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空裝滿了陰霾,沉甸甸的云朵飄浮在頭頂,壓迫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不遠處的咖啡廳里,兩個熟悉的身影相對而坐:藍晶和吳媚嬌。
這是藍晶第一次主動約見吳媚嬌,想必是為了新品上市的那件事。項陽站在店門口靜靜地眺望著,雖然不知道她們是想化干戈為玉帛還是要繼續(xù)斗個你死我活,對于項陽來說,她希望那樣的“戰(zhàn)爭”能遠離她,如果倒退幾年,她也許會一樣地爭強好勝,互不相讓,但現(xiàn)在,她有氣無力,似乎瞬間超齡,只希望大家都可以和睦相處,永遠好好的。
咖啡廳里,藍晶開門見山地對吳媚嬌說:“說吧,你還想怎么樣?”
吳媚嬌的嘴角詭異地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抽出了一根香煙,倒著在香煙盒上頓了頓,然后瞟了一眼藍晶,問道:“抽嗎?”
藍晶沒有吭聲,目不轉睛地盯著吳媚嬌,在藍晶看來,“抽嗎”二字像是在挑釁,不過從藍晶出現(xiàn)在這座城市開始,她和吳媚嬌之間就免不了這場爭斗,一切都是藍晶事先就謀劃好了的,吳媚嬌一步步地踏入藍晶設好的圈子里,輸是遲早的事。
“哼,想不到你今天會主動約我,我還以為你沉浸于勝利的喜悅中無法自拔呢!”“嗒”的一聲,吳媚嬌扣動了打火機,點燃了那根香煙?!罢f吧,是想求我放過你還是乖乖的走人?”吳媚嬌大錯特錯的相當然著。
“哈哈,我沒聽錯吧?你覺得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聽你說這個?我只是想警告你,別得寸進尺。你看我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安然無恙,你做這種無用功不覺得累嗎?還是好好地管管你那個沒腦子的妹妹吧,下次別想這么無聊的招,讓我鄙視你們!”藍晶毫不客氣的反擊,把吳媚嬌氣得臉上陰一陣陽一陣的,她們今天看來不是在談判,彼此都不會罷休。
吳媚嬌對藍晶恨之入骨,看著仇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吳媚嬌真想沖上去和藍晶大干一架,可是她已經(jīng)吃過了自以為是和沖動無知的虧了,她考慮到了“大局”,如果自己還是像當初那樣意氣用事,因一時沖動而壞了全局,那她照樣贏不了藍晶。當初的藍晶就是有備而來的,如今,她也學會了聰明,同樣布著局,至關重要,所以她忍著。她徹底的忍耐了下來,這倒讓藍晶對她多少有些刮目相看了。吳媚嬌做不到靜如止水,她猛吸了一口煙,強裝平靜的回道:“哼,那我們走著瞧!”
藍晶聽到吳媚嬌如此胸有成竹的回答,突然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的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怎么?心慌了?這可不像你啊!想當初你是怎么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地來對付我的?你應該料到會有今天,我反擊的一天!”吳媚嬌捕捉到了藍晶那神色微妙的變化。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藍晶覺得自己并沒有對吳媚嬌做出過分的事,吳媚嬌這樣說得倒像是藍晶卑鄙到了無所不用其極,她覺得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她應得的,是吳媚嬌欠她的,所以她有些生氣的質問著吳媚嬌。
吳媚嬌的雙眼早已經(jīng)填滿了憤怒和仇恨,她看藍晶絲毫不承認搶奪了她的一切的事實,但是目前無奈,失敗者吳媚嬌沒有可爭辯的資格,她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嘴角有些顫動,但她還是逼自己苦笑了一下:“什么意思?哈哈,哈哈!你來問我什么意思?”
藍晶看著吳媚嬌那種帶有諷刺意味的笑,她很無謂地端起咖啡喝了起來,心里想著:不管你這是嘲笑還是苦笑,這樣的笑早在十幾年前自己就經(jīng)歷過了,如今只是讓吳媚嬌嘗到了這些痛苦與無奈的滋味,僅僅是開始而已。
“你搶不走我的一切,就像當年你媽搶不走我媽的一切一樣,到最后,你注定還是會一無所有的!”吳媚嬌掀起了藍晶這段痛苦塵封的回憶,萬惡之源,她一直逃避去舔舐的傷疤卻被吳媚嬌不加修飾地就這樣輕松地撕扯開了,這句話一下子戳中了藍晶的痛處,顯然在藍晶的意料之外。藍晶的表情變得有些激動起來,眼睛也放大了不少,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這正是吳媚嬌想要看到的,她不能讓吳媚嬌得逞,于是,冷靜的藍晶盡量控制住了自己即將爆發(fā)的情緒。
吳媚嬌眼看著藍晶就快被被自己激得束手無策了,不料,藍晶卻硬是把怒火給壓制了下去,這讓吳媚嬌倍感失望的同時又倍感失敗,連這點都不能贏她一回嗎?
