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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華

第十章 風云變

瑰華 溟無魚 5470 2023-01-01 10:10:00

  夏日,仲子府廊橋,蕭葛蘭一身輕衣站在陰涼中。

  果真是樹綠蔭濃,耀眼的陽光傾灑在上方本是蒼綠的葉子上,褪了深色、映了淺色。下方如斑斑點點駁雜,一陣微風吹過,掀起浮在空中的一層熱氣。蕭葛蘭卻不甚感到悶熱。

  身旁心腹侍女覽寧、述寧虛扶住她,起風的時候,是她們最需注意的。二人站在蕭葛蘭身旁卻不見她道一句話,知她或許有心事,也恐擾了她的心緒,只得輕輕勸著。

  蕭葛蘭的手撫了撫腹部,語氣有絲絲惆悵:“你們說,他可曾將我放在心上?”

  覽寧一驚,近些日子有關二位主子相處的碎片瞬間浮上腦海。在她眼里,或許公主初嫁之時仲子對她總是淡淡的,或說是客客氣氣的,而那時正是公主最低落之時??勺源蚬饔性校僮拥膽B(tài)度漸漸便不一樣了——自己都是可以看出來的?,F(xiàn)在的仲子,對于公主還是頗為理解與關心的。

  覽寧與述寧相視一眼,述寧柔言勸道:“夫人勿要這樣想了。一日夫妻百日恩,衛(wèi)仲子對于夫人很好的,他也是愛夫人的?!?p>  蕭葛蘭如何看不出他這些時日的轉變,當下卻只得苦笑道:“但愿吧。”

  衛(wèi)驊其實并未來到許久,他僅是恰巧路過,見微風吹著,蕭葛蘭卻立在那里不動,背影清冷。覽寧和述寧見衛(wèi)驊負手站在身后,忙要行禮,衛(wèi)驊卻示意她們不要說話。二人見狀,便知趣地退到一側。

  “起風了,我陪你到房里坐坐吧?!毙l(wèi)驊道。

  蕭葛蘭驚詫地轉頭,對上衛(wèi)驊那雙眼睛,心中莫名幾分愧疚,暖意卻瞬間升上心頭。

  她未說話,輕輕將手扶在衛(wèi)驊的臂上,二人一同順著廊橋走去。覽寧和述寧走在身后,相對露出會心一笑。

  半月后,圻殿,太令杞夫來報:“驪軍犯我邊城?!?p>  蕭鏗鎖眉。這絕不僅僅是驪王一人的拍案決定,云賀的勢力亦是參雜其中,在這背后又是荎驍那樣有謀有略的人在操控著棋局。此次,蕭鏗實是犯了難。繼位十三年,西驪與云賀從未聯(lián)合刁難過他。

  為何他亦從不與西驪、云賀任意一國結盟?只怕是收拾掉其余的一國,先前與其結盟的一國會陡然變得更加棘手。只怕是到彼時,連緩解之墻都被自己親手推倒。

  為何這么多年過去,已是時過境遷,卻還是三國在爭雄?只因大琰和云賀,誰都不愿意首先將矛頭指向驪國。

  蕭鏗冷冷地想,荎驍此人果真聰明,暗中出手卻能坐收漁利。

  他立即傳令下去,召衛(wèi)原、雍齊進宮商議。二人接到消息亦是片刻不歇,著了官服、攜了輿圖便乘上馬車趕往宮門口。

  就在這最緊張的時刻,仲子府中卻傳來一個令人暫展愁眉的消息:衛(wèi)仲子得一子。

  滿府歡慶,府中的上等女醫(yī)蕓里將孩子裹入襁褓抱給半臥在床上的蕭葛蘭。蕭葛蘭的力氣也所剩不多,此刻只得半瞇著眼睛望向女醫(yī)懷中嬰兒嫩嫩的臉龐。此刻還看不出眉眼似誰,但這都不甚重要。蕭葛蘭的幸福來源于,她于心底明白,這是她與衛(wèi)驊的第一個孩子。

