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大仙?座下童子?眉眼直跳,有種“見鬼”、“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的混亂錯覺,身后就是老媽外婆安寢之處,避無可避,晴天掙扎問,“請問,我能不能不去?”
“我家主人并無歹意,還請小姐不要多慮早上車輦,勿耽擱了開宴吉時,”青衣童子似看穿晴天的顧慮,直言不諱催促道。
這意思明顯就是非去不可了。
晴天咬唇,想去和老媽外婆告別又怕人惦記她們,只能留戀的看一眼身后,爬上車輦,強(qiáng)定心神道,“走吧,別讓你那主人等著急?!?p> 上了車輦,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封閉的空間,而且比從外部看來要大很多,頭頂紗籠四角各綴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照亮空間,清新的空氣不知從何處傳來,花香陣陣。
空間中央置放的一個白玉案上,擺著幾個光華流轉(zhuǎn)的琉璃盤,盤內(nèi)是紅的火龍果、紫的玉葡萄、粉的云紋桃、黃的香蘿蕉以及青的不知名新鮮異果。最令人側(cè)目的是,玉案左側(cè),青銅地面長出一棵瓊酒火玉樹,火樹空心的枝椏中溢出琥珀色清亮迷人的瓊液,香氣馥郁,嗅之忘憂。
似燃燒的瓊酒火樹下,巨大的通體雪白的獸皮鋪在地上,供乘輦之人坐臥。察覺到這些物品上多半有靈氣波動,晴天莫名的焦躁起來,小心盤坐在車輦邊緣壁角,邊反復(fù)推演能用的法訣威力和次數(shù),邊分心神注意周圍的動靜。
陡然間,耳邊狂風(fēng)大作,撩開紗籠一角,只見天地昏黃不知身在何處,空中沙塵亂舞,一靠近車輦就被碧色光暈阻隔散開。
瞧不見有人駕駛車輦,晴天高聲問,“青衣童子,你在嗎?”
“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叫青衣?”沙霧中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晴天一愣,靈識朝聲音來處探去,穿過碧色光暈時感覺像是碰觸到一層軟膜,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威壓,氣流扭曲撕扯,原本細(xì)小的沙粒針尖激射,弱小的靈識如風(fēng)中殘燭、怒海行舟,頭痛欲裂,寸進(jìn)艱難。
剛觸及沙霧邊緣,一股柔力彈回,晴天臉色蒼白靠著銅壁喘息,壓下胸中翻滾的氣悶惡心,清晰的感受到那漫天沙霧是一個法寶結(jié)界,“你是?”
“嘻嘻,你猜猜我是誰?”
晴天察覺到對方話語里的好奇,突然沒了心情虛以偽蛇,閉目噤聲凝神定氣,努力恢復(fù)心神。
那人見晴天不搭理他,便不依不饒糾纏道,“喂,你怎么不說話?說嘛,你要是猜出我的名字,我就將沉沙罩借給你玩,好不好?”
“白衣,休得胡鬧,”青衣童子突然出聲喝斥道,“沉沙罩是主人賜給你防身的法寶,豈是隨便借人?”
“哼,要你管?!?p> 那人氣哼哼說完便沒了聲音。
原來這寶法叫沉紗罩,聽名字似乎還是土屬性,晴天雖驚奇萬分,卻無力再用靈識查探,更不知道那人是否還在,但看見車輦外仍狂沙大作,心想多半他還在周圍。
這時,青衣童子的聲音從鳳首銅柱上傳來,“小姐,青衣一直都在,請不要驚慌?!?p> “嗯,你在就好,還有多久到?”
“就到?!?p> 話落,車輦外狂沙散去。
晴天掀開紗簾,入目是一所古香古色大宅。不似故宮單調(diào)雄偉,不似恭王府美景常住人不在,明明是今世嚴(yán)冬,可這古宅墻頭春桃爭艷,花香襲人,門前來往賓客更是華服珠履,釵搖佩響,好不逍遙。
看看身上的拉鏈外套以及棉衣棉褲,晴天感覺自己像是進(jìn)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分外突兀別扭。
磨蹭著不想下車,等到青衣童子又催了一句,晴天才慢悠悠探出身體,沒想到剛伸出腦袋,就香風(fēng)撲鼻呼啦啦圍上一眾輕紗美人,連拖帶拉將她拽進(jìn)大宅。
左拐右轉(zhuǎn)進(jìn)了一間屋子,眾美人又上前拉扯她身上的衣物,見對方只是想給自己換裝,晴天便眼睛一閉,任由她們擺弄。一陣涂涂抹抹后,鏡中出現(xiàn)個朱紅色宮裝麗人,輕眉遠(yuǎn)山含黛,瞋目波光瀲滟,肌膚更是雪中一點(diǎn)光,明艷不可方物。
“小姐真是不可多見的美人,”候在一旁的粉衣少女捂嘴輕笑,“請小姐跟我這邊走,主人和賓客們已在香雪廳等候多時?!?p> 面色微赧,晴天連忙起身跟上,廣袖揮云抹月,絲履不染輕塵,一邊欣賞宅中美景,一邊觀察府內(nèi)布局,打算一有不對,便強(qiáng)行闖出去。這一觀察才發(fā)現(xiàn)宅院山水相合,亭臺有序,似有規(guī)則。
