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醫(yī)書章名,盡是些神鬼五行?”
看了這號稱天書的醫(yī)書中章節(jié)名,張牧云滿腹狐疑。
“牧云,這自然是醫(yī)書了?!?p> 平躺的少女氣柔息定,聽少年疑問,微微側(cè)了側(cè)臉,對著他這邊吐氣若蘭。她悠悠地說道:
“醫(yī)術(shù),到底還是術(shù)之一道。若牧云你對醫(yī)道知曉一二,便知醫(yī)術(shù)根本還在于陰陽相濟、妙用五行。說開去,大至宇宙,小至螻蟻,盡納于醫(yī)術(shù)之中。所以這醫(yī)書中章名略涉水火風(fēng)雷,又有什么奇怪?”
“是么?”
聽了冰飖之言,張牧云撓了撓頭,一時也沒想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剛才冰飖的這番談吐將他折服,他便俯下身,對冰飖凝視半晌,認真說道:
“冰飖妹子,你這見識不凡,恐怕當初的來歷,并不一般吧?!?p> “嗯……也許吧?!?p> 冰雪聰明的洞庭靈女知道自己這不凡手段總有一天會在這少年面前暴露無遺,此刻便也不怎么辯白,順著話兒說道: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呢……”
“你的身世肯定不凡!”
張牧云說了一句,便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只顧急著問道:
“這醫(yī)術(shù)自是古怪,究竟怎么用它來治你病呢?”
“這個也簡單~”
雖然病榻上的少女臉色依舊蒼白,但此刻竟微微笑了笑,顯是精神好了許多。望著急切的少年,她氣息悠長地說道:
“簡單啦,只要牧云你學(xué)了這醫(yī)書上的本事,便能治好我這??!”
“是么?”
聽說自己還要學(xué)醫(yī),張牧云便感到有些頭疼。把目光從少女身上收回,張牧云捧著這本無字醫(yī)書,發(fā)愁道:
“妹子,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我便學(xué)醫(yī)了,說不定以后學(xué)著老先生懸壺濟世,還能賺倆錢。不過這醫(yī)書上幾乎看不到什么字,我該怎么學(xué)?”
“呵……”
見張牧云發(fā)愁,冰飖竟忍不住一聲輕笑。忽覺有些失態(tài),她趕緊收拾神情,作出一番病殃殃的神態(tài),強打著精神說道:
“牧云哥哥,你不記得這醫(yī)書還有個別名叫‘禁魔天書’么?”
“是啊?!?p> “既是天書,怎叫世人輕易讀得?所以天書大多無字的。不過不礙事,小妹自幼生長漁家,貧家多嬌兒,冰飖向被父母嬌生慣養(yǎng),并不怎么干活。小妹幼年便終日在君山島游蕩耍玩,而這君山又是云夢洞庭、江湖勝地,常有高人往來。這些高人常碰見我,一來二去見我伶俐,也授我不少左道旁門。這其中,便有無字天書閱讀之法,今日正巧用來救命?!?p> “是嘛!”
一聽此言,張牧云頓時來了勁兒,忙道:
“那趕緊教我讀書之法!”
“嗯。你先扶我坐起來吧?!?p> “好!”
張牧云答應(yīng)一聲,并不動手。旁邊月嬋已經(jīng)會意,迅速上前,輕手輕腳地將冰飖小心地從被中扶起。
若說剛才這一番商議,張牧云早把禮教大防拋到腦后。當月嬋現(xiàn)在將冰飖扶起之時,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看著,心中只想著自己就要學(xué)會這天書閱讀之術(shù)。不過,當冰飖終于從棉被中坐起靠在身后擋板上時,張牧云偶爾回過神來,留心一看,卻忽然脫口“哎呀”一聲,趕緊轉(zhuǎn)過臉去。不僅轉(zhuǎn)臉,他口中還道:
“還是月嬋來學(xué),還是月嬋來學(xué),我先去院中等候!”
原來燈光下牧云看得分明,那冰飖的嬌軀從被中脫穎而出,雖然穿著水紅的抹胸,但在身子往上挪靠之時,不免春guang泄露。雪嫩軟白的曲線和柔面,在眼前時隱時現(xiàn)。雖然平素大大咧咧,不過到底還是樸實知禮的鄉(xiāng)村少年,這一陣春guang亂顫,只把他看得心神震顫,如遭電殛!
“嗚……”
這時冰飖也醒悟過來,頓時霞飛滿面,半驚半羞。依著她本性,當時便要發(fā)些古怪脾氣。不過轉(zhuǎn)念又一想,她記起自己還身負重托,只好暫把這羞臊火兒壓下。背靠著床板,見那少年正要往院里躲,冰飖趕緊叫道:
“牧云哥哥不行,這醫(yī)書只有男丁學(xué)了才能救我!”
