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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玉葉

第十一章 絕地逃生

金枝玉葉 燈火闌珊 5728 2007-05-12 22:46:00

  耳畔只余下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冰冷的寒意以及渾身無處著力的下墜之中的恐懼讓她瑟瑟發(fā)抖。身體本能地貼近唯一的熱源,她緊緊地抱住懷里的軀體……

  下墜的時間只是瞬息的功夫,緊接著,她在一片暈眩之中,聽到了一聲“嘩啦”的巨響,身體被緊接著到來的撞擊力打地頭暈眼花。感受到原本圍繞在自己身上的冷颼颼的寒風(fēng)轉(zhuǎn)變成了一種刺骨的寒氣,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冬天的魚,也分不清是被重重地拋進了冰水之中,還是被扔進了一只沸騰的油鍋里。

  身體快要散亂了,每一處肌膚,每一處骨頭都在訴說著痛苦兩個字,自己終于快要死掉了,幸好是死在了宮廷的外面。蘇謐這樣想著,她終于解脫出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朦朧之中,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那一年她好像只有五歲大小吧,有一次義父不知道從哪里尋來了一只很稀有的魚來,全身流光七彩,好漂亮啊,義父寶貝地不得了,就養(yǎng)在后院的池塘里,每天用栗子肉喂養(yǎng)著。自己想要去找它玩耍,可是義父說那條魚很怕生,所以不可以偷看,會嚇著它的。于是,她趁著義父和義母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地跑進后院的池塘里,想要看一看玩耍,可是那條魚潛地很深,自己拼命地探出頭去,就是看不見,終于,一個跟頭,她一頭栽進了池塘里,那正是臘月的時候,水真是寒冷啊,自己用力地向上游,向上爬,可是平時自己總是嫌太淺的池塘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深了,她拼命地向上伸出手去,可就是觸不到水面。那天的池塘真的好冷,好冷,讓她一輩子都難以忘記那種冰冷而又窒息的痛苦。

  義父,義母,爹爹,娘親,快來救救我啊。她想要大聲的喊叫,可是冰冷地水灌進她的喉嚨,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義父,救救我啊。蘇謐無意識地呢喃著。

  忽然,一道溫暖的氣息靠近自己的后背,她只覺得有什么火燙的東西緊緊貼近她,如同是一個光源或者暖爐一般,熱量從后背上開始散發(fā),很快就流遍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說不出來的舒服。

  記得那時候在夕陽的余暉之下,義父剛剛從山里采藥回來,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大為震驚,連忙翻遍了整個竹舍,才在池塘里面找到了差一點溺死的自己。

  之后,義父驚慌地把幼小的她抱進了屋子,原本冰冷的身體立刻感覺到進入了一個溫暖的地方,然后是灼熱的手掌緊緊挨在自己幼小的后背上,是義父憑借武功內(nèi)力在為她驅(qū)寒。

  義父的真氣帶著一種溫暖的力量,流遍她的全身,似乎是溫?zé)岬乃鼑约?,鼻端還夾帶著藥材的香氣,讓自己一下子就從寒冷之中恢復(fù)過來。

  就好像現(xiàn)在一樣,蘇謐本能地想著后方的熱源靠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開始漸漸淡去,意識伴著渾身的劇痛開始清晰的浮現(xiàn)在腦海之間,重新主宰自己的身體。蘇謐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簾似乎被什么粘住了一般,掙扎了好久,才微微見到一絲的光亮透漏進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純黑的眸子,正在定定地看著自己,見到蘇謐醒過來,眼眸之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狂喜之色。

  朦朧之中蘇謐定定地看著那一雙充滿關(guān)懷和喜悅的溫柔的眸子,自己這是又回到了過去嗎?就好像義父看著自己的時候一樣。

  他是誰?蘇謐竭力想要使大腦運行起來,可是就是這樣微弱的動靜,就覺得一陣白芒在腦海之中針刺一般疼痛,隨即她又一次暈眩了過去。

  蘇謐微微睜開的眼睛毫無焦距地望了自己一樣,長長的睫毛一陣顫抖,隨即又一次合上了。隨著這眼簾的簡單開合,倪廷宣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也伴隨著同樣的節(jié)奏停止跳動了。

  怎么辦?

