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風天停頓了半晌，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也許一切都因為偶然，我第一次和你媽媽見面的時候，就是在這里，在這座山峰之上?！?p> 他緩緩地踱步到窗邊，向窗外的世界望去，滄桑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絲微笑，但那笑容中，卻像是充滿了無盡的苦澀和無奈。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遇見她的時候，這里的天正下著大雪，她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譚風天繼續(xù)道：“我當時也很奇怪，這種偏僻的地方本不該有人來的，我也只是受族內(nèi)所托，尋找暗冰者的蹤跡，才會來到這里，不過當時她的確是受了傷，而且傷的很重。如果不立刻醫(yī)治，她根本保不住性命。”
譚風天微微嘆了口氣，“那種傷勢雖然很難救治，但是對我來說根本不是什么難事，何況當時我身上恰好帶著藥，所以她很快就脫離了危險?！?p> “不過…...”譚風天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冷厲，眼圈紅了起來，嘴唇也微微顫抖，似乎是回憶起了一件令他極度憤怒的事情。
“那個時候，您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媽媽的身份？”譚翔低聲問道。
譚風天盯著譚翔，道：“不錯?！?p> 譚翔的心中不禁一跳，下意識地問道：“那……您…….對媽媽……”
他有些不敢問，更不敢去想。
暗冰一族和遠古八族的仇恨由來已久。可以想象一個遠古八族的族人，在那種情況下遇見暗冰者，后果將會何等的嚴重？
譚風天卻沒有理會譚翔，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畫像，聲音冰冷道：“那時候，我便知道你媽媽受傷的原因了，因為就在你媽媽剛剛醒來的時候，門外就來了五個人，五個遠古八族的人?！?p> 譚翔一驚，頓時有些憤怒道：“難道媽媽就是因為他們受傷的？”
譚風天沉重地點了點頭。
“砰!”譚翔猛的站起，渾身散開一陣透徹骨髓的殺意，四周的空氣仿佛立刻冷了下來。他緊握拳頭，咬牙切齒地喃喃道：“遠古八族……”
忽然譚翔像是想起了什么，看著譚風云，道：“后來呢……”
譚風云似乎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元素大陸上從此再也沒有了這五個人，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死在了這里，而且死在了我譚風天的手上?！?p> 譚風天看了他一眼，忽然嘆了口氣，問道：“翔兒，你覺得父親該不該這樣做？”
譚翔微微一怔，他本想斬釘截鐵地回答，但是看著譚風云滄桑臉龐上，那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悲傷和無奈，卻說不出話來。
他的媽媽是暗冰者，遠古八族追殺暗冰者，確實是天經(jīng)地義，對于他們來說，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但是他們卻死在了這里。因為譚風天，難道他們真的就該死嗎？就算對媽媽做了再惡毒的事情，他們也是人，也一定會有家庭，雖然沒有人會知道他們是如何死的，但是這對于五個家庭來說，這樣的結(jié)果難道能夠接受？
顯然不能，既然不能接受，那么仇恨勢必會像種子一樣，生根發(fā)芽，最后彌漫到他們的下一代，乃至于下下一代！
譚翔忽然覺得自己理所當然的事情，現(xiàn)在卻顯得有些膚淺可笑，因為在這之前，他實在是想得太少。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回答譚風天，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是一個簡單的該或者不該所能回答的。
譚風天忽然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想了很多，其實你本不必想這么多，有些事情只要做的問心無愧，就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p> 他抬起頭，盯著畫像，又看了看譚翔，忽然一笑道：“至少這件事，我是問心無愧的?！?p> 譚翔眼睛又變得有些濕潤，點了點頭，道：“那后來呢？”
譚風天微微一怔：“后來？”
譚翔道：“我想知道，那場極北之戰(zhàn)的事情?！?p> 話音未落，譚風天的臉色忽然一白，臉龐開始劇烈地顫抖。
他本是一個很難害怕的人，但似乎“極北之戰(zhàn)”這四個字，有著一種令他恐懼的力量。
譚翔從沒有見過譚風天會出現(xiàn)這樣的表情，一種似乎是恐懼到了極點的表情。
