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知
“不瞞你說，我的真名叫作田千軍。”田大虎對著宮長天說道。
此時一行人已經(jīng)住進了京城悅?？蜅?。劉先生站在田千軍身后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年宮長天雖然已經(jīng)換了干凈的衣服，但是臉上巨大的燒傷還是讓他看起來十分可怖。
“你沒聽過主公的名字？”劉先生問道。
“沒有?！睂m長天搖搖頭，又小心的說道，“想來田叔一定是很有名的人物?！?p> 劉先生做了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我家主公正是捻軍主帥?！?p> 當今天下，這個名頭婦孺皆知，捻軍主帥又稱大捻子，名字正是田千軍。
宮長天顯然也知道大捻子的名頭，聽了劉先生的話，趕忙起身走到田千軍近前，躬身道：“請元帥幫我打探父親的消息?！?p> 田千軍只是嘆了口氣，道：“說到恩公宮友道，我派了人去打探。已然被清廷害死了?！闭f完便看著這個六歲大的孩子。
出乎意料的，宮長天沒有哭也沒有鬧。大概是滅門的慘狀已讓他小小年紀就變的鐵石心腸了。他只是站在那里，低著頭，仿佛是在消化田千軍告訴他的信息。
終于，過了片刻，宮長天雙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說道：“請讓我在元帥帳下效力，好讓我為爹爹報仇?！?p> 田千軍含笑點了點頭，伸手扶起了地上跪著的宮長天。說道：“孩子，清妖當殺。國仇家恨，我等必報。”
宮長天重重的點了點頭。
于是劉先生又拿出了一個孩童喜歡戴的齊天大圣的面具遞到宮長天的手里道：“你以后出去就帶上這個。不然你這樣的面孔太惹人注意了。”
宮長天接過面具套在臉上，正好遮住了他被毀掉的面容。劉先生見他聽話，便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去準備一下，咱們出趟門。”
此時的早晨已經(jīng)有些冷了，借著晨光，便可以看到人口中呼出來的哈氣。上書房的距離與景仁宮不遠，在乾清門內(nèi)東側(cè)南廡，建于雍正初，門向北開，共五間，凡皇子年界六齡，即入書房讀書。
景仁宮首領(lǐng)太監(jiān)王公公領(lǐng)著何明很快就到了上書房門前。此時上書房內(nèi)已經(jīng)有些人了。
這上書房本來讀書的都是皇子，但是咸豐朝皇子稀薄。況且咸豐又是隨和的性子，竟然準了公主也入上書房讀書。還從宮外滿蒙勛貴中挑了適齡孩子一起開蒙入學(xué)。這樣一來，上書房中竟然也有二十多個娃娃來讀書。
“今天是第一次上課，滿漢先生都在，估計是拜拜孔圣人，順便講講規(guī)矩?！蓖豕托牡卣罩靛姆愿绹诟篮蚊鳌：蚊鞴郧傻狞c了點頭。王公公歡喜的笑了笑，若說這小阿哥實在是招人疼，王公公無數(shù)次的想偷偷掐一下他那肉嘟嘟的小臉蛋，但是終究也沒鼓起足夠的勇氣。
將何明送到上書房的門口，王公公總算行了個禮回了景仁宮。但是何明并沒有松懈，依然一副討人喜歡的天真笑臉。何明進了上書房，已經(jīng)有些勛貴子女在內(nèi)等候了。所有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何明的身上。
大家都看何明，不是因為知道他是二阿哥，也不是因為他長得可愛。而是因為別人在他這個年紀都是在奶娘或者婢女懷里抱著，而他老人家卻是騎在李福的脖子上，而美麗的婢女馮婉貞只是站在身后，一臉事不關(guān)己。
這對奇怪的組合在眾人的議論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書房自然有太監(jiān)伺候。載恒的位置是在正中間，兩個視野最好的位子之一，當然旁邊另一個好位子是大阿哥載淳的。
不知是否是事先計劃好的。等所有人都到了位子之后，載淳才被領(lǐng)了進來，坐到何明旁邊的位置上。目不斜視坐的筆直，想來是被教了要好好學(xué)習(xí)的。
先生有兩個，一個叫倭仁，蒙古正紅旗人，烏齊格里氏，字艮峰。另一個是李鴻藻，字蘭孫，直隸保定人，不過他可不是大名鼎鼎的李鴻章的兄弟什么的，兩人沒有半點血緣關(guān)系，相反后來在朝廷里，兩人可以說是政敵。
師傅一到，所有伺候的太監(jiān)、侍女自然都退了出去。唯獨留了馮婉貞在屋內(nèi)站到一邊，這是咸豐皇帝的特旨，畢竟二阿哥年紀太小，總是需要人照顧的。
一群娃娃跟著師傅拜了孔圣，行了開蒙的儀式。師傅又講了讀書的規(guī)矩。倭仁便與李鴻藻坐到一邊道：“以后你等就是同窗了。互相見禮吧。”
于是孩子們開始和自己周圍的人交談了起來。這個時代的孩子遠比后世的成熟的早。想想也是，十幾歲都結(jié)婚甚至為人父母的也大有人在，更何況能進這里莫不是勛貴人家的孩子，心智各個都要成熟些。但終究是六歲多的孩子，何明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與他們打交道。轉(zhuǎn)頭一看載淳正額頭上頂著紅點一本正經(jīng)的坐著。
開蒙儀式中有用朱砂在額頭上畫個點的習(xí)俗，意思是朱砂啟智。現(xiàn)在包括何明在內(nèi)的每個孩子額頭上都點著這樣一個紅點。
