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一走進密室,就感覺一陣煞氣拂面而來,他在走進來的第一步,心弦就繃得極緊,突然遭逢這股氣流,差點將他隱藏的妖力給激了起來。
看見凌北蒼的素袍一角,阿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而是接著伏拜之姿壓低了頭,“拜見北山尊者?!?p> 凌北蒼撫額道:“你們?nèi)齻€,可真是一個也不讓我省心啊?!?p> 阿南沒有回話,他知道只要凌北蒼想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不用開口也能知道,倒是他如果再跟眼前這與仇人同門的人多說兩句話,不知道那抹仇怨之意還壓不壓得住。
不料,凌北蒼瞄準的就是他懼怕的地方,就聽凌北蒼接著開口說道:“算了,我知道三個人中你話最少,那么你能看我一眼么?”
阿南聞言,心臟抽了抽,既然凌北蒼把話都說得這么白了,自己也只能迎難而上,努力將自己的情緒放到最平靜,阿南慢慢抬起頭,目光對上了凌北蒼的雙眼。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凌北蒼這時并沒有用那種審視的目光看他,而是像在審視一種東西,過了一會,他開口道:“我知道你跟普通的人有很大的區(qū)別,甚至,你身上還有妖氣?!?p> 阿南目中波瀾微起,依舊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此時任何的舉動都逃不過凌北蒼敏感的觀察力。
凌北蒼接著說道:“不過,現(xiàn)在你在我眼里,就是一把刀。”
阿南依舊沒有說話,但眼神里閃過一抹疑惑。
凌北蒼一招手,手掌中已躺了一把平凡至極的短刀,那外貌甚至可以稱得上丑陋,但是阿南在看到這把刀的時候,眼中卻是精芒一現(xiàn),如同饑餓的人看見了一碗白米飯,即使沒有一根菜,卻已足矣,誰叫阿南是刀癡呢?凌北蒼說他看起來像一把刀,也不是沒有道理。
凌北蒼握著刀柄的手拇指滑動,那刀柄發(fā)出‘鏘’一聲悶響,接著刀柄居然掉落下來,但不是斷了,而是凌北蒼觸動了刀柄的機關(guān),刀柄與刀刃分離,亮出中間的一截鎖鏈。
凌北蒼一手捏著刀刃,一手托著刀柄,慢慢說道:“你不但看起來像一把刀,你的心境更像刀。普通的刀只有一面刃口,翻覆之間可以選擇是傷人還是殺人,而這把鏈子刀則是鋼中帶柔,用刀身,除了砍殺,還可以刺、射、纏;用刀柄,則多是自救,或者救人,你明白嗎?”
阿南唇角微微動了動,卻依舊沒有說話,凌北蒼說得頗有道理,他心底也是認可了一部分,只是并沒有完全理解他這段話的后面半部分,如何以刀救人,又寬又厚的刀如何使用才可以剛中帶柔,他想知道,但是一想到凌北蒼的身份,他就欲言又止。
凌北蒼將刀柄安插回刀身上,看見阿南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說了句:“你的眼里頗多仇恨。”
阿南一怔,忌憚的看了凌北蒼一眼,終于還是忍不住將目光閃到了一邊。
凌北蒼又補充了一句:“你的身上,也總是縈繞著一層仇煞之氣?!?p> 阿南禁不住后退了幾步,忍不住警惕的說道:“你究竟想說什么?清宇門又不是什么佛門慈悲地,我身上有煞氣跟你何干?”
說完這話,阿南才發(fā)覺自己因為隱忍太久,忽然開口,語氣中滿是敵意,如果在平時,他大可以任性而為,只是現(xiàn)在身處特殊場合,面對特別的人,用這種語氣說話未免甚為不合適了,但是讓他像一般人擺出那種對師尊的賠罪之禮,此時情緒被挑動了的他一時也做不下來,只好繼續(xù)悶聲不吭。
凌北蒼無奈道:“好吧,多說無益,以后你就去‘兇靈谷’砍僵尸樹,砍光那里的樹,你就可以下山去了,這把刀就送給你,是你以后的砍柴刀?!?p> 以后竟變成了北山的一個柴夫,想起自己進北山組后,第一個任務(wù)就是重拾小時候做厭了的砍柴工作,阿南大感意外,隨口便道:“為什么安排我做這個?”
凌北蒼一笑道:“剛才你的那個同伴出去了,你沒有問他接下來去干什么嗎?唉,我還是告訴你好了,他估計要在‘藥王谷’煉幾年丹藥,煉丹當然要燒木材了,‘兇靈谷’與‘藥王谷’相鄰,平時你砍樹砍累了,還可以和你那個同伴聚聚,我這個分工還算公平了?!?p> 阿南怔然道:“我聽說北山連雜役都沒有,為什么忽然想到選擇我們做這些雜活?”