說完,看著少年已經(jīng)止步,還猶猶豫豫不肯回頭,冰飖便紅著臉兒,把身上被子使勁拉到自己脖頸處,低低說道:
“我已遮嚴實,你轉(zhuǎn)過臉來也無妨?!?p> 說罷之時,她還在心中補了一句:
“哼,現(xiàn)在就是想看都看不到!”
正胡思亂想功夫,那張牧云已轉(zhuǎn)過臉來。
“救人要緊?!?p> 他此刻神色已復(fù)平常,望著只露頭臉的少女,大義凜然地說道:
“快教我讀書法門!”
“嗯?!?p> 冰飖吩咐道:
“你且搬凳坐在旁邊,把醫(yī)書放在這床沿上?!?p> “好!”
張牧云依言拉過一張木凳,就坐在冰飖床頭旁邊,然后把醫(yī)書放在冰飖坐起的身側(cè)。
“月嬋,還有……幽蘿——”
“嗯?”
“你們且先到院里。這醫(yī)書只能用純陽之氣去讀,你們在一旁恐有妨礙?!?p> “好!”
大事當前,月嬋言聽計從,趕緊拉著幽蘿走到院里。轉(zhuǎn)眼間屋中只剩兩人。
燈影搖紅,望了坐在旁邊一臉虔誠的少年,冰飖也不敢怠慢,微微側(cè)了身子,玉臂從被底探出,將床上天書攤開,翻到『溟海水神之章』。
與這天書多接觸了幾回,此時冰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那失落記憶中竟驀然翻騰起不少這禁魔天書的舊事。心有所感,冰飖又微微抬眼看了看牧云,見他正聚精會神盯著書本。聯(lián)系著心中所知,冰飖便想道:
“前后已有千萬年吧,那幾股空前絕后的勢力幾番爭奪、利用此書,沒想到最后,書中封印這曠古絕今之術(shù),竟在這破落茅屋里落到這鄉(xiāng)村少年手中?!?p> 感慨了一回,冰飖便摒除雜念,將那纖纖玉手壓在那張選定的書頁上,然后對少年柔聲說道:
“你將手掌壓在我的手上?!?p> “這……”
雖知是授術(shù),張牧云還有些躊躇。
“合適嗎?”
“快點!反正她們都出去了!”
見他這時竟還有些猶豫,冰飖便有些生氣地說道:
“此夜之事,即曠古以來驚天動地之大事。你卻還瞻前顧后,只顧這些小節(jié)!”
“呃……好吧!”
被冰飖這般責(zé)怪,張牧云直在心中叫屈:
“學(xué)個讀書法咒,算是大事,不過也不至于說得這般重大吧?”
心里嘀咕,此時也不便和女孩兒斗口,張牧云便只好乖乖地把手掌壓在了冰飖柔荑之上。
“呀!”
這一觸摸,才發(fā)覺少女手兒清涼。雖然只是輕輕合在她的手背上,卻能感覺到這少女蔥蔥玉筍柔若無骨。“若握在手掌,應(yīng)該如夏日采菱時,偶爾發(fā)現(xiàn)、握在手中的荷苞吧?”“沒想到冰飖妹子平時活潑跳脫,手兒卻如此柔軟;看來那手相一說,大抵不能信吧……”
張牧云心中聯(lián)想,一會兒便覺得手掌下那清涼的手兒暖和了起來,然后便聽冰飖說道:
“不要瞎想!閉上眼睛,集中精神?!?p> “噢!”
張牧云趕緊把眼睛閉上,眼前的景物消失,心中再無雜念。就在思緒排空的那一剎那,驀然間他仿佛墮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世界,柔若無形,卻又深不可測,無論神魂身心,都被水光包圍。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充滿了水之靈質(zhì)。它們浩大之極,卻又無微不至,不僅將他身心包裹,還侵入他的毛孔,鋪張蔓延,一直要抵達他的靈魂!而張牧云自幼生長洞庭之畔、汨羅之灣,向來和水打過無數(shù)交道,自以為水性諳熟;也只有在今夜此時,遇到如此不凡時刻,才讓他霍然明悟:
原來他熟識的水,其實如此不同!
水之本源洋溢著靈性,在充盈自己身周的世界中飛舞張揚。春霖白露,惡水黃泉,柔弱之至,剛強之極,無堅不摧,無孔不入,無數(shù)個水的精靈在神魂顛倒中飛舞,告訴他水的本源。此刻或是須臾,或是萬年,總之在那最后之時,張牧云似被醍醐灌頂,忽然睜開雙眼。
“冰飖——”
再度睜開的眸子中流溢著清澄無比的光輝。張牧云握住少女仍放在書冊上的手,真誠說道: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