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澤望，白色穢土，群鳥天堂。
斷層雪山以南，尸林以東，于雷德菲爾德東境的邊陲，有一片被遺忘的荒原。大風(fēng)起兮無落處，一馬平川，一覽無遺。孤云遠(yuǎn)眺，龜裂的大地之上游走著白色的流紋。四處有凹坑溢滿積水，白日的高溫將水蒸發(fā)得無影，夜來驟雨又會將其充盈。于是野澤望的地貌永恒不斷地變化，時而大河條條奔涌，汪洋似海，時而黃草匍匐，盡顯土丘婀娜的曲線。
相傳千萬年前，野澤望本就是一片海。隨著地勢拔升，封閉為內(nèi)海。沒有了新的水源，水位不斷下降，大海失去了原貌，卻將海的精華永遠(yuǎn)留在了這片土地上。白色的顆粒是鹽的結(jié)晶，一旦找到附著物，鹽粒會如雜草一般瘋長，直到純白將視野吞沒。因為土質(zhì)惡劣，植物鮮有在此安家，而能生長的無不禍藏毒心。沒有食草動物，也不會見大型猛獸，野澤望自然成為了群鳥的天堂。
魚、蟹、藻、蟲豐富多產(chǎn)，將河水分出不同深淺的層次。藤壺、綠藻遍滿河床，青蟹、魚苗以此為巢。往上游，水面鋪蓋著細(xì)小的蟲卵，正隨波逐流。傍晚來臨了，成群的翅蟲迎風(fēng)而起，如塵如霧，飛向蒼茫夜色中去。
每逢旱季，沿河洄游的魚群浩浩蕩蕩，黑壓壓的大軍自遠(yuǎn)方席卷而來。此時已不見河水，但見白色的泡沫不間斷地沸騰。鸕鶿、野鴨、黑嘴鷗早已在岸邊靜候多時了，只要探一探長頸，鮮味就會自動跳進(jìn)嘴里來。這無疑是它們最幸福的時刻，上天又賜下了一日的佳肴。腳掌撥弄著澄澈的水面，抖擻抖擻羽翼，河邊回蕩著贊美的歌聲。一般人絕沒有機(jī)會聽過，這可是野澤望獨有的交響樂章。
緊鄰河畔，連綿不絕的蘆葦叢里遍布著鳥類的小巢。由于不必?fù)?dān)心天敵，鳥兒們各個都當(dāng)起了自大的父母親。獵人趁機(jī)提起獵叉，用鐵刺的尖頭悄悄撥開草叢，然后探手去摸，一上午摸出一麻袋的鳥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要是向著地勢稍高的壟上爬，運氣好還能采著棗子。半紅半青就可大膽去嘗了，都是即摘即食。性情內(nèi)斂的人，大多是靦腆的姑娘，不愿當(dāng)面干那般粗野的事，往往會把果子和鳥肉放一起熬湯，端給獵成歸來的心上人。
野澤望的居民是非常容易知足的。一桿獵叉，一條瘦狗，腰上一張漁網(wǎng)，背后一包行囊，即可四海為家。累了，風(fēng)衣一裹，倚著行囊就睡；醒了，背帶一系，就去尋覓食物果腹。他們的心中仿佛了無牽掛，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不甚要緊。有時候一天也沒獵到食物，他們照樣用火石擦燃篝火，暖和地圍攏在一起，肩并著肩，唱那自古以來口口相傳的老歌。磨砂的臉頰在火光中逐漸顯出血氣，憑空的快樂足以讓人多漲三分精神。如果碰上哪天，樂觀的心態(tài)突然支撐不住生命的重量——也是常有的事——那就只哼曲而不唱詞，用嗚嗚啊啊的曲調(diào)代替難堪的哭嚎——一個體面的野澤望人不會做這么不體面的事。哼完一宿，就可以將那無法歌唱的同伴默默掩埋了，然后繼續(xù)將今日當(dāng)昨日那般過活。
一切皆可以舍得，生命不存在不能或缺之物。得之為幸，失之為命，人是自己人生的過客，猝然開始，也猝然結(jié)束。
初來野澤望時，萊安什么也不習(xí)慣。不習(xí)慣乍暖還寒的氣候，不習(xí)慣油鴨沒有去除干凈的腥騷，不習(xí)慣那群總是高歌苦難的樂天派。他滿腹疑惑，萬事想不出一個順暢的理，心里煩亂如麻，卻不知該如何舒心。