等到再要細(xì)看,便已經(jīng)到了香雪廳外,未進(jìn)廳,耳畔悠悠傳來絲竹聲響,歌聲陣陣,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熱鬧非凡。
“稟主人,小姐到?!?p> 緋衣少女朝內(nèi)稟告,便廳外站定不再上前,只示意晴天進(jìn)去。
垂手縮進(jìn)衣袖,晴天緩步而行,踏進(jìn)香雪廳的瞬間,鬧市宣靜,數(shù)道視線匯聚過來,另她感覺鋒芒在背,腳步一滯差點(diǎn)打出手中的破天訣。
好在理智尚在,輸人不輸陣,對方意圖不明,晴天便安然若素,卓然獨(dú)立,任由眾人觀察自己的同時,目光也毫不掩飾的看過去。眾人初時有些好奇,后又絲竹漸起,重新舉杯暢飲,只是偶然視線掃過晴天,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各位,今晚的壽星到了,大家都隨我來見禮?!?p> 高堂上走下個青衣老者,他鶴發(fā)童顏眉須垂地,手握鹿首杖跺步到晴天身邊,略一揖手,“小老兒青木,冒昧請小友來,還請不要見怪?!?p> 晴天看他身后站著兩名童子,其中一個是先前見過的青衣童子,另一個則是腰掛金絲網(wǎng)兜的白衣童子,他生怕晴天沒注意到自己在她看過去的時偷偷眨眼,微笑著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知道這面色和善的老人就是將自己綁來的罪魁禍?zhǔn)住嗄敬笙?,晴天垂眸低眉道,“長者多禮了,不知大仙找晴天來有什么事?何時放我離開?”
“喚木老即可?!?p> 青木大仙左手拉著晴天,引她在左手邊第一座坐定,“不急,小友要是走了,可會錯過很多好東西,難得這群老東西出血,怎么能輕易放過?!?p> 他并不避諱廳內(nèi)眾人,聲音雖不大,卻足夠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哈哈,木老說的極是,大家同為修士,難得小姐生辰,大家交流切磋一番,小友怎么能剛到就想著走?”一個皮膚蒼白、四肢修長的錦衣男子大笑兩聲,快步上前拱手奉上兩個玉匣,“烏六足見過小友,特獻(xiàn)上五百年人參一株,東海夜明珠兩顆,祝小姐仙福永享,壽與天齊?!?p> 在座的都是修士嗎?烏六足手捧的重禮不僅沒有使晴天歡喜,反而讓她有種無功不受碌的手足無措,起身剛要婉拒禮物,青衣童子就上前接過玉匣,退后一步站在她身側(cè)。
晴天張了張嘴,頗感無奈的學(xué)著眾人的樣子揖手道謝,“晴天多謝烏大哥。”
烏六足看著晴天烏黑明亮的眼眸微笑,正要說話,人群中突然跳出一個人來。
“靠,六足真君,你真夠無恥的,竟然一人送兩份禮,那五百年人參是我們一起從……長白山挖的,你說要煉藥我才讓給你,沒想到竟然是送給晴天小友的禮物,太無恥了?!?p> 體形矮瘦、面貌猥褻的灰袍人一屁股坐在大廳中央,罵聲連連,捶胸頓足好不氣憤。
一道黑光破開虛空,瞬間射向灰袍人,灰袍人連忙狼狽打滾,險險避過,只可惜長袍的前襟仍被殃及少了半截??諝庵袀鱽砟嗤恋慕钩粑?,卻原來黑光落處,青石地面被洞穿,露出個直徑一丈大小的烏黑地洞。
不同于晴天心緒波瀾澎湃,廳中眾人習(xí)以為常,只微一停頓,便又抬袖私語,眼里透著幸災(zāi)樂禍邊飲酒邊等著看熱鬧。
烏六足手掌上黝黑之色褪去,他冷哼一聲道,“金毛,你怎么不說是你偷東西偷到昆侖派弟子頭上,我念著大家同出青木一脈好心相救,你才送我那株人參?”
“放屁,明明是你騙我說會煉回元丹,說什么等煉好丹后分我兩顆,我才把人參給你的?!?p> 灰袍人額前長著一束金發(fā),配合那張尖酸刻薄極具特色的面孔,在黑夜里異常醒目,他直了直馱著的背,揮手換過一身完整的長袍,瞳孔微縮雖有些忌諱烏六足,卻仍堅持叫罵,只是眼珠不時轉(zhuǎn)向青木大仙。
烏六足像是聽了什么好聽的笑話般,面色古怪道,“金毛,你這些年真是越修煉越回去了,我說會煉丹你也信?”
“你……”金毛氣急,指著烏六足說不出話來。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青木大仙“嘭”擲杯在地,廳內(nèi)頓時啞雀無聲,見眾人看著自己,青木甩干手背的酒漬,瞇著眼嘆聲氣道,“唉,年齡大了,連酒杯也端不穩(wěn)……難得晴天小友生辰,眾位道友莫辜負(fù)了良辰美景,舉杯共飲一杯吧。”
眾人連連稱喏,烏六足和金毛互瞪一眼返回座位,等童子重新給青木大仙斟滿酒杯,大家抬手同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