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百般勸慰都無用,只好緊緊握著段梅的手,說,“妹妹真是傻!有你這樣明著鬧的?本來咱們身份不如她,咱們是姨太太,她是太太!老太太本來規(guī)矩就多,如今你沒了孩子,她卻是剛過門,你還去找老太太!”舒云是摸準了段梅的脾氣。
這些話句句落在五姨太的耳朵里,不是勸了,而是明確告訴她她不及白薇,這不勾她的火氣嗎?段梅自從嫁到白家,還沒吃過這么大的虧,又轉(zhuǎn)念想想老太太不怎么待見白薇的,那次請客還是讓她坐的主位,當著那么多的親戚朋友的面子呢,太太的面子可是丟盡了。要說到老爺,她心里更有底了,自己當時剛嫁過來,老爺可是第二天就領(lǐng)著她去買了許多衣料珠寶,差不多花了兩千個銀元呢,二姨太厲害吧,也是眼巴巴看著干生氣!就是這次孩子沒了,白若林也沒有怪他,還去她屋里看了幾次,每次都帶著補品!她白薇除了虛擔(dān)一個太太的名兒,其他的能跟她比嗎。
段梅捂著臉越想越氣,拼力睜開四姨太的手,說,“四姐,你是個膽小的,我卻不忍她!早就看不慣她那做派,呸,還留過洋呢,名聲早壞了,就糊弄老爺是個實在人,今兒非趁機大鬧一場,我這就去老太太那里!誰也別攔著我!”說完踩著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四姨太沒有出言相勸,倒是看著五姨太剛才揉得稀爛的頭發(fā),笑了笑,又對還圍在旁邊的人說,“都散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再用眼睛找三姨太,預(yù)備說幾句話,哪里還有?早走了。
“你別動,我看看如何!”紫蘇有些氣惱地坐在椅子上,白薇立著低頭幫她看脖子上的傷,這五姨太蓄著長長的指甲,有的地方被她撓破了,出了點子血。白薇細心地給紫蘇消了毒,又上了一點白藥粉,笑著說,“你也是!以后管管自己的嘴巴,沒事兒招惹她干什么?能得到什么好處,她不去老太太那里倒好,去了,吃虧的還是你!當這里還是咱們家呢?”
紫蘇受了自家小姐的訓(xùn)斥,心里一面氣一面難受,竟落下淚來,白薇倒許久沒見她這樣子了,連忙拿出帕子給她擦淚,不承想腳下移了一步,褲子被桌子腿擦了一下,竟是格外地疼,這才想起自己的燙傷來。紫蘇見小姐這樣,也一下子想起來了,暗責(zé)自己粗心,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小姐的傷,因厚厚涂了一層蘆薈膠,倒還好,只皮膚還是紅紅的。紫蘇看看小姐身上也是傷,自己脖子疼的不敢動,那眼淚又落下來了,一面哭一面說,“小姐,你給老爺寫封信,咱們家去罷,這里呆不得了!”白薇一面覺得好笑,一面嘆氣,說,“紫蘇,你跟了我這么些年,別的沒長,倒長了小姐脾氣!咱們比這還難的光景都過去了,如今回去,我才嫁過來不到一月,這不是再打我爹的臉么?想你竟把以前都忘了!”
寄奴等丫頭都是知道些因由的,又聽著兩個人都在里面哭起來了,忙進來勸,豆蔻與桔梗兩個打來溫水與白薇洗了臉,又照顧她換了衣服,說些在娘家時的閑話兒。那寄奴原本是白天齊三姨太桂蘭的丫頭,有些厲害,硬把紫蘇扯到廂房里,厲聲說,“紫蘇,小姐性子好,與你也好,但莫因為這兩個好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再有下次,我直接讓三姨太告訴老爺,把你送回去!”紫蘇平時也是個霸道的主兒,但因今日沒理,只能忍著。
這兩處才安頓好,去外面打探消息的香薷和藿香回來了,告訴說五姨太已經(jīng)哭著去找老太太了,別人聽了還不怎樣,唯有紫蘇知道事情鬧大都怪自己的嘴兒,氣的劈手就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其他丫頭待要攔住她,她卻又朝自己的脖子狠抓了兩下子,然后說,“我這就去見老太太!”
“回來!”白薇從屋子里出來喝住她,說,“我同你一起去!”
兩個人剛走到院子口,碰到匆匆過來的珍珠,正是老太太讓來叫她們的。
“來了沒幾天,惹的事而不少。。。。。”珍珠走在前面小聲數(shù)落。紫蘇沖她瞪眼想要回嘴,白薇拉了拉她的手,笑笑,快走到老太太院里才溫和地說,“畢竟是老太太屋里的人,都要敬重些,莫說人,就是老太太屋里的花呀鳥呀狗呀貓呀,也要好好相待。”珍珠聽了猛然回頭,卻也說不出什么來。
一進門就看到五姨太劈頭散發(fā)地跪在地上哭訴,老太太大概是午休剛起來,沒有太大精神似地,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來。白薇一言不發(fā)地行了禮站在一旁,老太太見她進來,似笑非笑,問,“太太,這是怎么回事兒?”
白薇據(jù)實把事情說完,又跪下,說,“娘,是兒媳對她們疏于管教,今日之事,錯在兒媳?!?p> 老太太看白薇不卑不亢,這才過了幾天,中間還病了一場,剛進門時眉宇間的懨懨之氣卻是沒有了,通體都是大家氣派,心下有些欣慰,也注意到白薇說的是“她們”,而不是“她”,這樣把五姨太也說了進去,倒有點子當家主母的意思。
五姨太看老太太沒有言語,又開始了哭鬧。
“兒媳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去觀音廟里燒香祈福,好早日為白家添個子嗣,誰知那里的主持大師一見到我,就說我是該得貴子的,只是被人下了咒,胎兒才化成鬼胎,問大師是誰下的咒,她只指了指院子里的薔薇花,論到咱們家里,不是太太是誰!”段梅說完又是一陣大哭,亂糟糟的頭發(fā)掩蓋不了一雙因為怨恨而一場犀利的眼睛。
白薇心里冷笑,連這樣鄙陋的手段都使出來了,可恨段梅平常看著也不是特別傻,怎么那么容易就輕信了呢?
老太太聽了半響無語,前些日子才說了讓她們?nèi)R里燒燒香,誰知這么快就惹了麻煩,也拿不好到底是誰指使的。只得避開,令,“那丫頭呢,讓她進來!”
那紫蘇不知什么時候把一頭烏壓壓的頭發(fā)挽得老高,撲通一聲就老老實實地跪在了門口,頭低的都碰在地上了,脖子上的道道血痕讓人看了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