  他抬頭看著四周,他們兩人剛剛從懸崖上掉了下來,半空之中他數(shù)次想要抓住什么東西阻止下墜的趨勢,可是冬季枯萎的蔓藤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幾次的延緩之后,兩人還是跌倒了懸崖底部。

  值得慶幸的是,這一處山崖的底下竟然是一座湖泊,兩人掉進了湖里,這才死里逃生。

  他竭力拉住蘇謐,才掙扎著游上了岸邊,勉強尋到了一處山洞,安置了進來。他后背上最后被刺客所砍中的那一刀傷口甚深,雖然沒有傷及要害,而且被內(nèi)里穿著的貼身軟甲擋下了大部分的傷害,可是傷口火辣辣的疼痛還是牽制了行動。

  初春的水依然寒冷地如同冰雪,兩人衣衫盡濕,周圍是一片絕谷,又沒有火種,在這樣下去,自己有武功旁身,雖然受了傷,可是他已經(jīng)用內(nèi)力止住了血,怎么說也可以支撐久一些,而蘇謐不過是個尋常的女子,受了驚嚇又被冷水所浸泡,眼看她昏迷的深度,只怕是撐不過一天了。

  必須先讓她醒過來,這樣繼續(xù)下去,就要永遠(yuǎn)清醒不過來了,聽見蘇謐的呼吸聲逐漸地減弱,倪廷宣心急如焚。

  想到也許這一雙眼睛就要從此永遠(yuǎn)地緊閉,再也看不見那黑亮的睫毛之下清冷的雙眸。倪廷宣只覺得心口一緊,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窒息一樣的痛楚幾乎使得心臟無法承受,后背被砍中的傷勢似乎也不是那樣的疼痛了。

  他扶起蘇謐的身體擺正,雙掌緊緊挨住蘇謐的后背,精純的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蘇謐的體內(nèi)。

  蘇謐立刻感到身體又一次溫暖起來。

  倪廷宣卻覺得體內(nèi)氣血一陣翻涌,剛才他把蘇謐帶到山洞的時候就已經(jīng)為她輸氣救治,才使得蘇謐有短暫的清醒,這樣純粹憑借著本身的真氣來調(diào)動人體內(nèi)的生機的辦法極耗內(nèi)力,如果對方也是身懷武功的人還好,可以使兩人內(nèi)力引導(dǎo)運行,可偏偏蘇謐又是一個毫無武功的平凡女子。明明是寒氣森森的山洞里,倪廷宣頭上卻開始出現(xiàn)汗滴。

  硬撐了不到一炷香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胸口一陣連一陣的刀絞般的感覺炸裂開來,再也忍耐不住,嘴角頓時溢出鮮血,散亂的內(nèi)息帶著一種燃燒般的劇痛瞬間從丹田竄到四肢,身體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無力地倒向后面。

  久戰(zhàn)之后,就算是再深的內(nèi)力也幾乎耗盡了。此時連接為蘇謐強行渡氣,就算是絕世高手也支撐不住。

  他屏息了片刻,身體還是無法動彈,微微運用內(nèi)力,就覺得丹田劇痛,連一點兒真氣都提不起來了。估計是剛才的強行運轉(zhuǎn)內(nèi)力,使得他瀕臨走火入魔了。他苦笑了一下,內(nèi)傷似乎又要加重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徹底痊愈的希望了。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深吸了幾口,沉重的傷勢使得呼吸都變成了一種可怕的痛苦。片刻的調(diào)息之后,身體終于開始恢復(fù)一些行動的能力,倪廷宣支撐起半個身子,想要坐起來。就這樣微微一動,靠在自己肩側(cè)的身體忽然滑落進了他的懷中。

  跌落在他懷里的身體如同冰雪一般的清冷而又輕柔,倪廷宣忽然之間就愣住了。剛才他失力跌倒,原本被他的雙掌所支撐的蘇謐也隨之倒下,正壓在他的肩頭,此時因為他的轉(zhuǎn)身的動作,順勢落進了他的懷里。

