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回房,張少英輾轉(zhuǎn)難眠,孟依仙的話始終繞在耳畔。他本心不壞,這些日子以來當(dāng)以逍遙城與武林盟所見,自是向往武林盟。然這般事事受束縛,卻又遠(yuǎn)不如逍遙城來的快活。加之當(dāng)初選擇隨柳天波回武林盟,心中竟有一絲無奈,又夾著一絲不解。他雖居玄天派時日不長,但循規(guī)蹈矩之間,自是更為合理。許久,張少英終是下定決心離逍遙城遠(yuǎn)些,做個好人才是。便是這一段時日所見,死在逍遙城手下已愈百人,張少英每每想起,心中仍是心有余悸。
這一晚張少英到半夜才入睡,不時但聽得外處蹄聲大作,人馬嘶鳴。張少英冷不丁的跳起來,整了整衣襟,卻發(fā)現(xiàn)七殺早已不見了蹤影。出得房來,原來天色漸亮,逍遙城一眾正在忙著洗漱。見張少英出來,一個侍女打扮的婦女即招呼張少英去洗漱,言語之間便似招呼自家人一般。張少英不識得她,甚是尷尬。那侍女調(diào)笑道:“小公子莫害羞,姐姐我可不吃人哦?!币慌缘哪斜娪腥苏{(diào)笑道:“她可不是姐姐,張小弟,你該稱她大媽才是。”另有人道:“此言差異,該稱她胖大媽才是?!币谎跃巩?,那婦女臉色一冷,哼道:“一個個的是不想活了的是麼?!闭f罷,但見候在那一堆人身旁的另一個年輕侍女手腕一抖,已將眾人的漱盆掀翻在地。這漱盆本就不夠用,加之俠隱山莊盡是些粗魯之人。逍遙城數(shù)百眾也才分得二三十個,算起來得十余人為一隊(duì)才夠用。
這般惹得一眾男人唏噓不已,大聲叫喚。有人叫道:“年紀(jì)輕輕就敢摔盆子,以后嫁人了還得了。”這些侍女早已嫁人,都做了婦女裝扮。先前那侍女見一眾竟不認(rèn)錯,朗聲道:“姐妹們動手。”這一聲令下,但聽得院內(nèi)嘩嘩一片,一眾洗漱用具叮叮哐哐的撒了一地。張少英身在一旁,只覺得罪了逍遙城的女子當(dāng)真是不妙。一眾男人不由叫苦連天,出聲埋怨。只聽那侍女朗聲說道:“你們?nèi)羰遣毁r罪,我去告訴上尊,看他如何判決,如若不然,這一路的伺候,我們姐妹可就免了?!?p> 一眾終是靜了下來,大感不忿,卻又相互埋怨。若是到了逍遙那里,指定討不了好。一人試探問道:“敢問姐姐以為如何?”但聽一眾稱起哥哥姐姐來竟是如此道貌岸然,張少英不覺又是雞皮疙瘩一片。
侍女見有人服軟,自是不依不饒,說道:“那你們喊上三聲好姐姐,再喊三聲美姐姐,這便好了?!币槐娺駠u一片,終是忍了下來,生怕再得罪這姑奶奶。如是張少英瞧得一場奇景,但見院內(nèi)數(shù)十眾齊揖施禮,高喊三聲好姐姐,三聲美姐姐,當(dāng)真是喊聲震天。張少英冷不丁的全身酥麻,已欲倒地。
眾男喊罷,先前那侍女算是解了心結(jié)。揮手向眾人噓道:“喊完了快些走人,姑奶奶可要收拾了?!边@一聲竟閉,眾男不由高聲呼笑,各自疾步去了。
張少英并不識得他們,當(dāng)下也只得跟著出來。這時一陣清脆的笛聲傳來。逍遙城一眾頓然無聲,默然向莊外走去。韓白三師兄弟這時也找到張少英,韓白當(dāng)先向張少英請了路。張少英這時才豁然發(fā)覺,韓白等三人身上竟有淡淡的菩提花香。瞧著韓白信步優(yōu)雅,張少英心中不覺慚愧。謝,林二人對張少英向來不滿,張少英自也懶得去瞧二人。
到得前院,張少英這才發(fā)覺前院早已人滿為患,不少逍遙城的人躍上屋頂,看著莊外大呼,甚是激奮。
張少英無暇去顧及這些,因?yàn)樵谠鹤拥慕锹渚谷欢逊胖嗑呤w。其中有老有少,有的人手中還握著兵刃,顯不是一般人。逍遙城一眾自莊內(nèi)百余人外,余者本在莊外留守,這時卻都出現(xiàn)在莊內(nèi)。一眾此刻只顧列隊(duì)整裝,竟對那一堆尸體視若無睹。只見靈女站在屋脊上,笛聲正是自她手中的玉笛傳出來的。莫峰這時走了過來,示意張少英上去瞧瞧。不待張少英問話,七殺已然躍上了屋脊。柳燕四女這時也趕了過來,見過面后,眾師兄妹相視無言。張少英當(dāng)先上了屋頂,七人也不甘落后。
張少英升上來時,還未立足,但見莊外兵馬齊聚,漫山遍野,預(yù)計(jì)過萬眾。張少英非是沒見過這許多人,這上萬眾人馬聚集,較于石破軍的神嘯軍,自又是另一番威嚴(yán)。