他常向芬丹爵士傾訴——這片荒野之上，除了爵士，他再找不到第二個能把話說到一起的人了。
“你覺得不習(xí)慣，是因為你的心不在這里?！?p> 爵士一說話，總喜歡咧開嘴笑。哪怕被人當(dāng)面斥罵，他看起來也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他從不承認(rèn)自己是野澤望人，只是二十年歲月的蝕刻讓他被迫沾染了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安祭嗵赜肋h(yuǎn)是我的故鄉(xiāng)?！彼３龃搜?，卻一次也沒有再回去過他的故鄉(xiāng)。
“我的心當(dāng)然不在這里，叫我怎么能不牽掛著王城……我的父親、兄弟、人民。”
“你隨時可以回去。”
“算了吧……我雖然心里牽掛，可是那里已經(jīng)不是我的家?！?p> 哪怕再糊涂的蠢人多少也有所察覺，父親沉重的偏愛與期望，兄弟的側(cè)目與欺壓，朝廷派系的暗斗，止不住的流言蜚語，都讓萊安歸去的心思望而卻步。
“我還是想留下。這里生活艱苦，然而除了生活的苦，我不必再承受別的苦了。你笑話我吧。真正的我就是如此可悲，毫無面對現(xiàn)實的勇氣。也許你不信，但我確實是個膽小鬼。”萊安垂頭喪氣道。
“嗯，甚好。我為什么要笑話你，親愛的朋友？也許你不信，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個膽小鬼呀?！本羰磕碇有Σ[瞇地說。
“好先生，別拿我尋開心了。我知道你的事跡，雷德菲爾德的每個人都知道。是你，在戰(zhàn)爭的廢墟上重建了布拉班特。要不是諾曼放的那把火，布拉班特至今仍是雷德菲爾德最繁榮的商埠。光憑這點，就已經(jīng)是普通人無法企及的成就了，然而你卻并未滿足于既有的偉業(yè)。誰曾想到？可以說，直到你宣布處置布拉班特全部財產(chǎn)的那一天，大家都還以為那是你開的玩笑。一個成功的人，舍棄了他辛苦所得的成功，只為了將那條辛苦的路重走一遍。這是怎樣荒唐的偉大?。克腥硕荚诓聹y，一時間風(fēng)雨滿城。而你呢，你這個唯一的當(dāng)事人，已經(jīng)只身投入到野澤望的開拓事業(yè)中去了，讓那些散布謠言的小丑們無計可施。高尚、熱血、勤奮、堅定，你是我敬愛的實干家?！?p> 芬丹爵士大笑了起來，臉孔像喝醉了一般笑成酒紅色?！澳闶侨绱丝创业膯?？你呀，真叫人為難。我明天該如何心安理得地賴床呢？”他躺在搖椅上，一邊抽著煙斗一邊開玩笑似地說?！叭R安，就像你敬愛著我一樣，人民也敬愛著你。在我眼中，你也是個勇敢而偉大的將軍。先別急著否認(rèn)，自卑并非自卑者的專屬，豐富多變的情感才是真實的我們。”
“爵士也有想逃避的時候嗎？”
“要說我么，這可不是什么稀罕事。不如說，逃避是我們的求生本能。人類實在太脆弱了，受傷了會痛，傷心了會哭。若要再把他拉出去挨刀，可不是要哭爹喊娘地逃么？我啊，身板脆，以前對門的混混頭兒總是欺負(fù)我，把我揍到尿褲子。害得我現(xiàn)在一看到光頭，就慌慌地繞開走。他愛揪我的耳朵，領(lǐng)著一群無所事事的伙計，把我揪到伯爵府邸門口。他嘲笑我說：‘你行么？你行么？’我說不行，他會一邊笑一邊扇我，我要沉默呢，他會笑得更狠，扇得更狠。所以那天，求生的本能逼迫我大喊‘我行！’，整條街的人都回過頭來看我燒紅的臉頰?！?p> “我記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伯爵夫人面前的，她饒有興味的表情讓我愈發(fā)戰(zhàn)戰(zhàn)兢兢。