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霧中,貨船實在不敢走快。
望著前方,一老仆說道:“大郎,天要亮了?!?p> 柳婧抬頭看著前方茫茫的大霧,道:“恩,天要亮了,霧也散了一點了?!?p> 這時,幾個仆人歡喜著從底艙沖出來,“大郎大郎,好多鹽,整個艙中都是鹽!”“大郎,我們統(tǒng)計了這一下,這鹽怎么也能賣出二千七八百兩黃金?!?p> 二千七八百兩黃金啊,這可是一個他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財富。上一次,自家大郎也是這般黑吃黑,不過那一千多兩黃金,剛到手便全部還了債。而眼下這一筆巨大的財富,卻能真正屬于柳府所有。
樂到這里,一仆人哇哇叫道:“大郎大郎,有了這么多金,就是用錢砸也可以把大人砸出來了。再處理得好的話,還可以憑著這筆錢讓柳府東山再起?!?p> 仆人們歡喜得眉開眼笑的,柳婧卻顯得過于沉靜。當下,她身側(cè)的老仆擔心地問道:“大郎,你在擔心什么?”
柳婧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霧氣漸漸彌散,漸漸變得明澈的東方,蹙著眉不停地計算著。
一個時辰不到,隨著東方升起了紅艷艷的太陽,霧氣正式散去。柳婧看著一望無際的太湖,命令道:“升起所有風帆,全力驅(qū)動船只。”
“是?!睉?yīng)過后,一仆人問道:“大郎,我們這是往哪里去?”
柳婧沉默了一會,回道:“先全速航行個二日再做決定?!?p> “二日?”仆人們驚叫出聲,要知道這船只順風行駛,那速度最是驚人,全速航行二日后再停下時,只怕離吳郡已是數(shù)百上千里之遠了。這,也走得太遠了吧?
柳婧回頭看了看煙波千里,并無船只跟上的湖面,道:“我們面對的不止是吳郡的地頭蛇閔府,還要防著鄧閻王。走得遠一點他們就追不上,我們也就安全一點?!?p> 她這話一出,眾仆明白了,一個個點頭應(yīng)是。
足足經(jīng)過兩日兩夜的疾行后,第三天上午,一行人已來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望著前方隱隱出現(xiàn)的城池,柳婧突然說道:“注意一下,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可以掩藏船只的地方?!鳖D了頓,她又吩咐道:“找到了地方,我們就把船藏起來。然后在入夜之間,在這附近或租或買一個宅院。弄好之后,你們?nèi)ス团\??!?p> “是。”
眾仆應(yīng)過不久,一仆叫道:“大郎,那里有一片樹林?!?p> 柳婧抬頭看去。
右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樹林,那樹木全部長在湖水里,一眼看去遮天連地,少說也有幾百畝。柳婧雙眼一亮,說道:“就是這里,我們把船蕩進去。”
“是?!?p> 一行人把貨船開向那樹林中,因貨船過大,他們不得不砍伐樹木,再掩藏行跡。當一切弄好之后,太陽已然下山了。
當下,弄得濕淋淋的一行人背著包袱,在一處干凈地方換過衣裳后,便急急朝著這個名叫羅水城的小城趕去。
他們沒有進城,任何城池,一到夜間都會關(guān)閉城門,不利于他們行事。四處找了一會,柳婧拍板租了一個靠近羅水城的宅院。這宅院很大,不過草木凋零,房屋倒塌了好幾間,但是靠近他們藏船的地方,用來處理貨物很是不錯。付了五兩黃金的定金,說是租上二年后。一行人便趕著去借牛車和驢車。
整個東漢一朝商業(yè)都相當發(fā)達,因這里鄰近大湖,本是魚米之鄉(xiāng),地方富裕的同時也商人頗多,所以柳婧一行人的運氣很不錯,隨便便租了四輛。
當下,每一個仆人都趕著一輛牛車,來到了樹林中。
因此行實在關(guān)系重大,從頭到尾,柳婧都不敢動用外人。一行總共才五個人,這么一船貨,整整搬了一晚才搬空一角。天一亮,柳婧便讓大伙把行蹤掩蓋,全部回到租住的宅院里休息,晚上再繼續(xù)搬運。
如此搬了四天,總算把船上的貨一搬而空。命令會開船的兩個仆人開著那貨船重新駛上太湖,讓他們在一個離這里遠一些又沒人注意的地方把貨船一把火燒毀后,柳婧這邊,開始和眾仆在宅院的后花園處挖起地窖來。
足足用了將近二十天挖好地窖,再把所有的鹽都放進去藏好。又花了四十兩黃金把這院子買下,并派兩個最為信任的老仆留守,并給他們十兩黃金,給他們吃用,并在必要時好好處理鄰居的關(guān)系,不至于讓人生疑后。柳婧一行人,在與燒船的兩仆會合后,坐上了回往吳郡的船只。
來時日夜兼程,整整一個月柳婧都不曾睡過一個好覺,這去時,她已全然放松。
小小的客船,裝了五六十號人,俊美斯文的柳婧在這些人中特別顯目,一仆人擋住四下朝柳婧打量的目光,壓低聲音悄悄地說道:“郎君,我們就這樣回去?”、
柳婧看了他一眼,恩了一聲,道:“先回去。這個地方,這半年就不用過來了?!鳖D了頓,她慢慢解釋道:“等洛陽來的那些大人物回去了,閔府忘記了這回事了,我們再來處理它?!?p> “大郎了得。”
面對仆人的夸獎,柳婧一笑。
這時的她,笑容是明亮的。要說前陣子她還在為生計發(fā)愁,還在想著怎么去賺打官司所需的巨額黃金,現(xiàn)下她卻是不再擔憂了。有了那么一船鹽,只要找到恰好的時機把它們銷售出去,她還有什么后顧之憂?
