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鳳棲臺，夜色蒼涼
魏然第一次走進這坐從來沒在史書上見過的都城，紫歸，紫歸，之子于歸，想當(dāng)初取名字的時候喻義是很好的吧，可這卻是做容易讓人受傷害的城池。
遠來求功名的仕子，可能名落孫山而回，終身郁郁不得志；從各地入宮選秀的佳人，可能只是在深宮里一生孤清，白發(fā)幽獨終老；四面八方來的商旅，可能滿帶金銀而來，卻孑然一身只留兩袖清風(fēng)而走，所以啊，這坐城是做充滿了誘惑，也銘記了各種傷痕的城池。
城，是坐很繁華，很美麗的城，兩街夾煙柳，四面繞清溪，街道干凈而整潔，百姓看起來亦是富足安詳，一切都那樣完滿。
兩待的吆喝聲陣陣傳來，有的如弦如歌，有的似管似笛，交錯成一片嘈雜卻有意思的聲音。魏然心道，這就是市井，傳說中的市井，回過神來才想起，后代的菜市場估計也就這樣子，怎么能把眼前的景象形容成傳說中的市井呢，又不是沒去過。
越往里行進，人聲越少，越加富貴肅穆，聽得寒青在外面叫了聲：“主子，到了?！?p> 魏然的心陡然往下沉，敢想站起來下馬車，卻一陣暈眩，才發(fā)覺原來她是這么抗拒這個地方。杜三發(fā)覺了魏然的神色，輕扶著魏然下了馬車：“雨弦，你還好吧？”
魏然搖頭看關(guān)眼前高大的永安門，青石相砌，上有碧瓦朱檐，士兵肅然而立，見到杜三卻立刻拜倒在地，口中高呼：“三殿下千歲?！?p> “平身?！?p> 整齊劃一的站立起來，目光灼灼地目視前方。魏然看得微微搖頭，這一番陣仗讓她更加不想邁進這個門，天家，天家，天上人家，卻不是美麗的天堂，而是人世間權(quán)利的中心，在這其中的人，多是身不由己沒有自由的。
“在想什么？”杜三注意到，自打下了馬車，魏然就有些不對勁，盯著門樓還看了許久，臉色微有些蒼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然搖搖頭，她是在辦公室里打混過的魏然，就當(dāng)是個大公司了，誰怕誰，想著勁著又起來了，何況還有大老板撐著，再說了，撐死不過是吹根笛子，然后遠走江湖。反正杜三敢對不起她，她就和杜三永生不見。
握緊拳頭，眼光燦燦而不懷好意地看著杜三：“青夜，我們進去吧。”
杜三有些不明白，剛才還情緒低落，怎么一下子就生龍活虎了，搖搖頭還是帶著魏然進了永安門：“往北是官員朝會的休息場所，往南是花園和池塘，往正中就是東，大殿后面是紫宸殿，紫宸殿再進去，就是內(nèi)宮。內(nèi)宮中，鳳棲臺上的恒恩殿是中宮的正殿，左右有南、北兩側(cè)宮，共有宮殿三十六座，鳳棲臺共有主配殿十八宮，恒恩殿為中宮。”
說著已經(jīng)走到了鳳棲臺，曾經(jīng)歷代的皇后都是住在這兒，杜三以前看著是覺得悲傷的，而今卻覺得鳳棲臺是如此明媚燦爛：“以后，雨弦就住恒恩殿。”
魏然沒啥反應(yīng)，于她而言住哪里都一樣，而且她也還沒聽出來恒恩殿就是皇后住的地方，就順著點了頭：“好，對了瑄呢，隨我住還是另配住所？”
按照以往的約定俗成，皇子是不能和后妃一同住的，一是怕皇宮干政，二是怕長于婦人之手，不免帶著婦人之仁，也容易被母親的言行左右。杜三看著魏然，清淡而灑脫的女子，而且杜瑄也還太小，還是讓杜瑄隨著魏然一同在恒恩殿比較好些：“你帶著就行了，待會他們會安排嬤嬤來，你挑看得過去的就行了?！?p> 魏然點頭，以為恒朝就是這樣的習(xí)慣，全沒想到是杜三相顧：“嗯，你還有事吧，有事就先去，我不要緊?！?p> 魏然早看見寒青和寒微在后面探頭探腦，又不敢近前來叫，看吧，她就知道一進了這宮廷，就她不是她，杜三不是杜三了，從今以后或許應(yīng)該叫皇上，而不能再你啊我的，電視里不都這么演嗎。
“那我先過去，把寒微留在你身邊吧，他熟悉宮里，也好帶你四處轉(zhuǎn)一轉(zhuǎn)，我去去就來?！倍湃辣厝皇巧塘康腔氖虑?，四王一定等他很久了，也不可能不去，只好讓寒青陪著魏然，這樣他才放得下心。
魏然料想得到杜三的很快，會慢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所以也沒打算等，早早吃完飯，在院子里抱著杜瑄，哄著他睡覺。星斗漫天，在這小如井口的宮里望，異常的耀眼，像是一顆顆鉆石，散發(fā)著誘惑人心的光芒。