看到載淳的模樣，何明便一臉傻笑的和他打招呼道：“阿哥，阿哥?！?p> 載淳轉(zhuǎn)頭看到了何明，卻一本正經(jīng)的對著何明拱了拱手道：“原來，載恒也在啊，為兄有禮了?！?p> 看著他小大人的模樣，載恒不禁頭上直冒黑線，這皇后是不是把這孩子教傻了。哪有人如此一本正經(jīng)的？
很快一聲輕哼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道：“裝什么裝？”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男孩正坐到桌子上，腿垂在下面，一副淘氣的樣子，身旁還有兩個小男孩也一副痞子相的望著這邊。
何明不禁搖頭，終究是六歲多的孩子，心里沒有什么權(quán)力尊卑的概念。
載淳顯然也意識到了來著不善，趕忙向著兩位師傅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兩位師傅仿佛并不想攙和孩子們的事，只是在一旁喝茶談天。
老師不管，但載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說誰？”
那男童卻皮笑肉不笑的道：“誰問我說誰?！?p> 溫室里長大的載淳竟然被這膽大的男童的氣勢給壓過去，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
俗活說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于情于理何明都不會看著載淳挨欺負，同時也為了那男童好，要知這載淳可是未來的同治皇帝，現(xiàn)在得罪他，豈不是要遭報復(fù)？于是何明開口道：“你是何人？”
那男童傲氣的答道：“小爺載漪?！庇种噶酥概赃叺膬蓚€少年道：“這是我大哥載濂和我三弟載瀾。我阿瑪是和碩惇親王?！?p> 和碩惇親王是咸豐皇帝的五弟，市井人稱小五爺。要說他家的府邸在后世可是赫赫有名，正是清華園。而他這三個兒子也是奇葩，老大載濂，后來自然是襲了惇親王的爵。老二載漪卻在今年過繼給了瑞親王，后來降等襲爵的時候慈禧太后錯將瑞寫成了端，于是他后來便成了端郡王。老三載瀾最狠，雖然后來只是輔國公的爵位，但是卻參加過革命黨。而這哥仨卻推動過一起影響中國的大事，那就是義和團運動。
所謂三歲看老，哥仨江湖習(xí)氣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所顯現(xiàn)，或者也可以說是受他們父親惇親王的影響。何明不想與他們發(fā)生沖突，于是道：“我大哥載淳，是皇阿瑪?shù)牡臻L子，將來是要做皇上的。你可不能對他不敬?！?p> 何明邊說，載淳便挺了挺胸膛，同時也感激的看了看何明。載漪卻不屑的道：“小爺為你抱不平，反倒受你埋怨，你這小子好不講理?！彼捯怀隹?，老三載瀾也在一旁幫腔道：“你要惹我二哥，小心我們兄弟叫你好看?！?p> 何明頭上又是一片黑線，這三兄弟真的是皇親國戚？看現(xiàn)在的德行更像是土匪。正不知怎么回話，卻聽一個女聲淡然說道：“幾位阿哥，咱們現(xiàn)在同窗讀書，也是一份情誼，可不應(yīng)當因著幾句閑話就鬧了不快?！?p> 幾個娃娃循聲望去，說話的卻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姑娘。而何明心中不由一震，這女娃娃雖然年紀還小，但是眉眼之間的容貌瞬間便讓何明想起了一個人。
李曉佳，你竟然也穿越過來了嗎？
何明心中五味陳雜，又是喜悅又是激動，對啊，當年自己在那墳?zāi)估锎┰搅诉^來，又怎么會沒想到李曉佳和張辰，也有可能穿越過來？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現(xiàn)在可以說是他鄉(xiāng)遇故知，豈不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何明強忍著沖過去相認的激動，對著蘿莉版的“李曉佳”抱了抱拳道：“不知小姐是？”
那女孩看上去七、八歲的樣子，但是顯的端莊有禮。對著何明福了一禮道：“小女是蒙古正藍旗阿魯特·寶音?！?p> 阿魯特寶音，何明在心里將她的名字默念了三遍，算是記牢。而載漪卻不屑的打量了一下寶音道：“爺們說話，有你啥事？”
寶音端莊的性子自然不會與載漪一般計較，只是她身后卻閃出另一個與她長相相仿張的卻更像李曉佳的，挺胸抬頭，小下巴仰的高高的女娃娃。那女娃娃瞪了載漪一眼，道：“我姐姐跟你們說話是瞧得起你們。你們還想打一架不成？”
女娃娃的旁邊還跟了一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娃娃，害羞的拽著她的胳膊。
載漪歪著頭，兇道：“你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女娃娃，不甘示弱的答道：“本小姐是阿魯特·云琪，不是哪冒出來的?！?p> 害羞的女娃也小聲的說道：“我叫云淑?！?p> 何明與李曉佳的關(guān)系并沒有親密到看到她小時候照片的程度，所以何明也只知道李曉佳長大后的模樣。而此刻看著這三個長相相似的女孩，不禁感覺到了一陣頭疼。
你們到底哪個才是李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