如柳婧一樣,二個仆人也是愉快的。早把柳府當成了家的他們,想到柳府熬到今天,總算要出頭了,一個個都是歡欣至極。
這種歡喜,一直持續(xù)著來到吳郡碼頭,望著碼頭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一仆人咧嘴笑道:“夫人肯定做了好吃的等著我們了?!薄笆悄?,這半年我都沒有睡過好覺了,嘿嘿,現(xiàn)在好了,我也可以睡個幾天幾夜了。”就在他們的話音落下時,前方碼頭處一陣騷動,然后,原本擠擠攘攘的人流,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整整齊齊地向后退去,退去……
在柳婧騰地抬頭,睜大眼盯去時,只見一陣整齊的馬蹄聲中,一隊銀甲騎士的身影出現(xiàn)在碼頭處,在陽光的照耀下,他們身上的銀甲,散發(fā)著耀目的流離的銀光。
然后,銀甲騎士們向兩側(cè)退去,一個同樣身著銀甲,宛如天神一般的青年郎君越眾而出……
柳婧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廝銀甲白衣的,一時之間,似乎連陽光都被他吸盡了過去。
看到柳婧臉色發(fā)白,兩仆人小心地問道:“大郎,你怎么了?”“大郎,是不是風太大,你不舒服了?”
出于對鄧閻王和閔府的絕對畏懼,這一次行動,柳婧并沒有告訴仆人,說是自己在偷走閔府一船鹽貨的同時,還喬裝打扮地收買了一個小乞丐,招來了鄧閻王。因為她知道,知道的人越多,露出破綻的機會也就越多。
招來鄧閻王時,柳婧是想,價值七八千兩黃金的私鹽,在鄧閻王的眼皮底下冒出來,他無論如何也會治罪閔府的。而失了巨大錢財,又被鄧閻王盯上的閔府,怎么著都會敗落……
而閔府一旦敗落,自己相救父親,阻力也就會小上很多。
這才是:若敵勢眾,削其羽翼,用敵之敵!
只是,鄧閻王怎么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廝每次出現(xiàn),都能讓她心驚肉跳??!
在兩仆的詢問中,柳婧垂下眸來,她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試圖借由這個動作驅(qū)去手心的冷汗,以及不由自主間發(fā)出的輕顫。好一會,她才低澀地回道:“沒事,河風有點大。”
兩仆心頭一松的同時,柳婧低低地警告道:“若是有人問你們什么話,記得什么也不要說?!?p> 這話一出,兩仆都笑了,一仆壓低聲音說道:“這個大郎你就放心吧,我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哪會這么經(jīng)不起事?”
聽到這話,柳婧自失的一笑。莫名的,她的心頭放松了些。
這時,碰的一聲,客船碰上了碼頭,船家在扣上勾鏈后,開始擺放木板讓客人上岸。
自從那一隊銀甲騎士出現(xiàn)在碼頭上后,四下里都很安靜。只有這客船中,從來沒有到過吳郡,沒有見過鄧閻王威風的少男少女們,在那里嘰嘰喳喳的,好奇不已地打量著,說笑著。他們幾乎是目眩神迷地注視著那個陽光下的那個身形挺拔,腿型修長,面目完美宛如天神的男子,表情中滿是興奮和好奇。
在這種異常的氣氛中,柳婧三人,開始混在人流中向碼頭上走去。
碼頭不大,不管是從哪條船上下來的人,都必然會經(jīng)過銀甲騎士之前。悄悄抬眼,看著那陽光反射下流離的銀色光芒,柳婧咽了咽口水。
她安靜的低著頭看著地上,安靜的順著人流向前走去……
兩個仆人一前一后地跟著她,這時,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自家大郎的異常,也一個個小心起來。
于這種無比的安靜中,柳婧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鬧得歡。
不知不覺中,她的背心已是濕了一遍,她的腿在發(fā)軟,她無比的渴望,這一段距離能快點過去,無比希望,那個人永遠看不到她。
這時,她的眼角瞟到,那些銀色的反光離她只有三步不到的距離了。
也就是說,輪到她經(jīng)過這些銀甲騎士的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