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是什么意思？”我問。
“啊？”諾曼有點不耐煩。
“他說夏洛蒂是……”
“背叛者。你指的是這個嗎？”他搶過話去，一點也沒有尊重我的意思?！八f得沒錯啊，夏洛蒂曾經(jīng)可是魔女的徒弟?！?p> “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她父母死后就一直跟魔女住在一起。她跟魔女生活，跟魔女學(xué)習(xí)魔法，跟魔女做些喪盡天良的壞事。最狡猾的還不在這兒，她貪圖父親的榮華富貴，竟然為了標(biāo)榜自己的正義而跟魔女劃清了界線。你見到她那仇恨魔女的瘋樣了嗎？她害怕別人懷疑她的忠貞，不惜痛斥將她撫養(yǎng)成人的恩師。雖然魔女不是什么好貨，但是她更是連渣滓都算不上?！?p> 諾曼嫌惡地踢了一腳腳邊的石子，飛出去的碎石粒在地上翻滾彈跳，隱沒在遠(yuǎn)處的沙坑里。
“夏洛蒂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是為了自己，她什么都可以出賣，也只有父親這個笨蛋才會被她迷惑。你愿意就聽一些，不愿意就當(dāng)我沒說，反正她就是沒法讓你交出整顆心去信任的人。”
那她為何要將我召喚而來？為何要告訴我魔女的真相？她全然可以用謊言來欺騙我，好哄得我去為她賣命。她是真心地恨著魔女，這不是能夠偽裝出來的。然而她也確實隱藏了些什么。夏洛蒂竭力向我塑造魔女的丑惡，一定有所用意。然而退一萬步講，夏洛蒂是因為乖戾的性情阻礙了她的判斷，但是哈代是為什么呢？叫我去懷疑夏洛蒂對于討伐魔女有什么好處呢？他此次前來找我談話，為的就是叫我鐵了心去當(dāng)好將軍，甚至不惜恐嚇我。他不像是會為了個人恩怨而去擾亂大局的人，漫長的歲月幾乎讓他喪失了天生感性的部分。唉，每一個人都叫我捉摸不透。
“別發(fā)呆了，好小姐，開始練習(xí)吧。要是教不會你，天知道哈代會如何懲罰我?！敝Z曼踢了踢我懷里的圣劍，催促道。哈代讓他接了一個沉重的擔(dān)子，這叫他對我的態(tài)度愈發(fā)差勁了。
“我好像拿不動它?！蔽姨寡?。
“做給我看一下?！?p> 我照做，然而在除去劍鞘的時候就遇到了麻煩，我無法單手將劍給拔出來。
“蠢貨，我來！”
諾曼將劍給搶了過去，也許他在和萊安搶玩具時也是這樣毫不留情。只聽“刷”的一聲長劍應(yīng)聲而出，筆直的劍鋒釋放出割裂皮膚的寒氣，劍尖閃爍的那一點炫目的高光宛若將軍帽上的翎羽，劍的名貴和品質(zhì)盡在不言中，我意識到這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寶劍。
“給。”
諾曼將劍柄遞給我，我不敢冒然去接，不需要太多力氣我就能回憶起握住圣劍時那股異常的壓迫力。也許得在腳上下點力，就像舉重一樣，我想。于是我決定試試。效果顯著，我快要成功了。圣劍搖搖晃晃地帶著我的身子?xùn)|倒西歪，但是沒有掉下去，它穩(wěn)住了！我將它扛了起來，我成功舉起了它！
可惜諾曼沒有品嘗到我內(nèi)心的喜悅，他眉間的皺紋陷得更深了。“這算什么？你是在逗我嗎？”
我飛快地?fù)u搖頭。
“那說明你確實夠差勁的?！?p> 你以為我愿意嗎？我好不容易才將這句抱怨的話咽了回去。
“手臂，多用用手臂！”諾曼用他的劍柄敲著我的手臂，“肩膀要使上勁！別像沒吃飽飯一樣，你是不長骨頭的嗎？對，就這樣，抬起來，抬起來，我叫你抬起來?。○埩宋?，小姐，你不能多用點力氣嗎？”
諾曼暴跳如雷，被他像奴婢一樣使喚來使喚去的我更加輕松不到哪里去。圣劍顫顫巍巍地握在我的手心，猶如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只要稍微分散一下心思，它就會轟地砸到地上，將我炸得尸骨無存。簡直要人命，為什么我非要受這番苦不可？