  衛(wèi)驊倒是進來得快。他輕輕接過蕓里手中厚厚的襁褓,臂彎的感覺令他心頭一顫——初次抱起嬰兒的感受總會記憶許久。他人退下,衛(wèi)驊抱住嬰兒坐在床沿,初為人父的笑是甜甜的。

  “謝謝你,為我?guī)砹宋胰松牡谝粋€孩子。真像你?!毙l(wèi)驊笑道。

  蕭葛蘭只是微笑著輕搖搖頭,衛(wèi)驊忽然感到先前對于這個妻子的對不住。婚后她對自己的方方面面悉心照料,而那時自己心里從未有過她,至多是些許感動。甚至在他得知她有了這個孩子后,還是心屬璴里的。而這數月下來,她的辛苦漸漸令她走進了自己的內心。

  但這兩種情感,是不同的。衛(wèi)驊或許不會忘記璴里,但這并不影響他與蕭葛蘭的夫妻之情。

  “給兒子取個名字吧?!笔捀鹛m望著衛(wèi)驊,微聲道。

  衛(wèi)驊轉著眼睛思考,竟把本已十分疲憊的蕭葛蘭逗笑了。

  “有秩斯祜,綏我眉壽,黃耇無疆。單名一個‘秩’字,代表我祝愿他一生平平安安,不求建立卓著功勛,但求健康福澤、無病無災?!毙l(wèi)驊經過慎重思考,最終才道。

  蕭葛蘭卻打趣:“這是你的長子,你難道不需寄托上希望嗎?”

  衛(wèi)驊一怔,復笑道:“瞧你說的。平安是第一位,只有身體好好的,才可去建功立業(yè)啊?!?p>  蕭葛蘭本就是無意,衛(wèi)驊如此一解釋,她也只是微笑不語。

  不舊,蕭葛蘭卻閉目睡去,衛(wèi)驊驚得方要喚蕓里,站在榻頭的小醫(yī)已上前一步道:“夫人本就年齡小,此刻也是過于疲憊,脫力睡去,過些時辰便好了?!?p>  過些時辰?是多少個時辰?

  見蕓里匆匆而來,從自己手中接過嬰兒交給乳娘,便知她是無事的了。衛(wèi)驊隔著紗屏向榻上望了一眼,隱隱望到她那睡顏,心怎也是不安的。但蕓里在一旁柔聲勸著,他亦只好留了覽寧和述寧在房內守候,獨自走出房門。

  連衛(wèi)驊此時都不肯想象,他的長子未來將會是何樣人也。

  衛(wèi)驊長子降生并賦名“秩”的消息是在衛(wèi)原與雍齊即將離宮時傳來的,此時二人已分別乘上馬車,心中卻不免是同樣沉重。此消息是侍公告知于衛(wèi)原的,他聽得不禁心頭一震。君臣齊劃策之時,他的首個孫輩就這樣來到世界上,道這是巧合,卻又是一種吉兆呢?

  “現(xiàn)如今情況如何了?”衛(wèi)原忙問侍公。

  侍公回道:“此時孩子由乳娘抱著,仲子夫人脫力睡去,但過些時候便會醒來。”見衛(wèi)原低頭思考,他頓了頓:“衛(wèi)令現(xiàn)在可是要去仲子府?”

  衛(wèi)原道:“駛回令府,將這些東西放下,更一身常服便去仲子府?!笔坦趟嗄?,這些事是放心同他說的。

  侍公卻不知,衛(wèi)原選擇先回令府,實則是在猶豫。

  令府中,衛(wèi)原的一系列動作都顯得僵僵硬硬的,侍公不停歇地為他打理著,卻見他心中似有他事。但侍公不好過度揣測主子的意思,只得時常給予輕聲提醒。衛(wèi)原的確思考了許久,但最終無論出于何種原因,還是吩咐著去了仲子府。

