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內(nèi),人不多,稀稀疏疏的,與我上一次看到的酒館的繁榮度完全不同。
也對,沒人會選擇在這個暴風(fēng)雨肆虐的日子來酒館喝酒作樂。
而僅有的一些客人,幾乎都是全身濕漉漉的,顯然他們也是進(jìn)來避雨的,把濕的衣服掛在一邊,喝著酒,抱怨著暴雨的來襲。
然而,我留意到在一個角落的桌子邊上,一個中年女人安靜地坐著。
她年齡大概四十歲左右,相貌平庸,氣質(zhì)淡然。一身碎花連衣裙,樸素平凡。她身上沒有濕,桌前也沒有酒,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的狂風(fēng)暴雨,目光似乎陷入沉思。
原本,這么一個普通的人,在做普通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有太多的關(guān)注的。但是,我留意到,她的表情。
眼神是帶著一絲恐懼和不安,但是卻又充滿著一種期待。
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眼神。
不過,雖然我沒見過這種眼神,但卻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即視感嗎?
“喂!這邊?。 崩蚶蚪z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轉(zhuǎn)頭,見他們已經(jīng)在一張桌子上坐著了,于是我便向他們走過去。
“哎呀哎呀,全身濕搭搭的好難受啊?!崩蚶蚪z一邊抱怨著,一邊把頭上的法師帽摘了下來,雙手一擰,稀里嘩啦地水流了滿地。
看著莉莉絲這么虐待這頂帽子,我不禁皺眉道:“話說這頂帽子不是你媽媽的遺物么?”
“是啊,怎么了?”莉莉絲說著,把皺巴巴的帽子當(dāng)做毛巾伸進(jìn)衣服下擺,擦拭著她的肚子。
“呃……好吧,沒怎么……”
莉莉絲白了我一眼,把手中的帽子隨意扔桌上,一邊擰著自己身上那套濕漉漉的衣裳,一邊喊道:“老板!上最好的酒菜啊喂!這個褐色頭發(fā)的請客!”
我環(huán)顧了一周,莉莉絲的頭發(fā)是金色的,談左的頭發(fā)是黑色的,雪萊雪莉兩姐妹的頭發(fā)是棕色的。我忍痛拔了一根自己的頭發(fā)下來,放在眼前一看。嗯,是褐色的。
“喂!為什么是我請??!”我扔下了自己的那根頭發(fā),朝莉莉絲咆哮道。
“你剛剛明明說了準(zhǔn)備請我們吃頓好的啊?!?p> “我哪有這么說過啊!”
“有!”莉莉絲和雪萊雪莉三人異口同聲。
我把最后的求救目光投向了談左。
談左盯了我一眼,攤了攤手,道:“即使我支持你,也不過是二比三。”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好伸手掏錢袋。也罷了,畢竟我也確實(shí)說過這樣的話,雖然只是在測試雨聲的干擾作用而已……
我拿出了自己的錢袋,松開口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似乎視力出現(xiàn)障礙了?!?p> “嗯?怎么?”莉莉抬頭問道。
“打開錢袋都看不見錢了?!闭f著,我把錢袋口朝下,抖了抖,從里頭掉出兩枚孤零零的錢幣。
十一第納爾。
我平常沒有攢錢的習(xí)慣,畢竟工作收入穩(wěn)定,生活無憂,工資都讓我拿去買我喜歡的收藏品了。加上來到這里之后一路上花銷也不小。不單是自己的花銷,還要再帶著莉莉絲白吃白喝。
總而言之,如果我真的要兌現(xiàn)承諾請大家隨便吃喝的話,運(yùn)氣好一點(diǎn)我還能剩點(diǎn)錢買點(diǎn)干糧趕路回烏克斯豪爾,運(yùn)氣不好的話我得留在這里洗盤子。
不行!我堂堂一個大男人,留在這里洗盤子成何體統(tǒng)?
于是我大手一揮,高呼道:“老板!過來!”
原本呆在柜臺算賬的酒館老板聞言立即放下手中的紙筆,趕過來朝我殷勤道:“客人,請問有什么吩咐嗎?”
我把嘴巴伸到老板耳邊小聲問道:“在這里掃地多少工資???”
雖然我的聲音很小,但是卻還是被耳尖的莉莉絲聽到了。
莉莉絲高聲喊道:“喂洋蔥!你好丟人耶!”
“閉嘴!有本事你別讓我請。”
“叮!”
咦!是錢幣的聲音!
我立馬回頭一看。
只見酒桌之上,跳動著一枚金燦燦的錢幣,然后漸漸旋轉(zhuǎn)、倒下。
只聽談左淡淡道:“這頓飯,算是我對大家的見面禮吧?!?p> 哇!有錢人?。∫怀鍪志褪且话俚诩{爾??!
我連忙把錢撿起,交到老板的手上,頤指氣使道:“都給我上最好的酒菜來!”
老板接過錢,鼓起笑臉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連蹦帶跑地離開了。
老板走了后,莉莉絲白了我一眼,道:“真沒用!”
我完全不理會莉莉絲的冷嘲熱諷,哼著小調(diào)等著酒菜送上。
不一會,老板親自端著一大壺酒放在了我們的桌子上。
壺剛放下,從酒壺中飄出的陣陣麥酒清香直逼我的鼻子。
“好香啊。”我不禁贊嘆道:“這酒一定是好酒!”