當(dāng)時我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如果我不行，我會被那混混們給揍得爬不起來。我必須得行，上啊，好小子！于是我就聽到我的嘴夸下海口：‘夫人，如果您將愛馬賜予我，我會為您帶來一座城的財富。’你能想象嗎？在一個害羞的孩子眼中，最可怕的不是撒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而是那個漏洞百出的謊言竟被人信以為真，這會讓他善良的本心受到猛烈的重錘。我得到了那匹美麗的寶馬，混混們眼饞了三個月都沒順著一根鬃毛的寶馬，竟然是我的所有物了?！?p> “我多想立刻跪下來懺悔，向眾人承認(rèn)我卑鄙拙劣的謊言。然而膽小的我一旦從危難中逃出生天，羞恥戰(zhàn)勝了我的良知，僥幸來為我的罪惡開脫。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經(jīng)墮落了，人往往從小惡開始墮落。如果那位善良的夫人沒有在那一刻對我說出那句關(guān)鍵的話，我恐怕現(xiàn)在正賴在垃圾街頭的水溝里酗酒呢?！畡e聽他們笑，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孩子。你當(dāng)然可以做到，我相信你?！鞘翘焓沟穆曇?，毫無疑問，她就是天使。天使的眼睛只看得到愛，在天使的眼中任何人都和她一樣純潔，而我則利用了天使的愛免除了我的罪?！?p> “你是為了贖罪才甘愿用十年顛沛流離，游說列國？”
“不，我說了，我的罪已被她的那番話赦免了，何況，光靠罪惡感可無法驅(qū)使一個膽小如鼠的人做出任何勇敢的舉動。事實上，當(dāng)我離開伯爵府邸后，我就再也沒有任何愧疚之情了。相反，我的心中只有感激，從心臟這里開始，隨著血流充盈全身的感激，甚至可以說是受寵若驚。在我看來，我是被伯爵夫人交托了一項重要的使命，我要為她帶來一座城的財富，她對我寄予厚望。我從來沒有被人傾注過如此多的信賴。”
“我懂了，你是為了實踐與她的約定?！?p> “哈哈，你說對了一半。只要我將謊言變成現(xiàn)實，那么謊言就不再是謊言了，我依然是個正直的人。但是更多的，我是想證明，我想證明伯爵夫人所說的并非虛言。我當(dāng)然可以做到，這可是夫人親口承認(rèn)的，那位天使一樣高貴純潔的大人怎么會做撒謊的事？我自己無足輕重，但絕不可以辱沒她的名聲。所以那天，我騎上寶馬，立刻就開啟了我周游世界的旅程。借由寶馬，我得以接觸一些身份顯赫的人物。我向他們進(jìn)言，意料之中被用譏諷回敬，更有甚者連大門都不準(zhǔn)我踏入。我向來不善言辭，羞恥總叫我張口無言。我是那么地怕生，比起站立更喜歡下跪，因為那樣一來就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我雙腿的顫抖?！?p> “真的嗎？那你后來是怎么克服了恐懼？”三個月了，萊安終于笑了。
“克服？老天，你在說什么胡話呀？”芬丹爵士瞪大了雙眼，“我現(xiàn)在都沒克服哩。我說了，我也是個膽小鬼嘛。我心是害怕，但我清楚，我只是害怕而已，要論實力可未必輸他們幾分。我缺的只有那么一丁點兒勇氣，就是擦亮火柴頭的那么一丁點兒磷粉。我要堅持的只有一兩秒，有時候一秒都不用。是的，只消一句話，一個關(guān)鍵性的轉(zhuǎn)折，一句驚人的狂語，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用想。夫人親口給予我保證，我當(dāng)然可以做到。那么還等什么？上吧，好小子！”