  夜晚,圻殿眾燭齊亮,蕭鏗閉目,由侍人官井輕揉著雙肩。

  蕭鏗嘴角默默溢起一絲微笑,而官井卻是看不到的。蕭鏗滿意地道:“官井,你的手法可是愈加純熟了。本王還記得,你是本王十三歲時被父王派到身邊的。你第一次服侍本王時……”他不繼續(xù)說下去,笑聲卻更為明朗。

  舊事重提,官井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他記得初次服侍蕭鏗時,自己還是那副笨手笨腳的模樣,當下也只得輕笑著。

  正當這室內的氣氛輕松到極點時,蕭鏗忽然蹙眉,彎腰狂咳起來。這已不是第一次,官井熟練地用手輕拍著他的背部,后遂吩咐小侍倒了杯熱茶水來。

  “人至不惑,疾病更是漸來啊?!笔掔H撫著心口嘆道。

  官井心中一塞,勸道:“您還是要早些休息?!臂叩畹臒艋鹂偸橇恋揭狗郑魃蠌匾箘谛?,這如何行呢?

  蕭鏗低頭抿了一口茶水,聲音發(fā)自心底堅定:“父王留給本王這萬里河山,本王就要給它一個穩(wěn)固,給大琰百姓一個寧定?!弊肿质菦Q心——這是一個君王的誓言。

  官井心中苦楚,卻知不得再勸,只得收過蕭鏗手中的茶杯,暗嘆。

  次日正午,長子府。

  璴里的侍女信秋慌慌張張地提著裙子跑進璴里的房間,見璴里正閱一簡,神色平靜,忍不住跪倒,哀聲道:“夫人,不好了?!?p>  璴里放下竹簡,思緒忙聚到信秋身上:“出了何事?”

  信秋抬頭,道:“如今整個大京城都流傳著一野言,講是近來大琰與驪國的邊境不穩(wěn),王長子或許要被派平亂……”

  璴里的身子一抖,幸而格香眼疾手快。她揉揉頭部,心頭竟感到悶堵,莫名升上來的愁緒使她說不出話來。信秋半跪不語,看著璴里的樣子實是擔憂,也一躍起身,同格香一起攙扶著。信秋與格香對視一眼,二人欲將璴里扶至榻上休息。卻不料璴里雙腿一軟,暈暈沉沉地,在二人的驚呼聲中倒了下去。

  辟芷院,衛(wèi)氏得知消息不禁驚聲:“璴里暈倒了?”

  蘭谷面色凝重,點頭。

  瑰里聞言,焦急地忙抓住衛(wèi)氏的手臂:“我們進宮看望阿姊去吧!”

  見衛(wèi)氏緊鎖雙眉,蘭谷忙將瑰里抱開,柔聲道:“容主母考慮考慮,近來形勢緊?!痹捯粢宦洌吐牭眯l(wèi)氏的聲音:“還是進宮吧。”

  瑰里本該歡喜,可如今心中卻再也歡喜不起來。她向衛(wèi)氏頰邊輕輕一吻,嘴里講著“母親最好”,衛(wèi)氏無奈地笑了笑,心中卻苦楚萬分。她的女兒日日夜夜生活在深宮那樣虎狼叢中,她實在是不知她是否能至新朝啟還身心無恙。若是出了一個微小的差池,就恐她功虧一簣了。

  啟衡十一年以來,瑰里實則在許多方面都同先前不一樣——衛(wèi)氏又豈會不知。只是瑰里今日忽然聽說將會進宮看望阿姊,無意地將心底最為真實、原始的一面顯露了出來。

  仲子府,蕭葛蘭正逗弄著身旁的嬰兒,不勝歡喜。這孩子天生生得健壯,衛(wèi)驊的“平安”之意,此時更顯得喜上加喜。方才守在門外的述寧神色緊張,對覽寧耳語一番,覽寧大驚。此刻浸在幸福中的蕭葛蘭也不以為意,僅僅是笑道:“怎么了?”