“得了得了，把劍放下吧?！敝Z曼一手扶額，想著怎樣趁早打發(fā)我?！笆悄膫€愚蠢無比的家伙提議由你來使用圣劍的？”
“我要這個就行，誰叫我是弓箭社的社長呢？”小葉撫著手中皎潔如月的銀色長弓，愛不釋手?！笆徒o琉佳吧，救世主的角色果然還是要美少女來當(dāng)才行啊。”
這是發(fā)生在幾個小時前的事，而在那之前，我一直認(rèn)為小葉會擔(dān)當(dāng)刺殺魔女的最終人選。是啊，這太荒唐了，一向被委以重任的都是小葉，我哪有資格去與她爭呢？她威風(fēng)凜凜的英姿就像是一名真正的騎士，純黑的鐵血寶劍仿佛天生就是為她而打造的。圣劍應(yīng)該屬于她，我連她的陪襯都算不上。
“那么我到底是來做什么的？”我雙目通紅，沙塵不住地灌入眼中，要將我刺瞎?！靶∪~比我更適合，為什么我也站在這里？我不是不需要的嗎？既然小葉可以殺死魔女，那就讓我回去??！我巴不得早一點離開這里！”
我至今不明白小葉的用意是什么，她只是想使弓嗎？她難道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會用劍嗎？她難道沒有意識到我會因此而丑態(tài)百出嗎？我陷入了一片混亂，憤怒混雜著悲哀，我該怎樣做才好？
風(fēng)止息了，蜂擾的雜音在我的耳邊散去。塵埃落定，視野清晰起來，蔚藍(lán)的天空終于將它真正的身姿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然而明白人是不會因此而感到欣喜的，此時的寧靜意味著一場更為洶涌的風(fēng)暴會在不久的將來光顧這片土地。今天，恐怕會有暴風(fēng)雨吧。
“你……你干嘛嗎？既然夏洛蒂將你召喚來了，那總是有意義的……嗯，應(yīng)該是有意義的?！敝Z曼變得吞吞吐吐。一到要緊關(guān)頭，他立刻退縮了。
“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琉佳?！?p> 是萊安的聲音，他正向我們走來。黑色的皮靴踩在松軟的黃土上，腳步聲婉轉(zhuǎn)悅耳。
“萊安，快來幫幫我，我拿她簡直沒轍?！敝Z曼立刻跑上前去訴了一肚子苦水，這時候出現(xiàn)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他的救星。
“我來替你吧，母親叫你過去?！?p> “感激不盡，我們的母親大人有著天使的善心。那她就交給你了，別再還給我。祝你好運(yùn)，哥哥?！彪S后他便腳底抹油，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
“遇到什么問題了嗎？眼眶紅紅的，被諾曼欺負(fù)了？”萊安溫柔地問。
“這個……我……用不來?！蔽艺f得委屈極了。劍柄抵在胸口，磕得我肋骨疼，但是也暖呼呼的。
“這不是什么難為情的事?！比R安彎下腰，讓我好好看著他的眼睛?！拔铱蓻]聽說過剛?cè)胛榈男卤湍軌蛏蠎?zhàn)場的，他們有的甚至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真劍。你不比他們差，只是缺少訓(xùn)練罷了?！?p> “不用安慰我?！?p> “嗯？不相信我嗎？”他咧開嘴，露出了半截潔白的門牙，“我教你一些竅門吧。雖然當(dāng)不了合格的戰(zhàn)士，但只是使劍還綽綽有余。你現(xiàn)在能將劍舉到什么樣的高度？”
我示范給他看，手扛在肩處，而劍尖卻掉在了膝蓋下面。
“不是做得挺好嗎？”
“這樣可沒法砍到魔女的心臟?！?p> “但是至少能砍到腳了，不是嗎？稍微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