藍晶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她不想讓吳媚嬌看到自己內(nèi)心的那點焦燥與不安,因為她從不認為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是錯的?!霸捳f反了吧?逝者已矣,我不想再扯到已經(jīng)歸西的人身上……現(xiàn)在,是我和你之間的戰(zhàn)爭!”
她們四眼相對,火藥味十足,雙眼都狠狠地死盯著對方,誰都不想敗下陣來。
吳媚嬌終于壓低嗓子說道:“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繼續(xù)斗斗看!”
藍晶也不甘示弱地說道:“隨時奉陪!”
已經(jīng)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她們彼此間的怨恨太深,不是藍晶主動約吳媚嬌的一次談話就可以冰釋前嫌的,藍晶笑了,她笑自己太天真了,本以為這次談話對雙方的關系會有所緩解,沒想到她錯了。
這次藍晶約見吳媚嬌,一來是想淡化她們之間的仇恨,二來是想探探吳媚嬌的心思。如今看來,吳媚嬌誓死不退步,藍晶只有作好繼續(xù)迎戰(zhàn)的準備。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藍晶倒可以光明正大的對付吳媚嬌了,一切都是藍晶設計好的,未雨綢繆的藍晶早已經(jīng)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因為她已經(jīng)為自己對付吳媚嬌而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她沒有警告過吳媚嬌,是吳媚嬌不知天高地厚,作死。
吳媚嬌離開后,藍晶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里,她的拳頭緊緊地攥著,眼睛里似乎有些淚花,她想發(fā)泄,但是積壓了多年的仇恨已經(jīng)讓她變得麻木,她閉上了眼睛,靜靜地坐著。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項鏈,項鏈里串著一把鑰匙,這就是項陽和小丫與她在一起住的時候,屋里被人翻得亂七八糟想要找到的那把神秘的鑰匙,是吳媚嬌費盡心思想得到的那把鑰匙……也就是在那時,項陽和小丫才知道了藍晶的身世,才知道了她和吳媚嬌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藍晶看著那把鑰匙發(fā)呆,久久的,看著它,似乎回憶起了當年……
項陽望著藍晶一個人獨自坐在咖啡廳里,心里想著,這次該不會又牽扯到錢樺吧?可是跟他有關系又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呢?項陽嘆了口氣,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她無精打采地坐在收銀臺前,托腮冥思,心情略顯沉重。
“嘖嘖嘖嘖,瞧瞧,瞧瞧,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唉,是失戀了呢還是彩票又沒中呢?”其中一位同事嚷嚷著說道,然后另一個同事聽著聽著就嗚咽著哭了起來。項陽走過去問她怎么了,她哭著說:“他昨天就去民政局把結婚證給領回來了!”項陽道:“那是好事啊,你不是一直想結婚嗎?”“可新娘不是我……嗚……”說完她就“哇哇”大哭起來,現(xiàn)場,大家頓時都沒有了聲音,面面相覷,一臉吃驚。
項陽拍著傷心的同事的肩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來安慰她,其他同事都開始竊竊私語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項陽除了給同事一個可以讓她發(fā)泄發(fā)泄的肩膀靠靠外,已經(jīng)想不出還能給些什么了。眼淚是最好的清潔劑,哭過了,人也就又成長了。
下班后,艾醫(yī)生準時給項陽打來了電話,她打電話找項陽是因為項陽又拖著沒去醫(yī)院做透析,艾醫(yī)生對項陽的指責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每次項陽都用甜言蜜語把艾醫(yī)生給搞定了,讓她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
項陽躺在透析室的病床上問艾醫(yī)生:“如果我死了,我的器官能捐出去么?”
“說什么呢?我是不會那么容易就讓你逃掉的,別忘了你還欠我許多錢,許多頓飯呢!這人情,你怎么也得還清了吧!”說著說著,艾醫(yī)生的聲音就哽咽了……
項陽聽到艾醫(yī)生的話后只好勉強的笑了笑道:“你哭了?”
“沒有……”艾醫(yī)生倔強的回答更讓人心碎。
項陽看著艾醫(yī)生轉過去的臉,她能想象到艾醫(yī)生此刻的心情與面容,這種話題是傷感的,只要項陽張口,身邊的人就會難過,于是,項陽便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澳阙s緊去工作吧,免得被你們主任給批評了!”項陽把艾醫(yī)生支開,是不想艾醫(yī)生面對一個生命即將逝去的人……
艾醫(yī)生走出病房,回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項陽,她站在門口深深地嘆了口氣才離開。
對于每天都要面對死亡的醫(yī)生來說項陽只不過是千千萬萬個不幸者中的一個,可是她還那么年輕,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沒有綻放的花朵就這樣凋零了嗎?
