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漏撿成這樣簡直就是天降橫財,賭一次靠的是運氣,賭第二次就不一定有這樣的好運了,還好大家都不是貪心的人,快馬加鞭的回到了楊村,坐了半天的車眾人自然不覺得累。然而等待她們的卻是坐在堂屋的一大群人還有不輕易出巫廬的大巫神,筱奶奶昨天傍晚被發(fā)現(xiàn)暈倒在堂屋,幸而大楊氏送東西過去撞到了,急忙請了楊大郎和村里的人送去了鎮(zhèn)里的醫(yī)院,哪知筱奶奶早就油盡燈枯,醫(yī)生直搖頭建議送回去準(zhǔn)備后事。收拾了行囊回了楊村后,筱奶奶倒是回光返照般一如往常,她將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把自己收拾了一通坐在床沿正等著筱瑜她們的歸來。堂屋一陣低氣壓,連鬧騰的楊氏現(xiàn)在也老實了不少,現(xiàn)在如果她做了任何超出行為規(guī)范的事,都有可能變成激化筱奶奶造成她的去世,逼死人的罪名她可不愿意背負,她現(xiàn)在要做的事就是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倒不是說她不想爭遺產(chǎn),只是現(xiàn)在要做的是讓自己的孫子楊新安多點出鏡率,給筱氏一個好映象。大巫神示意筱瑜進去,筱瑜似乎有些害怕這樣的場景,每當(dāng)長輩去世便預(yù)示著自己的命運將要改變,這種無力的被動感讓她格外傷心。
昏暗的房間里,老人坐靠在藍色的床帷上,穿著一身嶄新的暗紅色金菊刺繡旗袍,早沒了先前的富態(tài),使旗袍有些空寥寥的,老人手上拿著一套新娘喜服不住的撫摸著,老人早在四年前的那場大病便耗盡了元氣,不過靠著想再見一面自己的愛人而硬撐著,老人似乎早已一步一步的安排著自己身后的事,把筱瑜的戶口轉(zhuǎn)去魚磯島便是最好的證明,她幾乎能預(yù)見自己閉眼后,楊氏瓜分自己遺產(chǎn)的嘴臉,對于楊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遺產(chǎn)分的均勻些,這是她能為楊副官做的最后一件事。見筱瑜進來便用枯黃的手招呼著:“小瑜兒,過來讓奶奶看看!奶奶記得你剛來那會兒才這么點高,渾身是刺!看誰都隔著一身疏離,這一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過了十幾年了,如今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這輩子養(yǎng)了三個孩子,親兒子阿戰(zhàn)死在了天山,這是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情;為了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勇氣,我從街上帶回來了你的二叔阿文,那時他正被一堆小孩欺負,一個8、9歲的小孩跛著腳與一群十一二歲的孩子混戰(zhàn),也是渾身戾氣,要不是跟著大巫神,你們兩個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這一晃啊晃這么多年過來。說實話這么多年來,我最對不起的還是老楊,我這個身體不結(jié)實的倒活得好好的,他那個硬朗的倒先去了,和他做了一輩子假夫妻,連個后也沒能讓他留下?!崩先瞬亮瞬馏汨つ樕系臏I珠繼續(xù)道:“也不知道偉庭哥如今在哪,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等不了了,如果哪一天你見到他,就告訴他我等了她一輩子,累了,在奈何橋上歇會兒,他什么時候去了,就到橋上找我,只是還要跟他說聲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啊戰(zhàn),讓他先一步走了!”
筱瑜早已止不住眼中的淚水:“阿奶,他不會怪你的!那是意外,誰也沒有預(yù)料的意外!”
老人擺擺手:“你別安慰我了,要不是我一意孤行,攥著那點陳年舊事不放,他也不會去天山,一聲對不起也抹殺不了我讓郭春華孤獨一輩子的罪過。我現(xiàn)在牽掛的只剩下你,以前覺得讓你在鄉(xiāng)下平淡的嫁個阿郎也挺好的,可阿竹來了我才明白,其實你和他是一類人,鳳凰就算落了架,遲早還是會飛回梧桐樹的,在鄉(xiāng)下呆一輩子反而會毀了你,只盼著你將來考大學(xué)走出這山疙瘩。我從來沒有過撮合你和阿竹的想法,他家的情況太復(fù)雜了,怕你以后疲于應(yīng)付他的那些個親戚,我的小瑜兒小時候吃太多的苦,還是嫁個家庭簡單點的好?,F(xiàn)在你居然和他在一起了,唉……”老人將到嘴邊的那句話咽了回去,只是讓筱瑜把馮少叫進來。
馮少進來,老人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是真心想和筱瑜過一輩子嗎?我只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不能克服家里的阻礙和她最終走到一起,那么便放手吧!”
馮少站得筆直,朝老人敬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我以軍人的榮譽發(fā)誓,我愛筱瑜,會愛她保護她一輩子!”
老人看著馮少久久不語,撫摸著手上的喜服道:“愛是一種責(zé)任,不愛了,也要盡到責(zé)任,倘若有一天你的心變了,也要記得今天的誓言,要安頓好她的去處。這套禮服原本是我繡給筱瑜成婚用的,一針一線都蘊含著我對她的祝福和憐愛,可到底還是沒機會看到她穿著這件衣服出嫁,今天算是滿足我這個老太婆的遺愿,你們就穿著這套衣服拜堂吧!”
在這個平常的夜晚,當(dāng)萬家燈火照亮大地,燈火通明的筱家正堂上一片肅靜,楊家的長輩坐滿了堂前,楊新麗和大楊氏攙扶著打扮一新的筱奶奶坐在了正堂上首,楊大郎充當(dāng)了司儀,沒有紅燭,沒有喜樂,一場莊重肅穆的婚禮即將舉行。馮少仍舊是一套嶄新的軍服,牽著穿著大紅旗袍的筱瑜從樓上下來,繡著滾金的牡丹花把淡雅的五官襯得明眼招人,站在門檻前,喝過大巫神遞過來的神水后,步入了堂前。
楊大高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一對新人遵照司儀的喊聲進行著儀式,首座的筱奶奶露出了慈愛的笑容,終于在最后一拜后,含著笑垂下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