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然回來的時候,屁股后頭跟了一串小尾巴——
顧熙和、染墨、滌硯魚貫而入。
舒歡微訝:“你們進來做什么?”
在這里適應了這么些天,她知道古代男女防范雖嚴,但像染墨、滌硯這樣的總角書僮還是能進出二門的,只是跟到她的臥房里頭來,似乎不太合適。
她這一問,顧熙和也掉了臉斥道:“你們跟進來做什么?”
染墨退后兩步,苦著臉道:“不是爺讓小的們跟好?”
顧熙和不滿道:“那也沒讓你們跟到房里來!出去出去!”
話畢,抬眼,瞧見顧熙然正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心里不禁有點發(fā)毛,還沒覺察到是哪里做得不合適了呢,就聽見他沉著聲道:“你也出去!”
……
有沒搞錯!他才只有十一歲,需要避嫌嗎?
但不知怎的,他直覺的有點顧忌這個哥哥,悶哼了一聲,就帶著兩名書僮乖乖的退到外頭廳上去了。
舒歡看見這一出,忍不住要笑,憋在房里不能出去的郁悶也解了不少。
誰想顧熙然轉手丟了一套衣裳給她,言簡意賅道:“換上?!?p> “干嘛?”舒歡不解。
“帶你出去逛逛?!?p> “?。俊?p> 太突然了,舒歡有點發(fā)愣,再低頭看手里那套衣裳,分明是家里那些小廝們慣穿的樣式,越發(fā)醒不過神來。
“這衣裳是滌硯的,我看他身量同你差不多就要了來。放心,前兩日剛做的,他還沒上過身?!?p> 舒歡關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疑惑顧熙然怎么出去請了個安回來,就忽然想到要帶她去逛,而且還很開明的讓她女扮男裝……
見她愣著不動,顧熙然微蹙了眉道:“怎么,不想去嗎?還是你的傷……”
“不是不是?!笔鏆g連忙搖頭:“我的傷沒事,只要不碰到,壓根都感覺不到痛?!?p> 其實吧,她成天待在這院子里都快悶瘋了,早都想出去逛逛,見見世面,順便了解一些情況了,只是眼下這情形,出去合適嗎?不提別的麻煩,單是傳到老太君那里,知道她割腕是裝假的話,那后果絕對很慘很慘!
想要出去透透氣的渴望和安份生活需要的謹慎起了沖突,略微遲疑之后,舒歡就決定將顧慮統(tǒng)統(tǒng)拋到腦后。
不是還有顧熙然在呢么?
他是個思慮周全的人,她能想到的事,他不可能沒有想到,既然不在乎,那就是早有所備,還是相信他好了。
選擇無條件的相信他,只是一種本能的直覺,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只將手里的那套衣裳展開抖了抖,忽然就沖著顧熙然露出了一個略帶討好的笑:“那個,請你先出去一下好吧?”
風水輪流轉!
顧熙然好笑的望了她一眼,轉身出去。
待到換完裝,需要梳發(fā)髻的時候,舒歡就犯了難。
總角的發(fā)式看上去很簡單,但讓她這個從前留著短發(fā),幾乎不用梳頭的人來自己梳,萬萬不可能!她只好喊了顧熙然進來商量。
“不會?”
顧熙然盯著她的目光里頗帶促狹意味,但沒有多問,悄悄的去喊了云姨娘來。
云姨娘掀簾進來,瞧見舒歡的裝扮時,那眼睛頓時就睜得比往常大了許多,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二奶奶……您……您這是……”
“別問我,問他。”舒歡意態(tài)悠然的在妝臺前坐下,很無恥的將解釋的麻煩丟給顧熙然。
顧熙然倒沒什么特別反應,只道:“替她梳個頭,我要帶她出去。”
“出去!”云姨娘的眼睛睜得更大了,萬分吃驚道:“二爺,這不太好吧……二奶奶昨晚才受了傷,何況……”
顧熙然抬手止住她道:“照我說的做就是了?!?p> 云姨娘看看他,再看看舒歡,很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伸手從妝臺上取了一把烏木發(fā)梳,替舒歡梳起頭來。
不得不說,梳頭也是一門學問,比起慧云的輕柔,云姨娘的手勢稍重一些,但絕對不會梳到頭皮疼痛,而她梳起來的髻,緊實而不容易松散,才不過半柱香都不到的時間,舒歡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一名眉目清雅的俏書僮。
“如何?”舒歡自己有點忐忑,不知道這模樣騙不騙得了人。
顧熙然掃了她一眼:“將就。”
將就是什么意思!好勉強啊!
舒歡自己取鏡自攬,其實還算好,她如今年幼,身體還未發(fā)育完全,扮這種書僮最是合適不過,看上去清爽而利落,倒是顧熙然身上那種長袍,她身高不夠是撐不起來的,穿著不見得好看。
不知怎的,她忽然心情雀躍起來,擱下銅鏡就道一聲:“走吧!”
巴不得趕緊飛出這個悶人的大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云姨娘仍然不安:“萬一有人來給二爺拜壽,或是老太君和太太那里傳人說話該怎么辦?”
顧熙然一笑:“老爺和大爺都回來了,那頭正忙著擺洗塵宴呢,我這里還會有人來嗎?”
他說的是事實,云姨娘不由替他心酸起來,再看看舒歡,心里暗嘆,若是他這病早些好,說不定就能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室,那生梅閣就不至于如此冷清,但那時,自己的處境是不是更難堪些就很難說了,畢竟如今的二奶奶,還是好心性的……
才想著,顧熙然接著道:“要真有人來,就說我出去散步了,二奶奶病著不見人,打發(fā)他們回去。還有,我們走后,這屋子里不許一個人進來,若是有人出院子,你找個妥當?shù)娜烁?,隨后該怎么做,你清楚?”
這是……
云姨娘一愣,點了點頭。
“這里我就托付給你了,外頭若是得到半點風聲,回頭我可找你?!?p> 說這話的時候,顧熙然臉上帶著云淡風清的笑,倒像是在說一句玩笑話,但云姨娘心里一凜,立刻就知道這是對她的警告和提點,不由苦笑起來。
從何時起,二爺竟連她都不相信了!但這事能怨誰?自種的因,只能自嘗苦果。
心里泛著苦,但她還是得應下:“二爺放心吧?!?p> 顧熙然這才微微頷首,挑眉看看呆在一旁聽他們說話的舒歡,道一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