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未盡的情分,化作今生彼此煎熬的殘忍。
樊孤塵退居塵世經(jīng)年,當(dāng)年寒雁城一戰(zhàn)過后,他為小隨留下一句承諾,然而事與愿違,待他重返舊地之時,小隨卻不知所蹤,當(dāng)時的遲疑,只是因?yàn)樗氲玫侥蠈m戀兒一句最終的答案,然而卻就是因?yàn)榈冗@個答案,錯過了,自己離開之時,許下諾言所定的期限。
當(dāng)他滿懷歉疚,遍訪天下,尋得芳蹤之后,卻又是另一段煎熬的開始,小隨已為他芳心傷透,不愿再次回頭重新接納。
如此一來二往,雖然他們彼此心中都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但每每交心之時,總因?yàn)榉聣m不夠決絕的決心而發(fā)生變故,如今小隨已被他傷得冰封了自己的心思,不愿再接受他可能給的下一次傷害。
然而樊孤塵乃是護(hù)鼎樊家的唯一后人,至今孑然一身,始終不娶,只怕樊家的香火要自他而斷了。
此次楚王下帖邀請樊孤塵前來,一是因?yàn)樗那叭翁煨袆χ魅说纳矸?,在江湖中多少有些分量,二來是因?yàn)樗姆液笕松矸?,傳言樊家至寶‘七彩麒麟玉’上所承載的‘鼉黿真氣’對于習(xí)武之人具有神效,可重塑元神,化腐朽為神奇。
而之前莫白為了于冰心的傷勢,意欲尋找樊家后人,亦是想求得這門功法,然而如今的樊家人丁凋零,傳至樊孤塵一輩,僅剩下他這一支獨(dú)苗了。
楚王邀請他前來,是因?yàn)樗蓄嵏簿謩莸募覀髦翆?,楚王意欲逐鹿天下,若無法得到樊家人的相幫,必定會有諸多不順。
馬三軍為了修煉到手的那冊‘半闕殘念’,性情日漸狂暴,那‘半闕殘念’上所載的本就是‘化相無形’這等癲狂內(nèi)功,雖說練成之后少有對手,但修練的過程十分漫長,楚王有些等不及,便寄希望于樊家的這門家傳內(nèi)功,化腐朽為神奇,助馬三軍早日練成此功。
“在下已經(jīng)不出江湖幾年了,楚王此時派人下帖相邀,不知有何指教?”樊孤塵站在殿中,王座前方,凜然說道。
“哈哈哈!樊先生不愧為成名已久的江湖豪杰,說話就是爽快!”此時,楚王悠然地從王座上起身站立,看著樊孤塵不茍言笑的樣子,寒暄欣然說道。
是時,樊孤塵看見楚王起身凌視,當(dāng)即心中有些不快,少年時他也是一副目空一切的狂妄,如今雖然改變收斂了許多,但骨子里對這種姿態(tài)還是有些不爽,遂,又再說道:“王爺,場面話就不必了,若能替在下解開困擾已久的心結(jié),在下定然傾盡全力相助王爺宏圖霸業(yè)!”
“心結(jié)?先生有凡人沒有的大神通,還會有無法解開的心結(jié)么?”楚王久居王宮,自然是不知道市井坊間流傳的江湖軼事,樊孤塵的心結(jié),就是違背承諾,辜負(fù)已久的紅塵伊人,小隨。
十年前未見到樊孤塵如期歸返,小隨以為他與南宮戀兒重修舊好,便痛心離開了約定的地方,恰逢當(dāng)時獸仙醫(yī)秦守一途經(jīng)山下,小隨下山之后,與他很是投緣,見她冰雪聰明,清秀的臉上卻又一臉失落,秦守一當(dāng)即有意收她為徒,就在她心灰意冷之后,便追隨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
樊孤塵一見楚王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心結(jié)所系,當(dāng)即說道:“那些都是江湖朋友的謬贊抬愛,在下只是一個平凡人,就有平凡人的心事,既然王爺幫不上在下,在下亦不好讓王爺為難!”
說罷,轉(zhuǎn)身便意欲離開。
“先生請留步!”是時,楚王在身后急聲交到哪。
聽到背后急促的腳步之聲,樊孤塵自然知道楚王走下王位走了過來,當(dāng)即停住了腳步,站定在那里,說道:“王爺,還有何吩咐?”
“既然先生有需要打開的心結(jié),若本王身為楚王都不能替先生解開心結(jié),這天下如何能歸心于本王,本王又如何能叫這天下百姓信服!”
聽到楚王的一番高談闊論,樊孤塵又再說道:“在下這個心結(jié),不是有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勢就一定能解開的,王爺!”
楚王身居王位,自然懂得察言觀色,他聽出了樊孤塵此時言語之中的高傲和不屑,當(dāng)即暗暗責(zé)怪自己方才言過其實(shí),自己一貫的發(fā)號施令的姿態(tài),此時在歷來豪爽不羈的江湖人面前,收效其反,遂,苦笑幾下,說道:“先生!都怪本王方才夸下???,讓先生不愉快了!”
