邊。
“不是大小姐？”我問。
“哪能呢？”老王挺自豪，“就是她！她腳步聲我聽不出來？”
“那你怎么不出去？”
“這不是她媽還在那嗎？”
“……”
王明后端端正正坐著，仿佛他未來的丈母娘會突如其來地閃現(xiàn)，用稀奇古怪的眼審閱著這么個小人物。其實按道理，老王并無需這么擔憂的，他家有的是錢，所以會有無數(shù)的丈母娘喜歡他。他側(cè)耳傾聽，許大小姐上樓了，不多時，手機響兩聲，是大小姐的電話。王明后看了一眼手機，跟我爸媽打聲招呼，說要回去。我爸媽客氣挽留幾句，叫他注意安全，王明后答應(yīng)一聲。
“她叫我?guī)退I夜宵！”王明后偷偷跟我說。我拍他一下，朝門一指，他屁顛屁顛往門口走。走幾步，發(fā)覺不對，回頭望我：“你這怎么跟訓狗似的？”
“你想多了！”我說。
老王哪有辦法啊，大小姐指揮他，他拒絕不了。他到樓下外頭大排檔買了一堆東西上樓，烤羊肉串烤牛肉烤排骨烤雞翅烤雞心烤雞雜烤魷魚烤面筋豆腐果土豆藕海帶玉米——還有兩只烤螃蟹。他跑到樓上，發(fā)了個短信，門縫迅速拉開。許大小姐一冒頭，挑了幾樣，就招手叫老王走。她不敢拿太多，不然要用塑料袋兜著，到時候一扔垃圾，鐵定被她媽發(fā)現(xiàn)了。不像細釬子，還能折成幾截，混在扔得亂七八糟的廢紙里。
“剩下的呢？”王明后拎個袋子。
“拿走！”許大小姐揮揮手，她連門都沒讓老王進。
王明后沒辦法，只能孤零零下樓，走到我家門口，輕輕敲下門。開門后，他說要不燒烤給我們吧，大晚上的，他一個人吃不了那么許多。我招招手，叫老王拿回去給他弟，說實在的，他們兄弟倆關(guān)系真有問題，需要好好談?wù)劇＠贤跤终f了幾句，我百無聊賴地聽著，兩眼掃到他那塑料袋上。
忽然間，靈光一閃，我說道：“老王，我想到了，做什么題材的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