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張牧云這個年紀(jì),別說是千嬌百媚、萬里挑一的辛綠漪在面前坦裎相對,就算換了個模樣稍微過得去的年輕女娃子在對面解帶寬衣,卻也得把這三魂勾去兩魂、六魄勾去五魄。
而因羞赧,饒是拼得大犧牲,剝衣入水時辛綠漪卻還留得一塊鮮紅肚兜勉強(qiáng)遮掩羞處。這一來不要緊,正所謂“酒飲微醺、花看半開”,若得絕妙的境界,恰在這云渺煙山、欲見還遮的程度;再配上高燃紅燭、蒸騰熱氣,這一支白玉脂凝的清麗好女子在眼前花瓣清水蕩漾綻放,真?zhèn)€活色生香!恐怕此時就算換得百年高僧來,只須看得一眼,趕緊還俗去。
事實(shí)上,此時張牧云正在心中大贊那些高僧。以前去慕阜山中抄經(jīng)打零工,向來只把那些僧人大和尚當(dāng)作生意伙伴。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有眼不識泰山。不近女色、終身不娶,這境界一般人哪能達(dá)到?這不,自己現(xiàn)在快速默念“妖怪妖怪妖怪”已至百遍,卻還是一樣心旌搖動,神魂顛倒。
明知是妖女,張牧云此時卻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這一片動人春色。
當(dāng)然,此時張牧云心中倒無什么褻念。他只是覺得這眼前的色相美得驚人,心中暗念“妖怪”之時,直贊嘆天工造化。
“唉!”
略偷覽春光,張牧云便在心中暗嘆:
“罷了,那晚上為啥那般決絕?她要拜師就給她拜了。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后續(xù)的詭計!”
“她、她可真美啊……”
這邊張牧云內(nèi)心掙扎,有些后悔,那邊辛碧奴卻也正忐忑不安。這時節(jié)和少年差不多,美魚妖心中卻也有些后悔。她心中思忖:
“嗚,看他瞧得這一時,卻還不上前,是否正在心間嘲笑?”
“他、他……不會覺得我下賤吧?”
畢竟辛綠漪性情正直,本自冰清玉潔,有今日這一出,一來是因修仙心切,只想早日化龍,才弄出這旁門左道的拜師怪招;二來也因?yàn)閺埬猎粕们謇收龤猓谒哪恐杏钟邢蓭熤畬?shí),因此潛意識中覺得就算把自己清白身子交付與他,誰吃虧倒也還在兩說。
只是,此事想想罷了,若真?zhèn)€依法施行,卻發(fā)現(xiàn)真?zhèn)€荒唐。尤其現(xiàn)在張牧云一愣怔一發(fā)呆,雖然時間其實(shí)很短,卻也讓辛綠漪懷疑是否被鄙夷輕視。于是患得患失之間,她正是既羞又悔,懊惱不迭。
不過,俗話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弄出這大動靜做出這大道場,想一時抽腳又談何容易?
“他若是真?zhèn)€欺上前來,要跟奴家用強(qiáng),可、可怎么辦?是從還是不從?”
辛綠漪進(jìn)退兩難。不過,這會兒若是被張牧云知道她腦子里這想法,恐怕會把鼻子氣歪:明明就是她先誘哄,這時倒好像自己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
正當(dāng)這屋中氣氛旖旎之余稍顯尷尬,卻不料忽然從半路殺出一位尊神來!
“牧云牧云,你在這里嗎?”
一陣紛亂之中,只聽得“咣當(dāng)”一聲,這間幾乎密不透風(fēng)的屋子房門卻被人一腳踹開!
“哎呀!”
正在溫水落花中糾結(jié)的辛綠漪,聞聲大吃一驚!
“誰人竟能破我秘境封印?”
心中疑慮,不敢怠慢,借此機(jī)會,早就想避而遠(yuǎn)之的辛綠漪一個魚躍,便從大澡盆中倏然跳出。一陣眼花繚亂之中,還沒等張牧云弄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便失了辛綠漪所在。
“跑哪兒去了?這么快!”
正覺得十分神奇,那月嬋已到了眼前。還不等她開口問詢,她后面又有一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
“姐姐姐姐慢慢走。等等我呀!”
張牧云一聽聲音,便知這個蹦跳追來的人正是幽蘿。
“你怎么在這里?”
