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高三的有五天假期。劉海會同同樣已經放假的劉辰一起搭上了回鎮(zhèn)里的班車。
“哥，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呀？”
劉辰清秀的臉上，露著微微擔心。一個月沒有見到哥哥，哥哥這一個月的變化可真大。
要說女人確實是男人最好的成熟催熟劑，這一個月來，劉海茶不思飯不想，每天盡想著心事，一個月下來，人也瘦了，臉也滄桑了。整個人看上去比一個月前成熟了許多，臉上總是面無表情，眼神里露出絲絲憂慮，讓細心的劉辰看著就心疼。
劉海給了妹妹一個放心的眼神。
“沒事，哥哥只是最近有點累。”劉海的聲音很沉穩(wěn)而平淡，絲毫沒有顯示出內心的傷感。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妹妹為自己擔心。
“哥，是不是高三的學習任務太重了，哥，沒事的，咱們只要努力，將來就不后悔?！?p> 劉辰聽了劉海的話，拉著劉海的手，擠在劉海身邊坐著。她知道劉海學習成績不如人意，如今進了高三想必壓力是極大的，還以為劉海是因為這樣才感到累了，所以才出言安慰他。
劉海點頭默認，心里卻有些愧疚，他哪里不明白自己妹妹的意思。自己成績差，但是不管是自己父母還是妹妹，從來就沒有在學習成績這方面說過他，給過他什么壓力，反而是不斷的安慰他，關心他。
都說，只要他努力了就好。
可是他努力嗎？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并沒有用盡自己的全力。每當父母和妹妹向他說這些安慰的話語的時候，他心里都是有愧的。
想想自己這懵懂的一個月，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一個月，再想想父母為了自己學費在田地里，冒著烈日辛苦的勞作，劉海突然有點恨自己。
劉海摸摸妹妹劉辰的頭，又摸摸戴在胸前的那塊蘋果玉佩，暗自嘆息不已。
自己喜歡文冰冰是真的，自己想要搞好成績也是真的，自己愧對父母同樣也是真的！
真是世上之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說到底，只能怪自己能力太差，自制力太差！沒有強大的自制力去堅持學習，沒有好的學習成績去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
如今女孩走了，自己成績還是一如既往的排在班上的末尾，考大學基本上無望。不但愛情沒發(fā)芽就已經死了，同樣還辜負了自己親人的期望。說到底，自己十幾年的人生，是一個完完全全失敗的人生?。?p> 車窗外，一排排青色的梧桐樹，頂著烈日，迎風婆娑。
聽著旁邊妹妹嘰嘰喳喳的說著學校里的趣聞，劉海在心里慢慢懺悔。
他突然開始思考一些有關人生的深奧問題。
他甚至在想，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怎樣活著才有意義呢？這些問題，對于劉海來說自然是有些高深的了，不過好在，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自己應該思考這些問題了，這對于不到十七歲的劉海來說，已經走出了邁向成熟的關鍵一步。
縣城的車到了鎮(zhèn)上，劉海和妹妹劉辰有坐上了開往村里的“班車”。
“哥，我們村里的車可真爛，太危險了，我都怕跑到半路上會散架，要不咱們走路回去吧?！眲⒊叫÷暤膶⒑Ｕf道。
這些年，大家都富了，甚至聽說祖國有些地方的農民已經買得起私家車。只是在這里，劉海的家鄉(xiāng)，通向村里的馬路雖然也變好了些，許多東西都在變化，沒有變的只有自己面前這爛到極點的破班車，從兩年前，自己第一次進縣城開始，這輛班車就是這幅破模樣，外表看著好像快要散架似的。好在，車里面的零件還算結實，從來沒有出過事故。
“小妮子，咱們就將就點吧，爸媽還在家等著咱呢?！眲⒑z愛的揉了揉妹妹的頭，小聲說道。
劉海兩兄妹倆回到下河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夕陽西斜。
“爸！媽！我們回來了??！”
還沒進院子，劉辰便已經扯開了銀鈴般的嗓子，大聲呼喊。
兒女求學回家，劉家兩口子自然是最高興的。肉，豆腐之類平時難得吃一次的食物早已準備好了，熱一下便端上了桌?？粗粚号缘瞄_心，做父母的心里便感到十分滿足。
“海兒，是不是最近學習太累了，怎么瘦了這么多？”
