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在房里修養(yǎng)了一日的方寧起得很早,昨日一天的時間只靠一壺水熬過去,肚子實在饑餓難耐,她想起早點去尋些吃食。
一整天沒吃什么東西,方寧的身子還是十分虛弱,使不上太大的勁兒,走路還勉強可以。
十歲小孩的她還沒走上修煉的康莊大道,身體還是普通人的素質(zhì),恢復起來自然不快。
方寧挪著小步子,半點半點的靠近房門,隨后將其打開。
太陽還未高掛天空,陽光并不刺眼,反倒是讓方寧感覺全身暖洋洋的,就連心底的陰暗都隨著去了幾分,心情似乎也格外的有溫度。
“呀!你這么起來了?生著病還不安分點!”遠遠的一個聲音傳進方寧耳中,她知道是她的娘親五夫人來了。
她有些想不明白,前生的時候五夫人并沒有來看她啊?如何會這般,方寧皺起眉頭,對五夫人的問話未做回答。
明明來的那個人是方予怎么會變成她?這才是方寧真正想要知道的。
方予為何沒來?
“寧兒,五夫人問你話呢!怎么不回話?身體好些了么?還是快進屋歇著吧,瞧你一頭虛汗!”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方寧一邊結(jié)束剛才的想法,一邊心中又百感交集,內(nèi)心異常糾結(jié)。她恨自己前生對方予的所作所為,恨不得把自己送到方予面前任她處置;另一方面方寧卻又希望方予可以原諒自己,即便這一生的她并不知道前生發(fā)生過什么事。
方寧的心中甚是不安,本就不堪負重的孱弱身子,隱隱約有癱軟的樣子。
直到方寧感覺自己的身子的重量倚到另一人懷中,她回過神,直起身道:“嗯,我知道了?!?p> “寧兒莫要逞強,隨二姐進屋去!”方予的口氣完全不容方寧做出反對,她幾乎是半拖半拽強行的將方寧拉近屋里,然后‘丟’到床上,當然不會是硬生生的,因為她動作很是輕柔。
方寧只覺得自己在云里飄了一陣兒,然后就躺在床上了,至于是怎么到床上的,她也懶得詢問了。
“方予既然方寧沒什么事,我也放心了,我就把她交給你了??!這里沒我什么事兒,我先走了?!痹捖?,也不等二人作何回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五夫人快步踏離方寧的院子,跟避嫌似的,仿佛這里面病了的不是她親生女兒,方予才是方寧的親生姐姐一般。
方予也不想搭理五夫人這人,原是她在路上碰巧瞧見了她,禮貌的問候一聲,讓她同自己來瞧瞧寧兒罷了。五夫人礙著面子,跟她來了,如今也算見著寧兒了,她留也好,去也罷,反正也是無人關(guān)注。
“寧兒你的身子虛弱,我給你帶了些補藥,你趁熱喝了,身子也好得快些。”方予從貼身丫鬟手中接過藥碗,一手拿著湯匙,看這樣子并不準備讓方寧自己動手。
方寧心中還有芥蒂,不太習慣現(xiàn)在方予與她的親近,她尷尬的笑了笑,說:“二姐還是我自己來吧?!?p> 方寧的動作不快,到底還是從方予手中將藥碗接過,一仰頭,直接將藥湯喝了個見底。
方予斂了斂眼皮,并未開口,從方寧手中接過藥碗起身放到圓桌的食盒旁邊,又回到床榻前守在旁邊。
屋子里只剩下方寧和方予兩人,方寧眼觀鼻,鼻觀心。方予既不說話,她也沒必要打破沉寂。
“寧兒不是這樣的?!苯K于等到方予的開口,卻是令人意想不到。方寧心里微微一亂,她不清楚方予是不是知道自己不是本來的方寧了,張了張口她想要承認。但現(xiàn)實不允許方寧就這樣投降,放棄。雙眼平視前方,方寧只叫了聲:“予姐姐。”便沒了后音兒。
方予抬起頭注視方寧,方寧被對方逼得不得不與其對視,她雖然心中慌亂,神色卻怡然自得?!澳悴皇窃瓉淼膶巸海钟袑巸旱挠白?,你到底是誰?”
方寧看起來很是平靜,她似乎對自己認知的這個問題毫不在意。她不在意?難道是……
這次方寧瞧著方予的時候,面色動容,她想知道她猜到的答案是不是事實。方寧苦澀的張了口,說:“予姐姐你已經(jīng)知道我不是原來的方寧了?還是你只是想試試我?以前的方寧是怎么去的,我真的不清楚?!?p> “不對!不對!”方予的樣子有些激動,但否定得很肯定,卻不知她說的不對是什么不對,哪里不對。方寧啞了口,等對方自己開口替她解惑。
“不對!你是寧兒,就是你寧兒!”方予的聲音聽起來似是沙啞一般,相較于方寧之前的苦澀毫不遜色。方寧在她的開口中,感受到了來自前生的方予給予的痛苦、絕望、赴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方寧呢喃地重復,也不管對方是否明白,她像是魔怔了一樣,一味的念叨。
‘對不起’三個字如同有了法力,在屋里回旋,反反復復響徹在方予耳中。
方予苦笑,意味不明的看著眼前的方寧,又或者是另一個方寧,但不管是哪個方寧,她只明白,眼前這個方寧是她心里想到的那個。
低下頭,方予默默的開始訴說:“以前有個小孩叫方寧,她有一個姐姐叫方予,姐姐方予很疼方寧,知道這個妹妹在府里并不討人喜歡,就明里暗里的幫助方寧,而方寧知道姐姐對她的疼愛,偶爾會弄些花樣逗姐姐開心,小孩子會討姐姐歡心后,姐姐就更加喜歡這個可憐的孩子。十歲那年方寧生了場大病,起來后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只是姐姐方予還是與從前一般,一樣的疼愛方寧。直到某一天,方寧對方予說有事兒找她,讓她到……”
“不要說了!”
方寧終于開口,狠狠的打斷對方。全身如同被灌注了元氣丹藥,頃刻跪在床榻上,朝著方予使勁兒的磕頭,她的臉上已經(jīng)被淚水浸滿,哭泣、道歉、后悔都不足以表達她對她的歉意,錯就是錯了,方予如果肯原諒她就是讓她干什么都成,更別說把腦袋磕破,她的這條命便是抵給方予也是心甘情愿!
“果然是你寧兒!你終于來了!”方予肯定的回應了方寧的先前的問題,原來她等的是自己,而非原來的方寧!是那個欺騙過她的自己!是前生那個對不起她的自己!是前生間接害死她的自己!
無力的跪坐,方寧全身上下是真沒了半點氣力,連額上的傷也顧不著,她急急說道:“予姐姐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打想殺都隨你,只求你還愿意原諒我,我是喜歡你的,是真把你當親姐姐看的!”
方寧的眼神專注,方予知道她并沒有說假話,這是憑心感受,而非言語說辭。
空幽幽的瞳孔沒有半點色彩,天與地只剩一片黑暗,屋外在陽光再是火辣也照不進屋內(nèi)陰暗的人心。被拉入深淵的人,渾身上下早已被陰郁侵蝕,不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