“‘請等一下，先生！’‘我有一言，女士！’‘一派胡言！’‘你想知道我怎么看嗎？’‘我敢說你一定猜不到我接下來要干什么。’等等，之類。將自己推上無路可退的絕境，求生的本能會自己尋找出路。請別讓我繼續(xù)復(fù)述了，從旁觀者的視角審視自己無亞于自我處刑。我想說的是，萊安，很多人一輩子都是膽小鬼，我們渴求的勇氣永遠(yuǎn)只會是幾個瞬間的曇花一現(xiàn)。但是，僅僅如此就已經(jīng)足夠了，我們需要追求的就是一瞬間的勇氣。抓住關(guān)鍵的瞬間，當(dāng)你覺得走投無路，一旦失去就將后悔終生的時候，就是你必須變身成英雄的時刻了。”
“我……”萊安后退了兩步，他驚恐地望著芬丹爵士，陷入無限的糾結(jié)。
“別害怕，我的朋友。你想說，要是連那一秒的勇氣都沒有，可該如何是好，對嗎？我想你應(yīng)當(dāng)捫心自問，你是真的想要那一秒的勇氣么？膽小的人害怕付出勇敢的行動，卻永遠(yuǎn)不缺對于勇敢的幻想。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沒有強(qiáng)烈的渴望，一秒的勇氣要從何處生根？所以當(dāng)你開始躊躇，你就當(dāng)好好問問自己，你渴望擁有勇氣的信念，是來自于自己的內(nèi)心，還是來自于別人呢？”
“爵士，你怎么可以說我不想回去？”萊安突然激動起來，“我若不是膽小，豈會置家國于不顧，在此茍且偷生？我是膽小鬼，但也知榮辱。”
芬丹爵士自在地吐出一個煙圈，仿佛對萊安的反應(yīng)了然于胸。他安撫道：“放輕松點，不如我們換個話題吧。你不想知道我當(dāng)初為什么變賣家產(chǎn)，跑到這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來么？可別再用任何溢美之詞了，你若知道真相，倒要替我害臊起來了。我真心誠意地說，我是逃到野澤望來的?！?p> “那時的我功成名就，不再是羸弱的窮小子了。世間的財富群聚于布拉班特，自由的貿(mào)易港，孕育了多少瘋狂的欲望。我實現(xiàn)了與伯爵夫人的約定，雖然她先一步逝世，早已忘了當(dāng)初那個夸下?？诘暮⒆?，無知地過完了她幸福的一生。我與布拉班特的牽絆就此了斷了。出于懷念，或是出于懈怠，我依舊留在了布拉班特。我沒有意識到成功的反噬——我當(dāng)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處，然而名人效應(yīng)不會以我的意志為轉(zhuǎn)移。人們頌揚我，巴結(jié)我，我不習(xí)慣，卻也受著。對手憎惡我，攻訐我，我覺得委屈，卻也受著。在我心中，我一直是那個膽小的孩子，偶爾有勇敢的瞬間，卻仍舊畏懼目光的審視。我以為我深居簡出、緘口不言，就可以避免成為焦點，事實這終究是我的一廂情愿。關(guān)于我的議論已經(jīng)到了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身處風(fēng)暴的中心，我就是眾矢之的。即使閉門不出，隔著鐵門，我也能感受到門外沉重的空氣?！?p> “某一天，我的管家死了。他是我最忠實的仆人，無微不至地服侍了我二十年。我很悲傷，也是自那時起萌生了隱退的心思。于情于理，我自當(dāng)為他舉辦隆重的葬禮。葬禮上，我宣布我要走了，立刻就有一半的人跪下來挽留。他們甚至準(zhǔn)備好了繩子，要是我一個沖動，他們隨時會把我綁起來。我是心軟的人，他們可憐的模樣讓我于心不忍。然而同時，不和諧的聲音永遠(yuǎn)不會缺席。有人打賭我走不了，笑我多半又是另一場旅行?！蝗说纳屏純H限于面包，可不會將屋子讓出來?！麄冞@么說?！?p> “這是誅心！明眼人都知道他們不懷好意，你怎么好著了他們的道？”萊安憤憤不平。