其實(shí),樊孤塵提出自己未解的心結(jié)一事,實(shí)則是他婉拒楚王盛情的借口,自己的心結(jié),當(dāng)然是需要自己去解的,旁人就算本領(lǐng)通天,亦是幫不上分毫的,況且他的還是關(guān)于男女感情之事,如若把持不當(dāng),只會加深誤解,到時就更難釋然了。
然而楚王哪里會肯輕易放棄,樊孤塵這個請來不易,自己有求于他的江湖人,不管樊孤塵出任何招數(shù),他自然都會客套糾纏一番,他不能讓人婉拒他的一番盛情顏面。
“不妨事!”樊孤塵凄然答道。
稍時,楚王將身擋在他身前,面帶輕笑,然而如此一來,讓他不得不欲拒還迎,極不情愿卻又不得不勉強(qiáng)自己暫且不語。
面對楚王的橫身阻擋,樊孤塵更加顯得有些不耐其煩了。
之后,樊孤塵深吸一口氣,正了正嗓音說道:“王爺,這世上不是有權(quán)有勢,就可以為所欲為的,世事不外乎情理二字,希望王爺能好好節(jié)制下屬,不可再在江湖上生事!”
楚王聽見他語音忽轉(zhuǎn),當(dāng)即明白了他言語之中的深意,遂,答道:“先生所言本王很是贊同,請先生放心,日后但凡與本王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的部屬兵卒,在外做出不軌之事,本王一定按律嚴(yán)懲不貸!”
然而樊孤塵心思本不在此,聽了楚王所言之后,隨即附聲回道:“如此最好!”
楚王見到樊孤塵神情始終冷淡,雖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強(qiáng)加言語,如若不然,適得其反就不劃算了。
樊孤塵出了王宮之后,一時之間不知何去何從,距離年關(guān)大宴還有幾日,于是便在街頭巷間漫無目的地走著,自小隨離他而去,南宮戀兒又委身于霍君羨,將天行劍歸還龍行司之后,頓時讓他心中空空如也,感覺沒了任何心思,甚至有時竟會感慨自己為何還如此毫無追求地活在這世上。
人生在世,必要有所求,有所盼,有所掛念,若一時間沒有了這些,難免會有些自我孤獨(dú),自暴自棄起來。
或許是因?yàn)槊\(yùn)的安排,又或者是因?yàn)橥瑸樘煨袆η昂笾魅说乃廾?,樊孤塵如此漫無目的地竟然來到了莫白投宿的那間客棧前。
如今莫白身中劇毒,命懸一線,而樊孤塵此時則是心空無物,怨世恨極。
恰逢其時,薛長戈此時正獨(dú)自一人在客棧樓下飲酒,當(dāng)初樊孤塵與南宮戀兒之間的命運(yùn)轉(zhuǎn)變,皆是因?yàn)樗膹闹凶鞴#鸨嬛畷r,眼中忽然看到一個人的臉孔,這一眼,讓他心頭一震,既緊張,又有些同病相憐般的釋然。
樊孤塵此時正兩眼兇光地站在客棧進(jìn)門口,本來一片茫然的神情,此時在與他對視一眼之后,忽然被激起一股無名之火。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此碰上!”薛長戈雙眼盯視著樊孤塵,喝下那杯烈酒,冷言說道。
“既然碰上了,是時候了結(jié)我們之間的那筆舊賬了?”樊孤塵一把推開站在身前,意欲出門而去的食客,怒聲言道!
“同為癡心人,都過了這么些年,何必還要執(zhí)著不放!坐下來,咱們何不來個一醉解千愁呢!”薛長戈讓客?;镉媯涠嘁环萃肟昃浦?,看著樊孤塵一臉嗔怒的樣子,頗為感懷地說道。
“當(dāng)年若非拜閣下所賜,只怕我們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是一對不戀塵世的神仙美眷了!”舊事重提,樊孤塵此時心中五味陳雜,本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完全放得下了,可如今言語之中卻又還存留著一種情緒。
是時,在客棧里吃喝的食客聽到他們之間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言語之后,紛紛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凝眼注視著他們二人。
“當(dāng)年的事情都已成過往,既是故人重逢,難道連請你坐下來一敘的心愿都不能達(dá)成么?”薛長戈見到樊孤塵之時,想起了自己與南宮戀兒曾經(jīng)的過去,歷歷在目,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觸,是以,就算樊孤塵如何敵視自己,都激不起他心中的一腔怨氣。
聽言,樊孤塵放眼觀望了一圈四周,隨即洪聲說道:“好!昨日事昨日罷,今朝酒今朝醉,就讓我們痛飲一場,喝他個痛快再說!”
見到樊孤塵終于走近坐下,薛長戈連聲叫道:“小二哥,拿兩壇好酒!”
這或許正是男人之間的一種默契,再大的恩怨,美酒當(dāng)前,痛飲一場,暢快之后再說。
然而方才薛長戈大喝一聲,驚動了客棧后院樓上客房之中的另一個人,霍君羨。
三個男人,同為當(dāng)今武林后一輩的翹楚,本無關(guān)聯(lián),但此生卻因一個女人而彼此若即若離,這個女人,就是南宮戀兒,十年前江湖第一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