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塵埃定,無語蒼天
呂皇后看著杜凈暉低頭逼問的樣子,心里的往事被迅速的翻出來,一點點在腦子里清晰起來,那些陰暗不堪的往事,沒想到竟然能記得那么清楚。
“呂家,原本只是恒朝一個小家族,我是呂家的唯一的女兒,從小被捧在掌心里長大,那時候,每一天都覺得好幸福啊?!眳位屎蠡貞涍@一段時,神色是那樣的甜蜜與溫柔,像是有一雙春風(fēng)的手拂過,讓人覺得那般的安詳。
杜凈暉似乎也被呂皇后的安詳感染了,竟然平靜下心情,靜靜地從地呂皇后身邊,一聲不吭地聽著呂皇的話。
“十四歲,原本是花朵一樣的年紀(jì),是人生中最美好的的時光,可是就是那一年,我看到了人性最丑陋不堪的一面。二哥半夜爬到了我床上,強占了十四歲的清白身子,我哭著問二哥,為什么要這樣對我……”說到這里呂皇后重重嘆息,又半似癲狂的輕笑著,轉(zhuǎn)頭看著杜凈暉:“你知道他說什么嗎,他說我跟本就不是呂家的孩子,是我娘私通護(hù)衛(wèi)生下來的賤種?!?p> 杜凈暉聽得心里一疼,可是卻沒有阻止的意思,他今天必需知道他到底是誰的兒子。
呂皇后看著地面,聲音越來越輕:“我不信,衣裳零亂地跑去問爹,爹竟然,竟然……”說到這里,呂皇后才發(fā)現(xiàn),就算過了這么多年,竟然還是難以去面對。
呂皇后低下頭,眼淚又無法抑止的掉落,一滴接著一滴,濕了衣襟,也打濕了沉重的往事:“后來,呂家把我送進(jìn)宮選秀,可那時候皇帝已經(jīng)很老了,于是他們花了大把的銀子把我送到當(dāng)時還只是王爺?shù)亩潘惧访媲?,用盡了手段,才沒讓杜司宸識破我早已不貞潔的事實。”
“最初的時候,杜司宸待我還是很好的,溫淡柔和,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得到了幸福??墒恰眳位屎蟮哪樕蝗蛔兊锚b獰,到現(xiàn)在她依舊認(rèn)為不是徐唯青進(jìn)宮,杜司宸永遠(yuǎn)都會是她一個人的。
“可是,徐唯青進(jìn)府里了了,她身份高貴,是徐家的掌上明珠,入府便是王妃,遠(yuǎn)遠(yuǎn)高著我很多。杜司宸的眼光全被徐唯青那賤人纏了去,再也不來看我,不論我怎么妝扮,在他眼里,我永遠(yuǎn)不如徐唯青?!眳位屎笙肫鹉切┤兆?,心里更是痛苦又憤恨。
“后來,杜司宸登基為帝,徐唯青便成了皇后,而我卻永遠(yuǎn)只能居于其下。那一年,我回家省親,爹說我得有個孩子,才能在宮里站穩(wěn),才能為呂家爭取更多的利益。他們就……”呂皇后發(fā)覺自己再也無法繼續(xù)說下去,連她自己都覺得骯臟不堪的往事,只怕杜凈暉聽了會更加難過,更加無法自處。
杜凈暉如遭雷擊,這……就是他的身世嗎,這就是真相嗎?既然杜司宸早就知道一切,為什么還要立母親做皇后,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么說,我……我是呂家的人?”
“暉兒,你為什么要問,又怎么知道的?”
杜凈暉閉上眼晴,冷笑著:“母后,父皇早就知道我不是杜家的孩子,火焰胎記就是他親手要讓畫上去的,血砂只有在剛出生的孩子身上用,才會經(jīng)久不消退?!?p> “什么……你說,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呂皇后再也止不住仰天大笑,已經(jīng)再也理不清腦子里空間是什么想法,已經(jīng)全亂了。
“母后,青綱國玉,和傳位詔書全在杜三身上,父皇在去世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把信送給了杜三,所以杜三早就知道這些事了,后來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中?!倍艃魰煹穆淠?,連他自己都無法再形容,原來一個人還可以這樣痛,痛到了骨血里,疼進(jìn)了心窩里。
呂皇后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天全塌了下來,原來杜司宸不是沒有安排,而是早做了安排,卻沒有讓任何人知道,他果然是最向著徐唯青,于是連徐唯青的兒子也更偏重些:“暉兒,我們做錯了嗎?”