  蘇謐正平靜地躺在他的懷里。她依然在深沉的暈眩之中,原本蒼白的容顏顯出一襲不正常的紅暈,蝴蝶翅膀一般黑亮的睫毛寧靜地棲息在冰雪凝成的肌膚上。無論是多么的狼狽或者端整,是昏迷還是清醒,她的氣質(zhì)永遠(yuǎn)如同謫仙一般的清冷虛無。

  倪廷宣想要扶起她,可是他的手一觸及蘇謐,忽然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他怔怔的看著懷里的人,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立刻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就算是救護也不應(yīng)該觸及到她的身體,可是。倪廷宣隨即想到剛才遇到刺客的時候,在危機關(guān)頭的那一刻,自己連想都沒有想,就從馬車之中把她抱了起來,還有剛才用手掌觸及她后背的行為,都已經(jīng)是極大的不敬了,而像現(xiàn)在這樣繼續(xù)把她攬在懷里,保持著這樣曖mei的姿勢,就算是多一瞬間也是應(yīng)該殺頭的罪名。

  想到剛才她被自己抱在懷里的那一幕,連血腥的廝殺也變得溫馨起來。

  他努力想要讓自己推開她,可是手卻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反而越發(fā)把懷中的嬌軀抱得更加緊了。

  手底下觸及到還帶著幾分濕意的羅衫之下那清冷細(xì)膩的肌膚,柔和的觸感讓他止不住地心臟狂跳。

  可能自己一生都不會有這樣靠近她的機會了。他的手無法抑制地開始顫抖。

  忽然,“嚶嚀”一聲輕柔的呼聲,蘇謐的身體微微一顫。

  伴著一聲那輕呼,蘇謐又一次醒了過來。

  她只覺得那溫暖灼熱的手掌又一次緊貼在自己的后背上,讓她的身體溫暖過來,然后黑暗之中有什么溫潤的觸感貼近自己,讓快要僵硬的她恢復(fù)了知覺。

  是義父在自己的身邊嗎?對了,自己只是在做噩夢而已,沒有什么破城,也沒有齊國,等到她清醒過來,就會發(fā)現(xiàn)她還是呆在山中的竹舍里,義父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身邊是爹爹,娘親和姐妹們,他們會告訴自己,她不過是又一次的不小心,掉進了冬天的池塘而已。義父義母會為自己準(zhǔn)備溫?zé)岬乃幧?,可口的飯菜…?p>  “義父,”蘇謐輕輕呢喃呼喊著,顫抖著睜開雙眼。

  她首先看到的是俊逸深刻的五官和帶著一絲的慌亂和驚喜的眼神,用一種驚人的熱度在凝視著自己,可是對上自己的目光,卻又閃爍起來,像是在躲避著什么。

  她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心虛地低下頭,幾乎不敢去想。

  清晰的景物映入了眼簾,蘇謐隨即無奈地閉上眼睛。

  夢醒了!原本在睡夢之中的溫暖也立刻遠(yuǎn)離自己而去……

  往事像潮水一般涌入蘇謐疲憊的腦海,對了,他是倪廷宣,大內(nèi)侍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是負(fù)責(zé)這一次保護自己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是倪源的兒子。

  剛剛還是如同水流一般的清澈,立刻就變成了絕地寒冰一樣的冷漠,依然柔弱地躺在地上,臉色還是病弱而且蒼涼,可是柔和的線條變得生硬,一種冷艷的意味透露出來。那種明確地帶著防備和警惕的眼神讓倪廷宣心虛地想要別過頭,卻又忍不住心里一陣難過。

  僅僅只是一刻的擁有,就讓自己徹底地膽怯了,不敢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倪統(tǒng)領(lǐng),現(xiàn)在是在哪里?”微弱的聲音響起。

  那一聲細(xì)微的“倪統(tǒng)領(lǐng)”如同雷劈刀絞一樣,深深地刺進他的心里。他感到呼吸也為之一滯。,

  “現(xiàn)在是在懸崖底下……”倪廷宣的聲音帶著一絲的顫抖和強行壓抑的痛苦,以及說不出的狼狽。

  蘇謐沒有去注意他的臉色,就算是注意到了,這時候滿是疲倦的她也提不起絲毫懷疑的力氣,看著他微紅的臉頰,蘇謐轉(zhuǎn)過頭去,自己剛才又一次夢到義父了,她又夢到小的時候,在大冬天的日子里,因為那一次不小心掉進了池塘里。義父救起自己,用內(nèi)力幫自己驅(qū)寒取暖,好舒服啊。