  覽寧稟道:“長子府傳來消息,長子夫人方診出有孕兩月有余?!彼恢捀鹛m會有何種反應,但感自己內心是有些許不安的。

  蕭葛蘭心中一凜,然漾出一副四月春風般的笑容,聲音柔和卻欣喜:“覽寧,今日你替我到長子府給阿兄道道喜,再送些我今日新做的桂花糕作賀禮。”

  蕭葛蘭的內心深處,卻是怎也不肯相信這個事實的。她不希望先國將大小姐生活順坦和樂,但大小姐此時更是自己的阿嫂,這個孩子也是阿兄的孩子。無論他們二人如今的生活是怎樣的,她都不好在此時做錯事。相反,她還要盡力保護他們處于風口浪尖的孩子。

  眼前的覽寧接意,整理了幾碟桂花糕放入木匣便行禮而去了,述寧將嬰兒遞與乳娘,與奴婢備寧一同服侍蕭葛蘭睡下了。

  夜晚,蟬鳴不歇。璴里半臥在榻上歇息,目光伸向窗外,眸子略顯幽冷。她接過信秋手中的藥碗,以匙攪之,絲絲苦意被攪開來。她是喝慣了藥的,即便是再苦,喝下去也不感到苦了。

  門外格香來報,道是蕭長霖在圻殿議策方畢,此刻也是剛剛進府,更罷衣便來到了她的寢殿。璴里是理解的,當下?lián)]揮手:“快請他進來。”

  但見蕭長霖大步向她走來,長衣翩翩,室內的風似包繞四周。侍人盡數屏退,信秋、格香也在璴里的旨意下把守房門。

  方才撲面而來的氣息,璴里從中感到了蕭長霖今日的勞憂。蕭長霖坐定后微微一笑:“你放心吧,那些流言是假的,此番我不需出征。邊境的鎮(zhèn)守使也出自宗室,自小受到良好的軍事教育,此番定會清盡邊患的?!?p>  璴里斂下神來,輕輕點點頭,半晌室內靜然。她或許是想主動握握他的手,堪堪接觸就不由驚呼:“如何這般冰涼?”

  陣陣暖意從雙手滲至心間,被璴里一握,蕭長霖周身都溫暖了起來。從小到大,他僅有幼時曾被母親這樣暖過手,這樣的情景,似已是許多許多年前的事情了,久遠到他幾乎忘記……

  耳畔忽然傳來璴里那輕柔的聲音:“夫君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璴里將蕭長霖拉回現(xiàn)實。蕭長霖笑了:“若是男孩,我希望他馳騁不息,英雄勇猛;若是女孩,我則希望她深宮不離,一生無憂?!?p>  璴里漾出微微的笑意,心間卻是半苦的。

  既然注定與衛(wèi)驊有緣無分,那便只將這份年少的回憶存于心底,化作最后一絲飄渺;既然她如今已有了第一個孩子,那么他和孩子就是她一生的羈絆;既然一年前主上與母親將這掌國婦一位默默交與她,這一年,她就已經不再是閨閣小姐。

  她身上的使命,如千鈞。這個孩子的到來,或許是她不知何從的生活中的一絲甘甜。

  蕭長霖輕撫了撫她的頭發(fā),無意間對上璴里的明眸,微微嘆氣。

  邊疆不寧,國人皆慮,大京內外之氣氛更是不同于尋常。瑰里叔公之子蕭思成在朝為官,同許多重臣一般,此刻驪人犯境,他落家的次數大大減少。蕭海斤是蕭思成的獨女,比瑰里大兩歲,此時便經常遣人約瑰里游東市。

  衛(wèi)騮更是與之相同,他不但約瑰里、定南相游,甚至常常懇求叔叔衛(wèi)翌一同前往。衛(wèi)翌國務纏身,三番五次遣人送了他些小手工或是蜜糖等,溫和地勸著待他閑些定不負相約。就在衛(wèi)騮即將放棄之時,身邊的小內侍轉交予他一封衛(wèi)翌的親筆信。當叔叔那素來穩(wěn)重的字躍然紙上時,衛(wèi)騮欣喜若狂。