“母后,沒有錯?!敝皇侨伺e了,所以也就錯了。杜凈暉長長嘆息之后,轉(zhuǎn)身向呂皇后告辭,言語中有著決絕:“母后,孩兒告退了,您多保重。”
“暉兒,你去哪里,暉兒……暉兒……你不要干傻事,不論怎么樣,你都是娘的孩子,暉兒……”
次日,杜凈暉舉兵與杜三和幾位王爺所帶的南、北兩軍對陣于紫歸城十里外,很快的,在杜三和四王八王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杜凈暉就敗了,敗得讓杜三他們莫名其妙,也充滿了疑問。
“老天,你昨天進(jìn)宮和老大說了什么,他今天表現(xiàn)分外怪異啊?!倍潘敬粗湃χ?,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杜三的功勞,早知道還興師動眾的把南、北兩軍帶來做什么。
“只是告訴他事實?!倍湃鋵嵰矝]有想到杜凈暉會這么做,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趕緊向亂軍陣中輕身趕去:“快,寒青、寒微,去找大哥?!?p> 杜三強壓下心底的不好預(yù)感,迅速在亂軍中尋找著杜凈暉的影子,杜凈暉那個人他實在太了解,那么驕傲、那么一個生來就以身份為豪的人,只是,昨天的事想來還不至于,因為他離開的時候,杜凈暉神色雖然低落,卻依舊是平靜的,卻為什么做出了這么癲狂的事情。
“主子,大皇子在這兒?!焙嗟穆曇魝鞯搅硕湃亩淅?,杜三趕緊回頭去看。
杜凈暉半靠在寒青身上,寒微扶著就那樣站在亂軍之中,滿臉的血色卻顯得那樣從容淡定,這才是他的大哥,那個眠花街、宿柳巷的根本不是真實的杜凈暉,眼前的人才是。
杜三緩緩走過去,看著杜凈暉,不覺間淚已經(jīng)染濕了眼眶:“大哥,你何必,何必……”
“老三,我勝,我不容你,你勝,我不容我自己?!倍艃魰熞贿呎f一邊喘氣,已經(jīng)漸漸感覺到力不從心了,或許于他而言,只有死才能洗刷那些恥辱一樣的真實。
杜三一把抱過杜凈暉,幼年時的種種齊齊涌上心頭,曾經(jīng)他們也是有過兄弟親情,曾經(jīng)他們比誰都更珍重彼此,只是王權(quán)、帝位,也偶爾讓他們迷失了。
杜三長長一聲嘆息,看著杜凈暉:“大哥,你原本可以悄然離開,一切我已經(jīng)打點好,你這樣……白費了我的一番心思啊。”
“老三,你是我們兄弟幾個里,心腸最軟的,兄弟幾個里,你也是最有出息的,答應(yīng)我,做個好皇帝?!倍艃魰熤钡浆F(xiàn)在才明白,帝位這東西,于他而言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他心底最看重的,還是他的這幾個兄弟。
杜三閉上眼,重重點頭:“大哥,我答應(yīng)你,我一定讓恒朝立于世界之巔,讓我恒朝四夷來臣,八方共朝?!?p> “老三,你能做到……一定能?!倍艃魰煱氩[著眼睛,眼神漸漸迷離,眼前仿佛有一些七彩的光芒閃過,溫暖而耀眼。
杜三只覺得心一陣一陣被揪著,脹得發(fā)疼:“大哥,你不要再說了,莫白衣馬上就來,他會治好你?!?p> 杜凈暉慘然一笑,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已經(jīng)來不及了:“老三,還有一件事,一定要趕緊辦……你的娘子和兒子都在……炎國……蘇……蘇放手里……,趕快去……去接他們……回來……”
“我知道了,大哥,你別說話了,莫白衣來了?!倍湃粗滓挛⑽⒌臎_他搖頭,心立時就冷了,他終究還是會失去了這個兄弟。
天適時的下起了雨來,沖淡了滿山滿谷的血腥味,等寒青、寒微帶著人清理戰(zhàn)場時才發(fā)現(xiàn),大部分并非是恒朝兵士,而是炎國人,身上所攜帶的武器以及體貌特征都表明這些人不是恒朝子民。
這時候杜三才明白,杜凈暉那句:既然是我引狼入室,自然由我來處理是什么意思,杜三不知道杜凈暉是怎么說服炎國人的,但杜凈暉真的做到了。
杜三忽然抬頭,無語看著蒼天,烏云沉厚,天地間皆是雨絲風(fēng)片,那么柔和,淚不覺間落了下來:“大哥,大哥…………”
杜凈暉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蒼白地在杜三懷里,再也聽不見任何人的呼喚。莫白衣拉開了杜三,往脖子上直接招呼了一針,看著身后一臉呆滯的寒青和寒微:“把你們主子帶回去吧,省得在這嚎,吵死了。”
寒青和寒微扛起杜三就走,也沒敢指責(zé)莫白衣,開玩笑這是他們師叔大人,也就杜三敢叫他莫白衣,其它人誰不怕他呀。
等杜三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人也已經(jīng)身在皇宮里了,門外明顯是寒青的腳步聲,杜三遂喊了聲:“寒青。”
“是,主子,您吩咐?!?p> “大哥呢?”
“回主子,大皇子已經(jīng)下葬,您已經(jīng)昏睡了兩天了,另外,呂皇后……也上吊自盡了,與大皇子一道葬在定陵。按幾位王爺?shù)闹饕?,呂皇后以國母禮葬,大皇子以王禮葬,大皇子的家眷還在皇子府,等著主子您的發(fā)落呢?!?p> 杜三閉上眼睛搖搖頭,原來那一切都是事實:“傳下去,封杜諍為永暉王,賜大皇子府為王府?!?p>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