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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凰

第三十一章 卿本佳人也

鳳囚凰 天衣有風(fēng) 2592 2008-05-05 12:05:02

    這個時候,就連其他人,也感覺出些許不對勁了,即便不管多么湊巧,也極少發(fā)生這樣的事,連續(xù)三支曲子停下來時,酒觴流到同一個人面前。

  哪里有這樣的巧合?!

  裴述不由自主的望向藍衫青年,欲言又止:“蕭兄……”

  藍衫青年依舊只凝視著琴弦,其他什么都不看,也不理睬裴述。

  楚玉忽然笑了起來,她探手從冰涼的泉流之中取出酒觴,轉(zhuǎn)向藍衫青年露齒一笑:“真巧?!彪S即仰頭一飲而盡。

  別人看來,似乎是楚玉想要和平帶過此事,含混不去追究,但是楚玉自己卻知道,她的話別有用意。

  她在試探。

  這句話,是對著那藍衫青年說的。

  楚玉雖然大概知道山陰公主是什么人,有過什么重大事跡,可是這是作為史料上的山陰公主,那么作為一個人的山陰公主呢?她曾經(jīng)是什么樣一個人?她的親人是什么樣的?她過去有什么遭遇?她好色是天生還是后天的?她是否有深愛的人牽掛的人?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以及,她曾遇見過什么人,認識誰,又或者……有誰認識她。

  雖然曾經(jīng)設(shè)法向幼藍套話,可是那僅僅是套幼藍對別人的看法,關(guān)于她自己的問題,她只問了身份后便刻意回避,以免留下更多惹人懷疑的破綻,因此雖然來了這么多天,繼承這個身份,她對于自己所用身份的過去的了解,依然十分的單薄。

  她知道一個作為歷史人物的山陰公主,卻不知道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劉楚玉。

  又或者,她其實是潛意識里回避這個問題。假如了解得太多,山陰公主在她腦海之中真正活起來,對于侵占這具身體,也許她會失去一些平常心。

  文字敘述的空渺抽離感,與現(xiàn)實具體的捉摸體會,在這一刻,奇妙的反差起來,也終于有了一個融合點。

  雖然不知道藍衫青年為什么要為難她,但是她估計這青年也許從前認得山陰公主,才會刻意如此。

  這猜測至少有七八成可能是準確的。

  所以楚玉以語言加以試探。

  話說出口,楚玉即便在喝酒時,也不忘分出心神觀察藍衫青年的反應(yīng),卻并不見他有所動容,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可想起何駙馬驚人的演技,又立刻釋然了。

  沒人送上桌案紙筆,因為上一次放在桓遠面前的那些還沒拿開,伺候的仆僮偷了個小懶。

  這一回,不需要楚玉開口,桓遠的手便自動伸向了筆墨。

  他壓抑得太久了,需要一個機會來傾泄出來,兩年的郁郁,兩年的隱忍,已經(jīng)將他的心志壓迫到了某個極限,身為不得自由的籠中鳥,他唯一發(fā)泄的方式,便是眼前的紙筆。

  又兩首詩送上,這下子不光裴述,在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桓遠的身上。

  第四支琴曲響起時,許多人都直接將視線投向了楚玉的面前,而那藍衫青年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當酒觴正好順水流到楚玉面前時,琴聲終止,楚玉笑吟吟的拿起酒觴,朝藍衫青年遙遙一舉,飲盡。

  武,她有侍衛(wèi)越捷飛,文,她有槍手桓遠,即便那青年過去真與山陰公主有什么過節(jié),她也無所畏懼,兵來她將擋,水來她土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桓遠的可貴之處,在于他沒有經(jīng)過刻意雕琢,現(xiàn)在你看著他,也許僅僅認為這是一塊形狀好看些的石頭,其實這外殼之下,埋藏著真正的美玉?!敝窳种泻莒o,靜得只有風(fēng)吹葉動聲和容止的說話聲,“但是這塊美玉并不好到手,雖然因為少接觸人而書生氣,可也因為此,再加上身為桓家后人,他骨子里帶著傲氣,不可能輕易的臣服任何人?!?p>  墨香看棋盤上的局面,自己的白子已經(jīng)岌岌可危,原本雙方均勢的局面,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呈現(xiàn)了一面倒。

  “我要壓著桓遠的心性。”容止凝視著黑白兩色棋子,仔細的盤算棋路后,“他受的委屈還不夠,我要慢慢磨去他身為桓家后人的傲氣,讓他忘卻先輩的榮耀,我有的是時間這么做。接著在合適的時候,在所有人都離棄他的時候,向他伸出手?!币尰高h認為,所有人都拋棄了他,包括他的家人。

  溺水的人,在絕望之中,即便是一根稻草,也會死死的抓住不放的。

  他微微一笑,笑容有一點點愉快,修長的手指拈起拈起光滑的黑子,按在棋形的眼位:“然后,他就是我的了?!?p>  那一刻,想必會十分的愉快。

  ****************

  二,四,六,八,十……

  當桓遠寫出第二十首詩,在場眾人看著他的眼神,已經(jīng)有些像看著天外飛仙。

  曾有人懷疑桓遠是自己從前寫著早就攢好的,要求現(xiàn)場命題作詩,可是桓遠照樣接來,聽過命題后便拿起筆,期間的間隔連走七步路的時間都不夠。

  可是這樣近乎批量生產(chǎn)的詩文,卻并沒有干枯晦澀之嫌,甚至也不見有雷同相似之處,文采更是華美端麗,令人心折。除了藍衫青年,王意之謝印之,楚玉一行人還能保持點冷靜外,其他人的情緒簡直都近于狂熱與敬畏了。

  這不是一首兩首,而是接連做了幾十首詩,身為讀書人,在場許多人都有過文思滯澀的時候,曾經(jīng)為一個句子絞盡腦汁,何曾見過如此宛如傾流直下的文采?

  古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是這前半句成立的前提,卻是在彼此相若的條件下,桓遠壓抑兩年,此刻噴薄而出,此時竟是映襯得一干人等黯然失色,對他心悅誠服了。

  相比起桓遠的光輝萬丈,楚玉簡直就被遺忘到了天邊的角落,現(xiàn)在她唯一的價值,就是一個替喝酒的。

  幾杯酒尚能忍受,太多了也不行,而雖然特制的酒觴內(nèi)盛裝液體不多,可數(shù)倍疊加起來還是很驚人的,喝下第十杯酒后,楚玉雖然還沒有醉,卻已經(jīng)開始刻意的控制飲酒量,從水中拿起酒杯時,都好像不經(jīng)意的歪一下手腕,倒去大半杯,最后甚至干脆整杯一起倒進泉水里。

  可是那時候已經(jīng)沒人理會她喝不喝酒,因為大多數(shù)人都以一種接近迷狂的態(tài)度,等待桓遠的下一首詩。

  二十,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六……詞詞璀璨,句句華章。

  到了第三十首詩時,就連藍衫青年,也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桓遠一眼。

  這場楚玉臨時起意參加的詩會,最出風(fēng)頭的,不是放蕩不羈的王意之,不是沉毅的謝印之,不是那個不知道是否來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千金公子,而是作為槍手,最開始僅僅被看作楚玉附帶的桓遠。

  酒觴第十六次放入流水中時,琴聲卻沒有響起來,藍衫青年抱起古琴,慢慢的走出亭子,他來到桓遠面前,看他一眼后冷冰冰的道了四字:“卿本佳人?!?p>  隨后頭也不回的離去,任憑裴述如何呼喚也未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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