逍遙站在靈女身畔,神色甚是恬靜。一旁的七十二行高手一眾才會放肆的在一旁歡呼,似乎他們一輩子也未見過這許多人。屋頂早已聚滿了人,一些人則攀上了偏屋。張少英放眼望去,這才發(fā)覺,石破軍竟領(lǐng)著三十人站在臺階下。他屬下三十人正將十?dāng)?shù)人圍在臺階上。瞧這些人身著黨項(xiàng)貴族服飾,自是身份不低,張浦也在其中。此刻張浦神色沮喪,一個二十余歲的精壯青年正攙著他不住安慰。
這上萬大軍將俠隱山莊團(tuán)團(tuán)圍住,不時還能聽見山莊后山上的慘叫聲。待這上萬大軍列隊(duì)以閉,靈女那一曲曲韻幽長的笛聲便即結(jié)束。只聽逍遙嘆道:“這樣的荒蕪之地,這樣一首安魂之曲,恐怕也只有我們這些逍遙人才能領(lǐng)受吧。”靈女嘆道:“這樣的曲子也只適合在湖水蕩漾之間?!?p> 這時但聽號角響起,隊(duì)前出列十?dāng)?shù)騎。當(dāng)先一個三十多歲的戎裝大漢策馬上前,正是剛?cè)蚊南闹莘烙?,李繼遷之弟李繼瑗。他一路風(fēng)塵而來,因?yàn)橐灰怪g,黨項(xiàng)七部酋長及新主李德明失蹤,對方更在堂上留下豪言,自明身份讓他領(lǐng)大軍前來追堵,狂妄之極。逍遙笑問道:“俠隱山莊自命武林一脈,此番大軍而來可是以多欺少麼?”李繼瑗冷聲道:“閣下若以江湖禮數(shù)為之,豈能無故擄我新主,戮我俠隱山莊。”逍遙道:“我逍遙城不遠(yuǎn)萬里而來,若不讓貴方有所顧忌,又豈敢前來?!崩罾^瑗聽出對方言語之中到有幾分尊重禮數(shù),心中的怒氣稍稍平靜了些。自黨項(xiàng)之中,除了張浦,李繼瑗算是頭腦比較靈活的。
李繼瑗問道:“各位屠我俠隱高士,難道這是假的?”逍遙一番無辜之狀,說道:“我們只不過前來住一晚,豈知貴方并無招待之意,還甚有敵意,數(shù)番偷襲我等,可不是我等的罪過哦!”說罷,但聽逍遙城一眾均大笑起來。李繼瑗怒道:“那你們究竟想做甚麼?我家新主若有所閃失,定叫你逍遙城盡覆于此?!闭f罷,但聽得扶著張浦的那精裝青年,朗聲說道:“瑗叔不必?fù)?dān)憂,但將這些賊人一一誅殺了,黨項(xiàng)今后全憑您了?!闭f話的正是李繼遷之子,新任黨項(xiàng)首領(lǐng)李德明。他這一番言語,當(dāng)真語驚四座,便是逍遙城一眾也對他刮目相看。
李德明明面上是寧死一擊,卻也在試探李繼瑗此番前來究竟是否忠心于他,是否趁此機(jī)會落井下石。李繼瑗豈有不明之意,心中雖有不快,卻也能為哥哥能有如此好兒而高興。當(dāng)下說道:“少主不必多慮,黨項(xiàng)諸部皆為你是尊。膽敢異心者,黨項(xiàng)必誅?!闭f罷領(lǐng)聲高喊少主,這番威壯自是逍遙城所不能及。數(shù)番震耳欲聾之詞,但聽逍遙沉聲說道:“爾等該喊我主萬歲才是。”他這番屛力而出,居高臨下更是聲徹?cái)?shù)里。一眾黨項(xiàng)誅兵聞言不覺停了下來。李繼瑗不覺顏面大失,朗聲說道:“我黨項(xiàng)乃西陲小族,附于大宋,從不敢有異心。閣下此言,莫是要挑破離間麼?”這一番話說出來,輕車熟路,熟練至極。逍遙城一眾聞之,不由皆笑。
逍遙搖頭說道:“閣下的忠心可向大宋的皇帝說去便是,我等此番前來,乃聞俠隱山莊網(wǎng)羅天下異士,特來切磋一二,相信閣下不會如此見外吧?”李繼瑗對莊內(nèi)之事早已得探子密報,豈不知其中緣由。說道:“閣下這是向俠隱中山挑戰(zhàn)嗎?”逍遙道正言道:“正是。”李繼瑗道:“竟是如此,你們想如何挑戰(zhàn)?”逍遙道:“很簡單,我只身一人,挑戰(zhàn)所有俠隱山莊之人,如何?”李繼瑗冷聲說道:“閣下未免太過狂妄?!卞羞b道:“在下狂妄慣了,請。”說罷,但見逍遙沖天而起,躍上七八丈,便向莊下飄落。這番相距三四十丈遠(yuǎn),逍遙居高臨下滑落,身形飄逸輕靈,宛如風(fēng)中的落葉。未見起落之間,已引得逍遙城一眾叫好,更有女子大喊,逍遙哥哥我愛死你了,引得諸眾唏噓不已。逍遙穩(wěn)穩(wěn)落在莊下的平緩之處,展手言請,顯是再無他言。
黨項(xiàng)人向來對宋朝的南方不甚熟悉,其中言傳多是一些漢人傳入。自俠隱山莊之外,對逍遙城更是少知又少。逍遙狂言單挑俠隱諸眾,一眾黨項(xiàng)軍士自是激憤難耐,只是少主在賊人手中,不敢輕舉妄動。然而逍遙城進(jìn)駐俠隱山莊以來,俠隱山莊先后損失了五十多名好手,竟無一人能抵得住逍遙城一招。這些好手均是李繼遷親自審閱,倒并非是一群烏合之眾。只是輸在不了解逍遙城,當(dāng)先被逍遙城壓了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