“是的，他們別有用心，想看正人君子墮入不幸。你不會以為我是被激將才做出荒唐的決定的吧？你大可放心，我也不是真如孩子那樣天真。雖然結(jié)果正中他們下懷，但是我的心情是平靜的，甚至懷有憧憬。那是我這一輩子最勇敢的時刻，比以往任何勇敢的時刻都要來得獨特，因為我否定了他們定義的成功。我一個舉動，就叫他們視若珍寶的東西化為一堆廢土。我奪回了我人生的話語權(quán)?！?p> “可是代價呢？你也失去了半生的積蓄?！?p> “我失去了嗎？我半生積蓄的知識、經(jīng)驗、人脈、名望、勇氣，一個不少地仍舊屬于我。相反，我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寧靜，還有一群純真樸實的人民，和一個改天換地的機(jī)會。我為他人建起了布拉班特，布拉班特不屬于我，現(xiàn)在，我要為自己建起野澤望。萊安，為什么我要說那是我這一輩子最勇敢的時刻？你總有一天會理解，要正視自己真正的想法，去拒絕一件眾望所歸之事有多么的難能可貴。我們不可避免地經(jīng)受著外界環(huán)境的熏陶，社會因共識而得以維系。如果妥協(xié)與自我欺騙能夠換得安寢，那就安心去做。如果不能，如果扭曲的認(rèn)知帶來的盡是焦慮與痛苦，就是我們需要勇敢的時候了。上吧，好小子，去做一秒鐘的英雄。此刻的拒絕不再意味著懦弱，那是愿意挑戰(zhàn)命運之人才有資格做出的宣言。二十年前，我就當(dāng)著那個混賬的臉大聲地說了：‘我不！’我說了足足兩回，他若再敢回嘴我還能說一回。我至今依然為我當(dāng)初的言行感到驕傲，我戰(zhàn)勝了他，也戰(zhàn)勝了甘愿得過且過的自己。而現(xiàn)在，如你所見，我是自由的，我是幸福的?！?p> “你真的不曾后悔？”
“我不愿騙你，我沒有做到，特別是辛苦栽培的麥子還是枯死在地里的時候。但是那又如何？后悔是一時的情緒，而生活是長久的。再給我一次選擇，我還是要喊‘我不’。萊安，我選擇不是因為不會后悔，而是為了讓自己不會失去更多?！?p> “爵士，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像你一樣勇敢……”
芬丹爵士立刻搖起頭：“你看，你又來了。記住我所說的，你不用時刻都是一名英雄，只需要堅強(qiáng)一秒鐘，在那個最關(guān)鍵的瞬間。當(dāng)你感覺無路可退，一旦失去就將后悔終生的時候，上吧，好小子，該是你做英雄的時刻了。哈，對不住，我也實在是累了。難得有機(jī)會與人暢所欲言，正到興處，奈何歲月不饒人。天色不早啦，我得去看看晚餐做得怎么樣了。你別笑我，在野澤望，快樂可是件很容易滿足的事。你若無事，去和村民們聊聊如何？他們可喜歡你了，但也怕生呢。聽說你是從王城來的，更是連招呼都不敢打了。眼下正趕上收工，可要拜托你先做這一秒鐘的英雄了?！?p> 萊安不禁竊笑出聲：“我去就是了。只是聊聊天，不至于要到豁出勇氣的地步呢?！?
三月明A
加班到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