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不是頭一回遇到云姨娘算計了,但這次舒歡感覺尤其疲憊,原還覺得昨日出了事,好歹能過一段安靜日子,再沒想到連一天都沒挨過去,緊接著又被算計了。
“有些話,不知道你是聽不懂,還是我說得不夠清楚。”舒歡緊盯著云姨娘的眼道:“我不喜歡勾心斗角,僅僅是不喜歡而已,還沒笨到被接連算計了,仍無知無覺的地步。”
云姨娘一張臉白了又紅,急著辯道:“二奶奶,我沒有……我只是一時大意疏忽,忘了清掃……”
舒歡微微一笑:“這話若是巧云對我說,我興許還會相信,你平素那么謹慎小心,會疏忽大意?”
眼見云姨娘還想辯駁,她已搶先抬手止?。骸爱?dāng)然,無憑無據(jù),只是碎了個茶碗忘記清掃而已,我要認真罰你,瞧在旁人眼里就是有意刁難,無理取鬧。你放心,這次的事我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但不管你是真疏忽還是假疏忽,今后這樣的錯,請你還是少犯吧!”
云姨娘咬了唇,垂下眼道:“謝二奶奶不罰之恩,嫣娘下回一定謹慎?!?p> “謝就不必了,要恨也由得你?!笔鏆g冷道:“不過事先告訴你,我再好性子,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想求什么,找正主兒去,別繞著彎子設(shè)計我,我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被欺負狠了,斗逞心機我是不會,但當(dāng)眾不給你留臉,讓你今后沒好日子過的事,我可是干得出來!”
這番話出,別說云姨娘,就是慧云都睜大了眼睛,訝異到了極點。
她們還真沒見過舒歡這樣不按理出牌的主!
顧家太太林氏算是個厲害人了,但她不管心里怎么恨老爺那些狐媚的姨娘和通房丫頭,當(dāng)著老爺和外人的面,總還是要偽裝出良善賢德的模樣,背地里才下手,可是如今二爺還坐在這呢,這位二奶奶竟然就肆無忌憚的將妻妾間的暗斗端到了臺面上來明著說,甚至還放言威脅,她難道就不怕二爺嫌她惡毒?
當(dāng)然,她們再偷眼瞟瞟顧熙然,就發(fā)現(xiàn)這位二爺,非但沒有半點嫌棄正妻的表現(xiàn),反倒拿手托著下巴,雙眼晶晶亮的,帶著一臉看戲的神情,津津有味得很呢!
“我……”云姨娘還想開口挽回一下自己在二爺面前的形象。
誰知舒歡只作沒聽見,轉(zhuǎn)身就往內(nèi)室走去,還丟下一句:“用不著驚訝,我是威脅你了,不過我勸你最好把我的話記在心里,我可不是同你開玩笑!”
最起碼,她還沒有良善到拿自己的未來和性命開玩笑的程度!
不過,一番壓在心里許久的話吐了出來,她倒是覺得舒坦多了,至于外頭這亂糟糟的一團該怎么收場,由得顧熙然自個去處置,說來說去,她會接連遇見這種郁悶事,還不都是這個藍顏禍水惹出來的禍?
才埋怨藍顏禍水呢,藍顏禍水就走了進來,閉上了門,戲謔著笑道:“二奶奶好厲害!”
“抱歉?!笔鏆g沒情沒緒的翻開妝臺上那只酸枝雕花首飾盒,怔怔的盯著那小半盒首飾道:“我也不愿意讓你那愛妾難堪,但一味的隱忍容讓,只換來她的變本加厲。你知道,我是個自私惡毒的人,沒辦法把別人的臉面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重要,甚至今后,她若是再死不悔改,我也不介意將方才威脅她的那番話付諸行動。”
“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用顧忌我?!鳖櫸跞徽四樕?,但說著說著,就從她身后伸手過去,“啪”的將那只首飾盒蓋了起來:“只要你別成天盤算著離開我就行。”
“你——”舒歡訝然回頭,不知道他只是隨口說說,還是當(dāng)真窺明了她的心思。
看見她的一臉驚訝,顧熙然微微笑起來:“我認真的,不是同你開玩笑。請記住你是我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今后若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你可以告訴我,用不著獨自擔(dān)著。”
舒歡啞然,當(dāng)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因為在她的印象里,他該壞壞的笑著,然后告訴她:今后要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請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顧熙然看著她的臉色,探問道:“我想,我應(yīng)該值得你信任吧?”
他沒有說錯!
從最初在這里醒來直到此刻,不論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都一直無條件的護著她,信任她……
舒歡早就已經(jīng)感覺到疲憊了,心里有一瞬間的動搖,真想放棄吧,放棄離開顧家,放棄離開他獨自生活的盤算,因為那實在是太艱難了,而且今后,她不可能再有這樣好的運氣,遇見一個比他對她更好,更出色而值得依賴的人了。
只是,他太出色了,也是一種麻煩……
想到云姨娘,想到慧云,想到今后他身邊也許還有更多類似的,為了喜歡他而不折手段的女子,她那點動搖,又被嚇得縮了回去。
在有輿論和道德約束的一夫一妻的現(xiàn)代社會,尚且有許多飛蛾撲火的英勇小三,又何況是這個沒有限制納妾的古代社會?
舒歡勉強擠出點笑容:“你的話我記下了?!?p> 這是一句沒甚誠意的話,就同花和尚魯智深對智真長老說灑家記得,記得歸記得,未必就是答允要照著做,只是,她會認真去想想的。
顧熙然默默的看了她一會,沒有再說什么。
接下來的數(shù)天里,顧家上下一派平和,顧老爺同大爺提前回府,只是生意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同老太君關(guān)著門商談了一日也就解決了,還沒有重要到影響家中眾人情緒的地步,而生梅閣里也是異常的清靜。
顧熙然請的武師杜秋,這些時日因照顧娘親的病,還未登門,急促間慧云也還未嫁出去,但被禁止了出門,就連云姨娘也安份了許多,見到舒歡的時候,加倍的低眉順眼,柔聲輕氣,舒歡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養(yǎng)病”,同顧熙然聊天,再找些合適的木頭蔬果來練練她的雕刻,借此打發(fā)漫漫長日。
如果日子就這樣安穩(wěn)而沒有煩惱的繼續(xù)過下去,如果顧熙然從來沒有納過妾,那么像舒歡這種追求安定和平靜,沒有大理想大抱負的懶散之人,興許就能慢慢的放下心中的執(zhí)念,隨遇而安,不再刻意的替自己找尋退路……
可惜的是,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這一天,無意中聽見良辰和美景的閑話,又將她日趨平和的心給提到了半空中晃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