凌北蒼聳了聳眉說道:“說起來還不是你們自己的原因,煉丹就要燒柴,砍柴就是為了煉丹?!?p> 阿南聽得云山霧罩,這種‘有雞便有蛋,有蛋便有雞’的問題他的確沒法明白,還沒等他多想,凌北蒼手里的那把短刀就已扔了過來,阿南穩(wěn)穩(wěn)將那刀接在了手里,看著這以后傍身的砍柴刀,阿南隱隱覺得,刀身四周縈繞著一層和煦的氣息,良久不散。
一個刀癡的心頓時被一把頗有靈氣的刀給牽制住,一時半會,阿南也沒別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了,在凌北蒼的請離之聲中,慢慢走出了密室。
望著阿南一臉癡迷的走出來,看到他手里的刀就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心態(tài)了。
好在他看起來沒有遭什么罪,如此已經(jīng)很好了。
花宇的心情已經(jīng)擺得很平了,所以當他看到阿南的神色時,比方小微更能理解他此時的心中所想,必然是凌北蒼又對他說了什么打動他的話了,還這么投其所好的送了他最癡迷的刀。
雖然花宇沒有修真基礎(chǔ),不能看出或者感覺到那把短刀身上縈繞的和煦氣息,不過光是看阿南那癡然的神色和用手輕撫刀身的模樣,這刀至少是符合他的口味的,不管東西是極品還是普通貨,只要自己喜歡,便會多愛惜幾分。
方小微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阿南,他跟你談了什么?”
阿南抬頭,也是表意明確:“他讓我去‘兇靈谷’砍僵尸樹,說是之前安排阿龍去‘藥王谷’煉丹,所以我負責(zé)每日煉丹所要消耗的僵尸樹?!?p> 兇靈谷?!僵尸樹?!方小微聽得心里打突,剛才凌北蒼還說這號稱‘靈隱峰’的北山靈氣充足,怎么靈氣充足的地方會有這么邪惡的東西,又是兇靈又是僵尸的。
花宇已經(jīng)與凌北蒼交流過,又是發(fā)現(xiàn)凌北蒼與自己存在血緣關(guān)系,所以對他的印象不怎么壞,聽到阿南被安排到名字取得這么恐怖的地方去,并沒有太多擔(dān)心,他隱隱覺得,凌北蒼這么安排,大概是為了磨練阿南,不會有太多惡意,只是這煉丹與砍柴的關(guān)系未免太湊巧了,像是為了誰而故意安排,并不是為了砍柴煉丹的需求才從那么多新人中挑選他們兩個的。
只是,砍柴和煉丹,在像清宇門這樣的大門派里是司空見慣的工作,怎么想也跟邪惡的事情扯不上關(guān)系。
終于輪到方小微進密室了,這時的花宇和阿南心態(tài)上都發(fā)生了些許改變,至少不再認為這次談話存在什么惡意了,所以在方小微準備進去時,他們兩人不再如剛開始那樣一臉忌憚,而是同時給了方小微一個鼓勵的眼神。
方小微一走進密室,就感覺一股煞氣迎面而來,這種感覺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總之接近凌北蒼就會有煞氣襲來,方小微只好伏地拜道:“拜見北山尊者。”忍了忍,終于忍不住低著頭又道:“尊者,你可不可以收斂一下身上的煞氣,小輩每次感到這個煞氣,都有點呼吸困難,請您體諒小輩凡俗之身無力承受。”
“哦?原來有這回事,我以為你有異能在身,可以承受吶?!绷璞鄙n說話間,周身縈繞的煞氣果然從了方小微的要求,收斂得很薄弱了,就聽凌北蒼接著說道:“我不是故意這樣子,只是這氣息隨著自身的修為成長而成長,如果每次面對旁人都要收斂,就如一個本來喘氣很粗的人忽然要約束自己呼吸的頻率,怪讓人覺得難受的?!?p> 方小微垂著頭,犯了個白眼,心中辯了句:你就炫耀吧,哼!
“唉,那三個人當中,就數(shù)你心思變化最快,真是一會一個臉。”凌北蒼悠悠的又說了句。
方小微心中繼續(xù)腹誹:你說的其實就是你吧,呃……她忽然想起凌北蒼會讀心術(shù),當即強行斂藏了心思。
凌北蒼倒不是無聊到那種地步的人,雖然活了九十多歲,外表年齡還停留在三十多歲,但是心理還是健康的,不會見到誰就用讀心術(shù)窺探一番,第一次見面時讀了方小微的心語,不過是因為感覺到有人在罵他,留意了一下,此后知道方小微這丫頭似乎有這個嗜好,腹誹他成了習(xí)慣,以他的心態(tài)自然不會與這般小輩多做計較,只是現(xiàn)在他不用讀心術(shù),光看方小微的表情就知道這丫頭又在心里說他壞話了。
凌北蒼看著跪伏不起的方小微,無奈的嘆道:“女人心當真是最容易變化,你還跪著做什么,你多跪一會,我不知道又被你說了多少壞話?!?p> 凌北蒼知道她是女兒身,方小微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是幾天都裝男人,等會出去了還要繼續(xù)裝,這會凌北蒼如此說話,她一時有點排斥心里,臉上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這時,凌北蒼恰不逢時的說了句話,令方小微忍不住心虛。
“你走到我身邊過來?!?p> “……”
“把你的右手伸出來?!?p> “……”
方小微剛剛伸出右手,就見凌北蒼伸手將她的右手手掌掰朝上方,看到方小微忌憚的眼神和微微一收的動作,他只是露出一絲笑意,然后凝神,似乎是在醞釀著什么,接著也是平伸出自己的手,將手掌朝下,覆在了她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