老板一聽,立即高興道:“客人真有眼光!這是本店的特制麥酒,香醇而清爽,所有來店的客人都會點(diǎn)上一壺的!”
對于老板的這種自我吹噓,我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笑道:“那邊不是正好有一個沒點(diǎn)的么?”說著,我指了指坐在角落的那個中年女人。
老板順著我的手指看了過去,先是一愣,然后低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對于老板的這種舉動我感到好奇,問道:“怎么了?那人欠你好多酒錢?”
老板搖頭道:“不是……只是……唉……”
我覺得里面似乎有什么故事,于是追問道:“那女人到底怎么了?”
老板又盯了那女人一眼之后,小聲對我道:“唉……她真可憐……”
她可不可憐我不清楚,不過老板你的廢話可真多。
老板想了想后,對我道:“她被她的情人拋棄了,卻還在一直等待?!?p> 我撓了撓耳朵,道:“老掉牙悲劇愛情故事嗎?”
我看了看那女人,這個歲數(shù)了,被拋棄也是正常的吧。
可是老板接下來的話讓我為之一驚:“她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二十多年了,每次暴風(fēng)雨來臨的時候,她就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這里?!?p> 啥?二十多年?什么概念?。繌奈疫€沒出生開始她就在這里等了?
雪莉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連忙問道:“誒!老板,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能跟我們說說嗎?”
老板看了看我們一眼,又扭頭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也沒啥客人,于是眉頭挑了挑,笑道:“好吧?!比缓笠黄ü勺讼聛?。
于是,在這個狂風(fēng)暴雨之中,酒館老板對我們講了一個關(guān)于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這個女人,叫穆絲。在二十多年前的時候,認(rèn)識了一個男人,他們相愛了,已經(jīng)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程度,但是由于沒錢舉辦一場像樣的婚姻,所以一直拖著。直到有一天,男人接到了一份工作,需要離開一段時間,而報酬卻非常的豐富。于是他向穆絲承諾在暴風(fēng)雨到來的時候他會回來娶她,讓穆絲在這家酒館等他。但是,從此之后,那男的就不見蹤影。而穆絲,每逢暴風(fēng)雨來臨之時,就安靜地在這家酒館里頭等待,等待男人的出現(xiàn)。二十年來,不斷有人告訴穆絲那男人不會回來了。而每當(dāng)有人這么說時,穆絲只是微笑地?fù)u了搖頭,對他們說:“不會的,希曼不會騙我的,他一定會回來娶我的,我要在這里等她?!?p> 聽完老板講的故事,脾氣火爆的雪萊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義憤填膺道:“那個臭男人肯定是因?yàn)槟欠莨ぷ髻嵙舜箦X,然后就拋棄她了!”
雪莉也在一旁說道:“沒準(zhǔn)是認(rèn)識別的女生了呢?”然后轉(zhuǎn)頭問莉莉絲:“你怎么看?”
莉莉絲一臉茫然道:“我?我又不懂什么情情愛愛的。”
見莉莉絲說不出什么,雪莉又看向了談左。
談左聳聳肩,道:“我對這事沒興趣?!?p> 雪莉嘆了口氣,最終看向了我。
我……我本來對這件事也沒什么看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聽老板說完這個故事之后,我感到一陣心悸。
一種很奇怪而難以言喻的感覺。
總覺得內(nèi)心有什么東西要破殼而出般,卻又似有什么東西正沉向深處。
這種感覺我之前也有過一次——就在不久之前——認(rèn)識聾騎士杰斯克的那個晚上。
在那個晚上,我也有過同樣的感覺。
而在那個晚上,也發(fā)生了一間奇怪的事情。
想到這,我不禁站了起來,對莉莉絲道:“莉莉絲,跟我來一下?!?p> “咦?我?”莉莉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對!跟我來一下!”說完,我就走向了酒館的一個隱蔽的角落。
不一會,莉莉絲跟了過來,問道:“什么事???”
我四周看了看,確認(rèn)沒有人留意這邊之后,對莉莉絲小聲道:“那個,把魔法書拿出來一下?!?p> “你要做什么???”
“就拿出來一下啊,我有種感覺,我又能從魔法書里看到些什么?!?p> 莉莉絲半信半疑,偷偷地從裙底里——慢著!為什么又是從裙底里啊——拿出了魔法書,對我道:“你是說上次做的夢嗎?”
我搖頭道:“不是夢!我敢肯定是這本魔法書的緣故?!闭f著,我伸出手,就要去觸摸那本魔法書。
“慢著!”莉莉絲忽然道:“你不是說上次摸了這本魔法書就睡了一晚上嗎?假如你等下又睡過去了怎么辦?”
我撓了撓頭,道:“就說我中暑暈過去了吧。”
莉莉絲扭頭看向窗外的狂風(fēng)暴雨,自言自語道:“在狂風(fēng)暴雨的室內(nèi)中暑?”
我又想了想,道:“那么就說我喝醉了?!?p> 莉莉絲指了指遠(yuǎn)處的我們的酒桌,道:“剛上的酒你不還沒喝嗎?”
我……算了,我不想了!比起如何解釋我突然睡了,我更著急知道這次又能從魔法書中看到些什么。
于是,我的手,蓋在了魔法書之上。
忽然,雙眼閃過一片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