  后來她醒了過來,再問起那條漂亮的魚的時候,才知道,被自己養(yǎng)病的時候,義母把那條罪魁禍?zhǔn)谉醭婶~湯,讓自己吃掉了。義父雖然心疼地不得了,說什么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琉璃七彩魚啊,應(yīng)該用來煉藥的,就這樣燉湯實在是暴殄天物啊,可是依然沒有反對地把它給洗剝干凈了送進了鍋里,不過,說一句實話,雖然看起來是漂亮的顏色,可是吃起來味道并不是如何的鮮美呢……

  想到自己的親人,蘇謐臉上顯出一種柔和的笑意,倪廷宣怔怔地看著蘇謐,她在想些什么?雖然她的眼神是向著這一邊,可是她的視線已經(jīng)透過了自己,透過了黑沉沉的山壁,漂向遙遠(yuǎn)的地方。

  剛才的夢真是難得的真實啊,連自己緊貼著師傅溫暖的手掌的觸覺都似乎一清二楚一樣。蘇謐神思飛揚起來,真是一個好夢啊,可惜太短暫了。

  一陣冰冷的寒風(fēng)吹進,空曠的山洞沒有絲毫的遮掩擋避,寒氣讓兩人的身體都忍不住顫抖,倪廷宣這才感覺到,胸口和后背都如同撕裂一般的劇痛,剛才他起身起的時候使力太猛,使得背后的傷口又裂開了。

  蘇謐也清醒了過來,她竭力想要轉(zhuǎn)頭看一看四周,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幾乎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

  倪廷宣看在眼里,想要上前幫忙,可是手伸到半截就止住了,蘇謐柔弱的嬌媚之中流露出一種懔然不可侵犯的冰雪之姿。如同一堵看不見的墻壁,擋在了兩人的中間。

  蘇謐轉(zhuǎn)動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暗褐色巖石的四壁,這里只是一處尋常的山洞,她的眼神又穿過洞口,落在遠(yuǎn)處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自己還真是命大啊,她苦笑了起來。這樣掉下懸崖都死不了。

  可是,也許好運氣不過是暫時的,她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生命力的正在飛快流逝,臉頰燙地驚人,自己正在發(fā)熱吧,身上的衣服寒冷地像是塞滿了冰雪,讓自己滾燙的身體不住地顫抖,按照自己的體質(zhì),如果不出所料,最多一兩天的功夫,不對,眼下連火焰和食物也沒有,恐怕是連一天都支撐不住了。

  聽到蘇謐的呼吸聲逐漸地加重、急促,倪廷宣立刻意識到她的身體恐怕快要支撐不住了,應(yīng)該怎么辦?

  前去寒山寺朝拜的事情早就已經(jīng)通知到了寺廟,原本應(yīng)該抵達(dá)的妃嬪車駕卻忽然失去了蹤跡,相信立刻就會有人出來尋找搜索,在山道上發(fā)生的激戰(zhàn)痕跡也是隱瞞不去的,可是要想尋找到這一處懸崖底部,至少也要有一兩天的功夫,而且,就在進入山洞的同時,他掃視了一下四周,這里似乎是一處絕谷,四壁都是懸崖的,想要下來救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能再等了,看著蘇謐,必須自己尋找出路,她撐不過一天了。

  “我出去找些吃的來?!彼贿呎f著拙劣的借口,一邊逃一般地出了山洞。

  蘇謐的眼神落在滿是血跡的身影上,他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滲了出來,他卻恍惚未覺一般。血把大半的武士服都浸透了,上面還有激戰(zhàn)之后的破損,使得原本精致英挺的衣服變得殘破不堪,而且只有中衣在身,蘇謐這才發(fā)現(xiàn),他原本的披風(fēng)和外衣此時正蓋在自己的身上。上面還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心頭不自禁地出現(xiàn)一絲的溫暖,隨即負(fù)罪一般的自責(zé)籠罩了她,她忽然就有一種沖動,要將身上的衣服遠(yuǎn)遠(yuǎn)地扔出去,可是手臂連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等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蘇謐無神地看著洞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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