那場大戰(zhàn)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譚翔雖然很想知道，但是他的那種一窺究竟的好奇心，忽然變?nèi)趿嗽S多。
因為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讓譚風天陷入這樣恐懼的痛苦中。那樣無疑也會讓他也陷入痛苦中。
所以他對著譚風天搖了搖頭，道：“算了，父親，既然是過去的事情，一切便都不用提了?！?p> 譚風天忽然抬起頭，臉上的那種恐懼的神色頓時消散了去，驚訝地看著他，“翔兒，你真的不想知道？”
譚翔搖了搖頭，微笑道：“就算想知道又如何，如果回憶只能徒增痛苦的話，還是把它忘掉比較好?！?p> 忘掉過去，說起來很簡單，但真要做起來，卻是鮮有人能夠辦到的。
不過譚翔確實做到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想去回憶任何事情，因為他的目光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當下，而是放眼未來。
譚風天看著他，臉上不禁露出了欣慰和驕傲的神色。
無論如何，他對于自己的這個兒子，還是感到無比的驕傲和自豪的。
譚翔看著譚風天，突然笑道：“父親，風天前輩，醫(yī)仙前輩，謝謝你?！?p> 他需要感謝的人有三個，現(xiàn)在一并都感謝了。
譚風天的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拍了拍譚翔的肩膀，道：“翔兒，你的媽媽雖然為了救你，拼命將你推出了空間壓縮的中心，可是幸運的是她也沒有受到波及，這點你大可放心?！?p> 譚翔臉上不禁有些動容，忽然轉(zhuǎn)過頭，十分恭敬地望著墻上的畫像，旋即深深地鞠了一躬，喃喃道：“媽媽，謝謝你……”
譚風天忽然也想起了什么，說道：“還有，那妮子的傷勢我已經(jīng)治好了，不過……”
譚翔臉色微微一變，急切道：“不過什么？”
譚風天嘆了口氣道：“你應該知道，她之所以會變成那個樣子，是因為她服下了新月門的“絕情散”，這會導致她失去很多以前的記憶，尤其是和她最親密的人的。”
譚翔不由得一怔，道：“那要怎樣，才能讓菲兒復原過來？”
譚風天笑了笑，道：“只有一個辦法，不過這個辦法既可以說簡單，也可以說難如登天?！?p> “那就是——時間！”
譚風天解釋道：“因為只有時間，才能真正在她心中的記憶，尤其是那些占據(jù)重要地位的記憶恢復過來，?！?p> “那——究竟要多久？”譚翔不禁問道。
“不知道，或許數(shù)月，或許數(shù)年，也可能數(shù)十年，甚至數(shù)百年……這個時間我也無法把握?！弊T風天道，“因為時間這個東西的神奇之處在于，它的價值，并不取決于你擁有多少，而是取決于你如何使用它?！?p> “我懂了?！弊T翔恍然道。
“你懂就好?！弊T風天看著他，臉上依舊笑著。他那滄桑臉龐上的笑容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
譚翔站到峰頂上的時候，陽光斜斜地照射在他的臉上，在他的身后拉著常常的影子。
懷中的袁菲還在沉沉的睡著，譚翔不時幫她整理被風吹亂的發(fā)絲，看著她一張精致如畫的俏臉，他的臉色不禁顯得有些沉重。
因為他也不知道，這一走究竟會是多久。
雖然暗冰者的陰謀被他陰差陽錯地粉碎，暗冰一族也因此元氣大傷，但是不代表他們有朝一日不會卷土重來。
到那時，依舊會是一場惡戰(zhàn)，一場他必須要出手的惡戰(zhàn)。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經(jīng)過此役，至少短時間內(nèi)，暗冰一族不會對元素大陸出手。
他相信，等到那時，他必定會比現(xiàn)在更加的強大！
譚翔忽然回過頭，臉上頓時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以為內(nèi)譚風天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后，正同樣笑著望著他。
譚風天笑罵道：“別人要是七八年見不到爹，一見到說什么也不會走了，誰像你小子這樣沒心沒肺，才見面幾天就又要到處亂跑了！”
聽到這熟悉的罵聲，譚翔不禁心中一熱，道：“爸，我會回來的?！?p> 譚風天撇了撇嘴：“知道就好?！?p> 譚翔想了想，說道：“媽媽也會回來的。”
譚風天一怔，眼睛不禁濕潤。
他頓時揉了揉眼睛，但是就在他揉眼睛的這一小會兒，譚翔的身形便消失了。
“這混小子……”譚風天不禁又罵了一聲，不過忽然又自嘲地一笑，喃喃道：“混點也好，要是這小子不混，也不是我譚風天的兒子了?！?p> 沒有人知道譚翔去了哪里，譚風天也不知道，譚翔這個人，似乎一夜之間便從元素大路上消失了。
但是之后的數(shù)年，譚翔和他的光輝事跡，依舊在大陸上廣為流傳。
這也許就是時間的魅力。
時間不在于你能夠擁有多少，而在于你如何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