秋夜的月總是給讓人感覺到微微的冷寂，尤其是身處在宮廷之中，更覺得冷淡了幾分?？粗鴿u漸入眠的杜瑄，魏然忍不住就嘆息了：“瑄兒，決定跟隨他，你說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為什么我現(xiàn)在心里這么糾結(jié)，唉…快點長大吧，至少能陪我說說話。”
“皇妃娘娘，瑄皇子睡著了，讓奴婢帶他進去睡吧，莫讓露水打著了，怕是會著涼的?！闭驹谖喝簧砗笳f話的人，是下午內(nèi)宮送來的嬤嬤和宮女、太監(jiān)里選出來的，其實也不是魏然選的，完全是寒微做的主，因為寒微比較熟悉，而魏然人事兩不知，只能讓寒微干這事。
“嗯，也是，把瑄兒抱進去睡吧，我再坐會兒。”再坐會兒？連魏然自己都覺得這哪里是想再坐會兒，分明是再等杜三那個混小子，這么晚了，竟然還沒來。
魏然坐到慢吞吞愉睡著的時候，杜三悄悄地走進了院子里，看著隨侍的宮女們，不由得有些生氣：“你們怎么照顧娘娘的，更深露重，怎么能讓娘娘在院子里睡著?！?p> 宮女們立刻撲嗵跪了一地，魏然那一半的睡意也就醒了，看著滿地的宮女，抬頭就看見了杜三笑吟吟地看著她，魏然一時間只覺得充滿了歡欣：“讓他們起吧，是我想在這賞月的?！?p> 魏然眼底那抹淡淡的喜悅，沒能逃過杜三的眼睛，杜三只覺得一天的疲倦消失于無形：“進去睡吧，外面太涼，你又是一路奔波，容易感染風(fēng)寒?！?p> “我們在院子里坐坐吧，天晚風(fēng)涼，月色又這么美，不欣賞一番才是枉負了韶光?！蔽喝辉捯徽f完，自己就先瞠目結(jié)舌了，她…她…她什么時候竟然也能說這么文縐縐的話了，酸死人了。
杜三聞言便笑著坐在魏然身邊，將魏然一把抱入懷中，用厚厚的披風(fēng)擋著漸起的涼意：“好，我陪你賞月?！?p> “快中秋了吧，嗯，該做個月餅來吃。”魏然想起豆沙餡月餅和冰皮月餅，口水就流了下來，她最是愛豆沙和那薄皮兒的冰皮月餅了，甜蜜而香軟。
“月餅，我沒有吃過，是什么樣的？”杜三發(fā)現(xiàn)總能從魏然嘴里聽到一些新鮮的吃食，比如最初時吃過的粽子，現(xiàn)在又說起了月餅。
魏然忍住口水，遙想起那些各式花樣的月餅，聲音全是向往與追憶：“在我的記憶里，八月十五是中秋節(jié)，每年中秋，娘都會做月餅給我吃，有用紅豆煮爛后的紅豆餡，還有蓮蓉、粟蓉的，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了?！?p> 杜三向來不愛吃甜糯的東西，只是聽魏然形容得口水直流的樣子，也就來了興致：“我們現(xiàn)在去御膳間吧?！?p> “啊……”魏然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杜三向來不是這說風(fēng)是雨的性格，啥時候變成這樣了？
杜三不等魏然反應(yīng)，讓宮女掌了燈帶著魏然去了御膳間，這下可好了，御膳間就偈炸了鍋似的，亂成了一團。本來只留著幾個御食贊的膳間一下子就熱門了起來，掌膳大廚和掌膳監(jiān)都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到。
等了解清楚是魏然想吃個新鮮食物時，掌膳大廚立刻來了精神，聽魏然形容得繪聲繪色，掌膳大廚也顧不得杜三在，立刻吆喝人去備料。
“江米粉用干鍋炒熟，然后江米粉一斤，米粉一斤，面粉半斤，糖一斤，油三兩，牛乳四斤，拌勻了上鍋蒸一刻鐘以上，然后迅速攔勻。娘娘，是這么做的吧？”掌膳大廚沒看見杜三的眼光，要是看見了絕對不敢無視杜三的存在。（份量可能不是特別準(zhǔn)確，想自己在家做的親，可以去網(wǎng)上搜一下，這是冰皮月餅的做法。）
“對，然后把煮好的豆沙餡包到皮里邊，再進模子里壓成型，就可以吃了。”?！谝粋€出來，魏然趕緊上前去拈了過來，樣子還真是像記憶里吃過的冰皮月餅，透亮的皮兒，香軟可口的樣子。
第二個出來，也被魏然拈在了手里，遞給杜三：“青夜嘗嘗吧。”
杜三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基本上也沒人注意他，也就接過來往嘴里放了，不是記憶中粘膩的口感，而是沙沙的，香甜中帶著紅豆獨有的淡淡苦味，正好中和了甜味，恰到好處：“味道很好?！?p> 魏然瞇起眼睛，從大廚手上迅速的把一大盤冰皮月餅搶下來，然后拉著杜三迅速離開已經(jīng)亂成一團的廚房，回頭看了眼拍拍胸口，那群人為了吃，連杜三在一旁都顧不上了，真是群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