我們都是平凡的人,也許生活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這里失去了總會讓你從別的地方得到。艾醫(yī)生只希望能找到合適的配型為項陽做腎臟移植手術,讓這朵花繼續(xù)綻放。
項陽知道這是遙遙無期的等待,每一次的等待都是她生命又縮短一程的代價,她珍惜眼前的每一分,第一秒,也許,也許那一天還沒等到,她就已經(jīng)離開……
已經(jīng)許久沒給家里打電話了,項陽在幾個小時的透析中,終于決定給家里撥了號碼。她問了二老的情況,一切都好,父母讓她不必掛念,倒是她讓家里一直擔心。通話時間并不長,電話掛了后,家里的二老心事重重,他們一直在擔心項陽的身體,雖然每次項陽都說自己吃好睡好,一切都挺好的,可是項陽的病二老又怎么會不清楚呢。他們就這么一個女兒,如今還患上了尿毒癥,這讓年過半百的老人瞬間白了頭發(fā)。
“老頭子,怎么辦?”項媽眼里噙著淚水對項爸說道。項爸很無奈的拍了拍大腿,“天意弄人啊!”
同樣的,放下電話后的項陽躲在被子里失聲哭了起來,她傷心是因為害怕死亡,害怕離開親人。這個世界自己明明就存在過,如果死了,她很快就會被人們遺忘,也不能再跟家人貧嘴了,更不能吃老媽做的可口飯菜了……想到這些,她除了無助的哭泣還能怎么辦呢?
艾醫(yī)生查房走了一圈后回到項陽的病房外,聽到了項陽無助的哭聲,她本想進去安慰幾句,但是手到門把時卻停止了……一直以來,項陽都把自己武裝的貌似是一個無堅不摧的人,其實她的內(nèi)心也是脆弱的。
做完透析后,從醫(yī)院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疲憊的項陽正準備回去休息,可是這時小丫卻給她打來了電話,項陽覺得多少有些驚訝,因為現(xiàn)在小丫對項陽就像對極其普通的朋友一樣,再沒有過去好閨蜜無話不談的那些情況了。
小丫是因為實在找不著人聊天才給項陽打了電話,不管怎么樣,項陽還是感謝小丫能想起她,小丫說自己就在附近,想約項陽一起坐坐,項陽沒有拒絕,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去赴約了。
小丫一個人坐在街邊的大排檔里喝著悶酒,這要在以前是沒什么好奇怪的,可是自從小丫跟了趙老板后就經(jīng)常出入高檔酒店和旅館,而今也算小有名氣,這種排檔也就是項陽這些每月領死工資的打工者光顧的地方,她沒想到小丫還會坐在那里。
項陽走了過去,坐在小丫對面,小丫抬頭看了看,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對項陽傻笑著說道:“你真的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呢!”說完就給項陽倒了杯酒,項陽接過酒杯但沒有喝,問小丫:“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喝悶酒?”
“沒什么,就是覺得這段時間憋得慌,想來這重溫舊夢,呵呵!”說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少喝點吧!”項陽搶過小丫的酒瓶抱怨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理你!”“呵呵,你說得對,像我這種人就是不應該被關心的,我……活該!”小丫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項陽并不感到意外,因為她了解小丫,更對小丫所在的圈子有所耳聞。大晚上的,小丫能打電話找她來喝酒就說明她真的是受到什么委屈了,心里是真的難過了,項陽突然間又憐憫起了小丫來。
在這座冰冷的城市里,誰都沒有幾個真心的朋友,項陽很珍惜和小丫之間的友誼,可是世事難料,只要老大的存在,小丫和項陽之間的關系就沒有修復的可能,即便如此,項陽也沒有記恨任何人,在項陽的眼里看來,小丫一直仇視著她,是小丫心里的結沒有打開。
小丫在一個勁地吐槽著自己工作上不順心的事,最后說到了感情,也許是酒后吐真言,她終于鄭重其事地說出了自己暗戀已久的人是老大,雖然項陽早就有所察覺,但現(xiàn)在小丫攤牌了她還是有些慌亂。項陽并不明確的知道小丫暗戀的人就是老大,或者說她不愿意去了解事實的真相,從在家鄉(xiāng)看到老大和小丫躺在一張床上開始,她就一直在自欺欺人,可是看著眼前的這位酒后吐真言的人,項陽的心情變得異常的復雜。
“我真的很喜歡他,你可不可以把他讓給我?”小丫抓著項陽的手近似哀求道,剛說完這話她就趴下了。項陽頓時傻了眼,她慶幸小丫已經(jīng)醉倒,要不然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小丫的話,項陽以為自己聽錯了,等了許久她才清醒過來!
這讓項陽有些措手不及的同時又覺得無地自容,因為她頓時覺得自己是可恥的,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的出現(xiàn)才讓小丫選擇了今天的路……是她,才讓小丫沒能抓住心愛的人。項陽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受害者,誰知道,一切是因自己而起,小丫好像是沒有錯的,錯的是自己。
項陽苦笑一聲,眼淚瞬間滑落,她自言自語道:“真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內(nèi)疚,慚愧,自責,無助,統(tǒng)統(tǒng)在此刻緊緊地吞噬著項陽,她有種窒息的感覺,抬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就如同自己的心空世界一樣,被黑暗籠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