  于是,一個和煦的下午,幾人前前后后走在東市之中。

  瑰里詢問了許多有關如今形勢的問題,衛(wèi)翌亦答亦不答,但他能通過與瑰里的對話感受到,這個出身宗室的女孩擁有極高的天賦,稍加點撥便能悟出他自己都為之震驚的道理。

  但這也因瑰里讀了不少書的緣故。

  “幾百載春秋都過去了,為什么天下還是紛爭不斷?為什么不能安于現(xiàn)在,發(fā)展自己的國家,而是去同別的國家爭搶?”瑰里問道。

  “分久必合啊?!毙l(wèi)騮先一步答道。

  “那若是合久必分呢?”瑰里反問。

  衛(wèi)騮語塞。他讀了這么多的書,了解的都是統(tǒng)一之術,可從未見過若瑰里的想法這般“另類”的。衛(wèi)翌更是一時感到大腦空白,好一會才理清思路:“因為這片土地,終歸是要統(tǒng)一的。如今世道,群雄逐鹿,成王敗寇,輸贏僅在一瞬間。為了我們的國家和我們能夠活下去,撐過這一時,才有國祚延綿、宇內承平。至于合久必分,若是后世知曉這天下曾被大琰所統(tǒng)一過,就是吾等之傲?!?p>  瑰里的心頭被重重一擊,久久不言。群雄逐鹿、成王敗寇、國祚延綿、宇內承平……她在朦朧中了自己未來的方向,她是蕭氏之女,擁有的是榮華富貴,但始終是流著王室的血液。

  今日的體會記憶歷久彌堅,讓她首次脫去孩子的天性,體會到江山與柔情相契闊的沉重。阿姊,也或許就是這樣才另嫁他人的吧。

  衛(wèi)翌,她一生感謝。

  深夜,衛(wèi)翌求見衛(wèi)原。衛(wèi)原本是以為今日衛(wèi)騮淘氣生事了,卻不承想衛(wèi)翌深深一禮:“若是可以,未來阿兄之叔子當娶先國將季女為妻,成就大琰之霸業(yè)、衛(wèi)氏之榮耀?!?p>  衛(wèi)原大驚,忙將他扶起:“翌弟,你可知你在說些什么?況且,那還是個未明事理孩子啊……”

  衛(wèi)翌道:“原兄當日愿將大小姐作為二公子之妻,那么在未來的某一天,同樣會將她的妹妹作為三公子的妻子?!?p>  衛(wèi)原聲音沉重:“翌弟,你的意思我明理解。大琰要奪得霸主之位,衛(wèi)氏一族也需要振興。衛(wèi)氏夫人是明白的,只要阿騮喜歡二小姐,我必會將她作為我的兒媳?!?p>  燈燭跳動,衛(wèi)原的心中,已隱隱有念。

  半月后,驪人退,邊疆寧。蕭鏗再一次走對了道路。

  次日,蕭鏗大大封賞有功之臣。封雍齊為大將軍;封衛(wèi)驊為肅侯,順帶封蕭葛蘭為齊國公主;提拔輔國令府。出于王子不得封侯,提拔長子府。

  諭旨一下,眾人皆喜。

  璴里休養(yǎng)許久,胎位已穩(wěn),便放心地時常由侍女攙扶出宮尋母親與弟妹去了。每每阿姊來到辟芷院,瑰里便迎上去聊長聊短,璴里掩口笑著,妹妹還是個孩子,便是要作姨母的人了。

  距那次冬日宮宴,瑰里一年多未見雍黎。再遇她,已是給雍齊將軍道喜之時。父女二人長得很像,給雍齊行畢禮后,便見其女雍黎從內室跑出來,熱情地挽上她的雙手,攜著她去內室玩了。先前,瑰里本思考了數遍如何與她相見。但如今,她僅覺得啼笑皆非:果真是個直性子的人。

  瑰里不知雍黎是不計前嫌、還是從父母之命,但她覺得,至少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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