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兵隊駐地,原為榮豐紡織印染廠。
屬于青幫大亨杜悅升名下產業(yè)。
上海戰(zhàn)事一開,杜悅升組織成立抗敵后援會,并擔任籌募委員會主任,積極籌措物資支援前線國軍。
他自己也慷慨解囊,捐助四萬塊大洋,傾盡全力支持抗戰(zhàn),包括出人出錢,幫助戴栗組建蘇浙別動隊。
捐獻“月輝號”“月文號”兩架飛機的義舉,更是贏得各界一致稱贊。
在上海,青幫勢力極大。
黃津榮、季云青、張孝林,杜悅升,都稱得上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相比較而言,在民族大義方面,杜悅升從無半點妥協(xié)。
榮豐是上海規(guī)模最大的印染廠。
得知國黨政府放棄上海意圖后,杜悅升當即做出決定,將榮豐的機器設備以及技術人員全部遷往重慶。
他自己拋家舍業(yè),只身前往香江避難。
上海淪陷后,日軍以軍管為由進駐榮豐紡織印染廠。
爾后改建成了憲兵隊駐地。
原先的三層小洋樓,現(xiàn)在成了憲兵隊辦公區(qū),憲兵隊隊部設在二樓,隔壁是翻譯官室,以便隨叫隨到。
此時,憲兵隊正在進行早課例行操練,兩百多人組成四個方隊,每隊由一名少尉負責帶隊,即便是非戰(zhàn)斗兵種,訓練科目也進行的一絲不茍。
許延麟站在窗前,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里不免感慨,除了武器裝備上的差距,無論是戰(zhàn)術素養(yǎng),還是單兵作戰(zhàn)能力,國軍欠缺的太多了。
房門一響,武田少尉探身說道:“許翻譯,跟我去一趟英租界?!?p> 許延麟答應著,趕忙跟了出來。
來到樓下,早有一輛半封閉式卡車等在門口,所謂半封閉式,就是除了車頂之外,四周都用廣告宣傳畫圍起來。
這輛車不是憲兵隊的軍車。
而是從車行租來的民用車。
一旁的二十名憲兵,列隊整齊,全副武裝,手雷和子彈帶掛在腰間,肩上挎著三八式步槍。
武田少尉喝令道:“全體上車,出發(fā)!”
卡車車尾設計了一個小門。
小門關閉,渾然一體。
許延麟和武田少尉坐進駕駛室。
卡車朝英租界開去。
武田少尉身穿便裝,佩槍卻堂而皇之的別在槍套里。
許延麟覺得奇怪。
租界不允許攜帶武器進入,特工組執(zhí)行任務時,都是暗藏短槍,今天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英租界改了規(guī)定?
或是利用民用車做掩護,企圖混進去?
問題是,巡捕肯定會搜查。
不用說車里的二十名憲兵,武田少尉自己都過不了關。
他也帶著槍。
而且毫不掩飾。
可以肯定的是,這里面必有陰謀!
許延麟想了想,說道:“武田少尉,租界不允許帶槍進入……”
“皇軍沒有去不了的地方,租界也不例外!”
武田少尉板著臉說道。
許延麟閉了嘴。
武田少尉忽然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許延麟肩膀,說道:“許翻譯,別緊張,剛剛是和你開個玩笑。”
許延麟故作輕松狀:“我還以為,哪里得罪了武田少尉呢。”
武田少尉笑道:“怎么會呢,沒有的事。許翻譯,沒來憲兵隊之前,你和澀谷中尉認識嗎?”
許延麟搖頭:“不認識?!?p> “那就奇怪了,澀谷中尉私下跟我說,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雌饋?,好感這種東西,還真是很難講……”
武田少尉沒提怎么進租界。
許延麟也不好再問。
卡車在租界關卡被巡捕攔下來。
一名華捕巡長上前說道:“進入租界,不得攜帶武器!”
武田少尉打開公事包,從里面拿出一紙公函,對許延麟說道:“告訴他,這是警務處簽發(fā)的特別許可令?!?p> 巡長看過了許可令,立即命令手下開閘放行。
卡車順利通過了關卡。
武田少尉得意的說道:“許翻譯,這下你明白了吧?”
“原來武田少尉早有準備……”
許延麟心里非常吃驚。
這算是偶爾特例呢?
還是以后會經常發(fā)生呢?
如果是后者,那事情就嚴重了。
上海的抗日組織,幾乎全都藏身租界,如果允許日軍帶槍進入租界,抗日組織就會因此陷入被動。
卡車停在了公使路194號門外。
武田少尉沒下車,對許延麟說道:“許翻譯,你去叫門。”
許延麟答應著,下車來到大門口,伸手按了按門鈴。
過了一會,那個女傭快步走了出來。
她也沒多問,立刻打開了大門。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小轎車疾馳而至,從車里下來四個青衣男子,他們也不多話,跟隨女傭進了院子。
幾分鐘后,青衣男子兩人一組,分別抬出了一個長方形木箱。
木箱從卡車小門抬上車。
如此反復了五次,一共抬出了十個木箱。
青衣人回到了轎車里。
許延麟看出來了,這些人顯然知道內情,他們抬箱子上車,看見了車里的憲兵,卻像沒看到一樣。
“許翻譯,上車!”
武田少尉招呼許延麟。
小轎車先行。
卡車不遠不近跟在后面。
經過滿意大旅館時,張森手上拿著兩包香煙,穿過馬路往旅館走。
街邊停著的轎車里,柳戈青坐在車內,用一張報紙擋住半張臉。
看到這一幕,許延麟明白了。
剛剛抬上車的木箱,十有八九就是那批發(fā)報機零件。
柳戈青和張森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
對重點目標設立監(jiān)視點,方式方法沒問題,不光是軍統(tǒng),任何特工組織都會這么干。
正常情況下,眼見發(fā)報機零件被運走,柳戈青肯定會派人跟蹤,以確定這批零件的最終去處。
如果有把握,甚至可能武裝搶劫。
想明白了整件事,許延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軍統(tǒng)能想到的事情,日本人當然也能想到,他們在車里設下伏兵,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等著反抗組織劫車!
從反抗組織角度分析,他們肯定想不到,日本人拿到了特別許可令,能夠攜帶步槍進入租界。
這是一個致命錯誤!
足以葬送所有人!
無論是射擊精準度。
還是射界覆蓋面。
在長程槍面前,手槍完全處于劣勢。
只要發(fā)生交火,軍統(tǒng)甚至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