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元氣不繼,他從那個網(wǎng)里出來,就是浮在了水里,而這時,終于直立了起來。
不再躲避那一股股永無止境般噴濺而來的毒汁,他冰冷地站在了那只魚怪的面前!
黑墨般的水里,他那金黃色燦爛若陽光的頭發(fā),也似受到毒水的侵害,微弱得看不出本來顏色,滿頭長發(fā)被水浪推著亂卷亂舞,毒液不斷噴到他臉上、身上,他似乎毫無所覺,唯一的不同是,每噴濺一次,他的臉,就白了一分!
漆黑的世界里,唯有那幽幽的一點白!
臉越來越白,而一雙眼睛,原本是大藍(lán)般深湛明亮的藍(lán),卻緩緩地、緩緩地、燒起了一團(tuán)幽幽的火紅之光!
如此詭異!如此魔幻!
他緩緩抬手到胸前,雙手結(jié)成繁復(fù)到肉眼觀察不清的手印,口中,吟唱起一支奇怪的歌!
象死亡一樣清冷凄絕的歌聲,猶如幽幽鬼哭,瞬間飄蕩在深不見底的黑水陰霾之中。
這奇異的、招魂般的歌聲仿佛有著莫名的駕馭水域的能力。因為黑色的波浪,再一起翻滾起來,猶如呼嘯著的濃云,而這一次,卻不是圍繞那只魚怪,卻是翻騰著、簇?fù)碇?、洶涌著,撲向吟唱者的身周,如同天上雷云滾滾,翻覆呼嘯,奔騰不止!
貔貅所結(jié)手印之中,緩緩冒出了一團(tuán)漆黑到泛出詭譎紫色的云霧,云霧使他慘白的臉,在其間時閃時現(xiàn),配之以那發(fā)自地獄般的歌聲、以及已經(jīng)燒成血紅的雙目,此刻的貔貅,便似猙獰無比的妖魔鬼怪。
奇怪的是,那只不斷噴射毒液、恥高氣昂的魚怪,卻猝然地停止了噴毒舉動,那一對油綠的眼光,對準(zhǔn)貔貅,掃視不休,似乎有些不確定的倉皇。
紫色云霧從貔貅手心里冒出來,緩緩地延伸,逐漸逐漸地,接近了魚怪的頭部。魚怪一動也不動,大眼珠子緩慢地轉(zhuǎn)動著,從貔貅身上,轉(zhuǎn)移到那道紫云上面,注視著它一分分、一分分,接近自己。
“啊嚏!”魚怪募然大大的打了噴嚏,這個噴嚏倒是與人類打的無異。打過噴嚏之后,魚怪的表情更奇特了,目中的兇光收斂至無,那顆巨大的頭顱,前一刻還猖狂之極,此時便仿佛垂了下來!
那異世傳來的歌聲,不知在何時悄然停止。
貔貅雪白的臉上浮起一點森然笑容,血紅色雙目閃爍邪光,開口說話?!忠艉焐鷿路鹬蝗缫贿B串的字節(jié)音罷了。而魚怪聽了,似乎顯得更加恭順。
貔貅向它招了招手。
魚怪立即聽話地、緩緩沿著那條紫云之道,走向了他!
停在他面前。
這只魚怪還沒有能到修煉成妖的地步,但是顯然是已經(jīng)擁有獨立的低級思考能力了。
因為,它看向貔貅的眼神里,居然帶上了某種畏懼、以及低下討好的神色。
魚怪身周,那個巨大的漩渦已然打開,露出丑怪的魚身全部。它有一個超大型的如同現(xiàn)代十二人圓桌的軀體,并不是象蛇那樣一圈圈盤起來,而實際上是身體有許多諸如蛇軀一輪輪的凸起而來。貔貅站在它面前,如同最最微不足道的小孩,必須上上下下翻飛著才能將它徹底看清楚。
它的腦袋也很大,那張經(jīng)常吐出毒液的嘴巴十分寬闊,貔貅盯著它的嘴巴和軀體,忽然心里動了動。
——以它的容量而言,讓它吞下他,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貔貅把它吸引過來,原是想憑借他特異的能夠驅(qū)使水中生物的本領(lǐng),將其殲滅,然而,在觀察到它的真實大小之后,猛地產(chǎn)生一個嶄新的主意。
他帶著傲慢的笑容,飛到魚怪身上,拍了拍它那丑怪的頭顱,說了句話。
魚怪聽懂了,毫不猶豫地,昂首向天,把嘴巴張到最大,足可吞下一個人的闊度。
貔貅站在它身上,那陣陣惡毒時時侵入鼻端,他惡寒地皺了皺眉,可是,眼下似乎沒有比這個魚怪更好的藏身之處??!
那個小姑娘突然冒出來救他,他絕對不相信,她真是動機單純地來救他,只怕若是自己這會兒殺死魚怪,追上她的話,她就會顯露猙獰面目,不把他利用、榨干是絕不罷休的!人嘛,人,本來就是世界上最最狡詐險惡、忘恩負(fù)義、翻云覆云、背信棄誓的生物!
楚歌只是在他腦海里飄然掠過了那么一下,立刻被排除在外,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不,水中也都是這只魚怪所噴射而出的惡臭毒氣,——他的身形,嗖的一下,就消失在魚怪的嘴巴里。
這只魚怪雖然龐大,比起大海的兇鯊,體積上還是有點差別。那種頂級鯊魚在海上,如果一口把人吞掉,也會因不習(xí)慣而重新吐出,撕碎咬開了來吃。更何況這只體格不如它的魚怪,那圓盤形的軀體陡然翹了翹,一個接著一個地方鼓動起來,魚怪很難受地在水里撲騰了一下。
魚怪的身體里,立刻傳來一陣呼斥!
不知道那陣呼斥的意義是什么,反正魚怪不敢再動彈分毫,似乎是隱隱帶著一陣痛苦,任由那個對它而言難以負(fù)載的人體在它的內(nèi)部行走!
漸響的喘息之聲,和口邊滴滴嗒嗒流出來的口水,彰顯了它的痛苦!
良久,龐大軀體不動了。
貔貅估計是找了個合適的方位躺了下來。
魚怪開始緩慢地游動。
它來時,威風(fēng)十足,浪立如林,去的時候,卻是疲倦、蹣跚、艱難地爬著水,游向更遠(yuǎn)、更深。所去的方向,便是空流江的入口處,東海。
在它身后,留下了濃黑如墨的一團(tuán)江水,這團(tuán)江水緩緩地向四面八方擴展、延伸、侵蝕,所到之處,魚翻肚、蟲蟹俱死。
浮上來的,還有六具人類的尸體。
一場災(zāi)難,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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