劉母心疼的看著大兒子，才一個月沒見，大兒子的臉都消瘦了許多，原本就不胖的劉海因為長高了一點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就更顯瘦了。
“沒事，媽，不是很累?！?p> 對于母親的關心，卻讓心頭慚愧的心更加愧疚。停下筷子，認真而平靜的回答。心里卻想著，無論如何，身為人子，自己再也不能做對不起父母的事情了。
“媽，我不累，這些年，您和我爸才受累了?！?p> 仔細打量著不到四十歲的父母，頭上卻有不少白發(fā)，在微弱泛黃的燈光下已經初顯老態(tài)的面容，臉上露出對自己關心和心疼的神情。劉海突然心頭隱隱作痛，鼻子突然間開始發(fā)酸，就要哭出來。劉海忙忍著，發(fā)自累心的說了一句，低頭夾菜，不想讓父母看見自己已經發(fā)紅的雙眼。
劉父劉母相視一愣，不曾想，自己大兒子居然會說出這么貼心的話?？磥?，進了高三，自己兒子確實比錢成熟了許多，這才一個月，便變了大模樣，頓時心頭大感寬慰。
兩人還以為是高三沉重的壓力讓劉海成熟了許多，卻不知道他們兒子是因為高三和暗戀對象轉學的雙重打擊，才成熟的如此之快，才漸漸開始真心的琢磨一些做人的道理。
深夜，劉海躺在床上，手里握著小拇指大小的青蘋果玉佩，愣愣的出神。
環(huán)顧一下四周的墻壁，以前還不怎么覺得，可如今四周墻壁的破土磚在劉海眼里是那么的刺眼。這些年，由于村里外出打工賺錢成風，在外省吃儉用，倒是掙了不少錢，村里許多舉家下南邊進城打工的人家里陸陸續(xù)續(xù)的開始把土房換成了新磚房。見人家蓋了新磚房，沒有進城打工的人眼紅了，到后來進城當農民工的人越來越多。
劉海的父親為了給一雙兒女湊學費，曾經也想過進城給人打工，但是劉母生妹妹劉辰的時候，胎沒有保的好，早產了劉辰，落下了病根，從那之后就干不得重活。要是他進了城，家里的土地就得荒，想來想去，卻是一直沒有動行。
劉海知道，自己和妹妹的學費一直是壓在家里的一座大山，有時候壓得自己父母都喘不過氣來。他也想過，反正自己成績不好，不如退學回家，但是劉父就是不肯。
劉海爺爺走的時候，彌留之際，拉著劉海爸爸的手叮囑過，一定要把劉海兄妹“送出來”！
送出來是當地的話，意思就是說，一定要送自己小孩讀很多書，對于農村人而言，讀很多書的概念，至少是要讀完高中的。
劉父是個孝順的人，同樣也是一個愛自己孩子的人，所以不管自己受多少苦，吃多大的虧，也一定要送自己一雙兒女讀完高中。所以劉海曾今向他提出休學的意愿，但他是堅決不同意的！
劉?？粗彝剿谋诘奈葑?，心里越發(fā)恨自己不爭氣。自己居然為了一個從來沒有睜眼瞅過自己的女孩浪費父母的血汗錢！
躺在睡了十幾年的舊床上，他想了許多許多。卻不知道，就在自己房間旁邊的主臥里，他的父母正在商量學費的事情。
劉父劉青林坐在梧桐樹做的的床沿邊，抽了一口自家地里種出紙煙，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劉母在旁邊打著鞋底，這是她常年做的活，幫人納鞋底，三塊錢一雙。這其實是一件非常累人的活，一雙鞋底，至少需要花費她三天的空余時間。長時間下來，雙手早已磨成以一層厚厚的老繭。
劉母聽到丈夫的嘆息聲，放下手中的針線，輕聲說道：“青林，我看你還是進城去打工吧，今年為了兩個小子的學費，家里已經欠了不少債了，可是明年呢？兩個人學費加上生活費少不了五千這個數，唉————你去城里打工，省一點，一個月也能掙個七八百?！?p> “小云——”
劉青林欲言又止，看著自己結發(fā)快二十年的妻子，心頭愧疚萬分，肖蕓的家庭在農村也算是大戶人家，可是跟了自己卻是受了不少的苦。自己何嘗不想出去打工給孩子們湊學費，但是妻子的身子在生二姑娘的時候落下了毛病，卻是干不了重活，要是自己進了城打工，那家里的活還不落在妻子身上？
肖蕓自然知道自己丈夫的難處，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可是眼下要不為了來年準備，到了下個學期開學的時候，自己家里又會像一個月前一樣，焦頭爛額，到處借錢，遭人白眼了。想想一個月前的情況，肖蕓心頭就難受不已，她是一個要強的人，自從跟了劉青林，雖然家里窮，受了不少苦，但是從來沒有向娘家借過一分錢，除了一個月前，為了給兒女湊學費。
劉青云想了想，說道：“反正現在地里活不多，明天我就去問下劉志，看下能不能給我到縣城里介紹一份短工，等到過些日子，地里活多了，我就再回來?！?p> 肖蕓看了看丈夫有些翻皺的臉，有些埋怨自己的身體不爭氣，她心里深深的清楚，自己丈夫這些年吃了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