再說月嬋。見到張牧云,她一臉歡欣,口中話兒雖在質(zhì)問,那語氣表情卻和“終于被我找見你在這里”無異。
“我被村長帶來這里。”
口中漫漫回答著少女提問,張牧云眼睛卻在四處尋找剛才那妖女藏在何地。
“是么……”
這時月嬋也看清屋中景物。踮著腳盈盈轉(zhuǎn)了一個圈兒,看見這四壁搖曳的紅燭和眼前一泓花水,她便產(chǎn)生了懷疑。
“牧云,怎么村長領(lǐng)你來洗澡么?不是說要把他小孫女送給你么?”
“哪里話!半天也沒見著他小孫女人影——啊……”
正答著月嬋的問話,張牧云眼角一掃,卻終于發(fā)現(xiàn)那妖女所在。原來,就在旁邊這堵墻上,鑲著一塊裝飾用的橢圓形白玉靈璧石;自己記得清清楚楚,起初來時打量這白玉石光滑如鏡,自己還在心中稱贊其晶潤純瑩,說道那村長竟然能找到這般玉色純凈的靈璧石,實(shí)屬不易。但此時再看這玉璧圓鏡,卻發(fā)現(xiàn)上面竟憑空生出幅圖畫!——那潔白無瑕的玉石宛如湖波明澈,一桿碧荷搖曳其間,兩片浮水荷葉下有一尾紅鯉流連婉轉(zhuǎn),那兩眼仿佛通靈,眼波流轉(zhuǎn),好像正在看著他,如欲說話。
“哈!果然正是水妖。說不定就是紅鯉成精!”
上回江中夜航碰見這妖女,張牧云便懷疑她是水中之精;今日一看,果然正是水中鱗鯉之物。
張牧云這所料大抵不差;唯一有點(diǎn)出入的,便是辛綠漪原本乃是青鯉,此時呈現(xiàn)紅色,不過是她回想剛才之事,羞急交加,不免有些變色。而衡山碧奴辛綠漪修煉多年,法力廣大;她早就蛻卻舊有皮囊,舍卻原形,固為人身。此時情急之下變?yōu)榧t鯉,倒也并非幻回原形,而是急切間想了幅民間常見圖畫,暫時隱匿了身形。
再說月嬋。小公主見張牧云忽然盯著壁上這幅裝飾畫,便也過來瞧看。
“嘻,這碧蓮紅鯉倒也出奇?!?p> 月嬋看著壁上鯉魚荷花,真心贊它生動。不過此時張牧云不欲節(jié)外生枝,便趕緊叫月嬋一起離開這里。這一來,本來沒甚疑心的少女卻有些起疑。
“有古怪!”
不顧張牧云招呼,月嬋對著這香花浴盆打量了一回,又繞盆三匝,然后問張牧云:
“是不是那村長的孫女,要在這里洗澡呀?”
“那哪能呢!”
張牧云理直氣壯:
“難不成人家姑娘家洗澡還要請我來看?”
“想得美你!”
見牧云滿口胡柴,月嬋有些生氣。再次打量了一下屋內(nèi)環(huán)境,冰雪聰穎的公主便追問一句:
“那,會不會是你不請自來,只想看人家洗……澡,別人不讓,你就把屏風(fēng)推倒?”
“月嬋,你咋這么說我!”
這時張牧云真?zhèn)€是有苦說不出。明明事實(shí)相反,卻百口莫辯,真是滿腹的冤枉!這時候他瞥了一眼那壁上的鯉魚,卻不知是否錯覺,只覺得她的身子更加通紅了。
“別鬧了,此地恐怕真有古怪。生地不可久留,我們走吧!”
張牧云很清楚此時跟女孩兒沒法說理,只得嚴(yán)肅了面皮,擺出往日家長威嚴(yán),催促眼前這倆機(jī)靈丫頭快走。
張牧云這么一說,月嬋倒也覺得有理,便拉過小幽蘿,乖乖跟著張牧云往外走。不過這時那小妹妹卻忽然對那漂滿香花的水盆感了興趣,跟她月嬋姐姐說,想在里面洗個澡再走。對她這想法,月嬋趕忙阻止:
“別在這里洗,還不知是不是別人洗過的二道湯呢!”
說得這一句,這三人便出了房門,穿廊過舍,到村子里找得侍劍、畫屏,便不顧枯木村人詫異的目光和依舊熱情的挽留,就此揚(yáng)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