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豈知聚散難期。
鮮血。
止不住的如同流水一般泄露的鮮血,灼灼而刺目的紫紅色克制不了地蔓延開來。
映得清月一雙閃爍著點點瑩光的眸子,也染上了一片猩紅之色,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極力地克制,才足以讓自己不驚慌失措地叫嚷出聲來。
“咳咳...”躺在清月身邊的清云,五指張合扣在自己的嘴鼻之間,但那紫紅色的血液,依舊從她五指間的縫隙中泄露了出來,似是想要說些什么,她狠狠地將那些又將要流出的血液吞咽了回去,卻仿佛被嗆住的模樣,不住地咳嗽起來。
“...”清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
清云強撐起身子,指尖輕點,在清月的身上劃過,接著,便似剛剛聚起的力氣,又陡然被這么一個看似簡簡單單的動作給盡數(shù)抽干了一般,坐臥不住,倒了下去。
清月急忙伸手,費力地攔住了清云下滑的身子,扶住了她,聲音哽咽萬分,帶著喑啞,低低地道:“師傅...你這是怎么了?”
清云整個身子忽的蜷縮了起來,如同極嚴重地抽筋了一般,人止不住地顫栗,一陣陣,像在忍受著十分難以忍受的痛苦,臉上表情猙獰,五官扭曲。
扶著清云的清月,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她的手,觸之,只覺寒意覆蓋其上,若臘月間最為冰冷的堅冰,全然沒有了半分熱氣。
這種情況,就算再不明白,也定然是非常糟糕的狀況。
清月強撐著的冷靜,在一瞬之間崩潰,一向倔強而傲嬌的小臉上,淚水如同決堤一般傾瀉而下,語不成調(diào):“師傅,師傅...我會乖乖的,我跟著你走,我,我也不去找表姨了,師傅,我們一起走,一起走...好么,師傅...”
不知道過了多久,破廟里,光線一點點地暗沉下來,連供奉著許久之前的香火的那唯一一座不知道是雕刻的什么石像上,也已經(jīng)尋不到一點光亮。
這時,僵在清月身旁許久的清云,卻忽然之間清醒了過來,一雙眸子比之往常還要亮得驚人,血液凝固在她的唇間、臉上,卻被黑暗遮掩住,她微微動了動。
已經(jīng)哭得眼睛都腫脹酸澀不已的清月,便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微弱的動靜,模糊地看見了清云那亮得出奇的眼眸,她不由得咧嘴,驚喜道:“師傅,你醒了?!”可是,驚喜完了之后,涌上來的卻是無盡的擔憂。
“阿月,聽我說,明天一早,你就動身往往東邊走,記著我一直給你看的那幅地圖,往東,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那座紫金山,爬到山頂?!鼻逶频穆曇粲行┪⑷酰哉Z卻又格外地清晰,“半山腰有迷陣,但當你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都尋不到上去的路時,你便照著我之前教你的方法走,定要記得,一絲一毫都不能出錯,護好我給你留著的銅牌,萬萬不可丟失,到了山頂,你也要打起精神,應(yīng)付...”
話未竟,又是一連串的咳嗽聲,只是,這一次,卻并沒有任何溫?zé)岬臇|西,從清云的唇間溢出。
清月胡亂地點著頭,一疊聲地應(yīng)答,扶著清云,心下的擔憂卻如潮水,陣陣涌上來。
“還有,你表姨讓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香囊,從明天開始,你便把它解開,每三天,服下其中一粒丸子,直到用完,不可間斷。”微頓,清云又道,“阿月,剩你一個人,你一定要護好自己,我衣衫里藏著有火折子,明天,你走之前,便將這破廟里的草垛子點燃,我...要干干凈凈地走,便是挫骨揚灰,也在所不惜!”
“師傅...”清月幾乎泣不成聲。
“阿月,不要哭,師傅能帶著你走到這里,已經(jīng)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了,你不必如此傷心,本就...早該這么做的?!鼻逶颇橇恋贸銎娴捻?,一點一點,漸漸黯淡。
“不,師傅,阿月要帶著你一起走?!鼻逶聵O力地壓抑著自己的顫抖,緩緩道。
“沒用的,阿月,噬心花用久了,是沒有任何機會解開的,若不是你從小就被護著,沒有用上多少,再加上,你表姨將那香囊一早就給了你...噗”清云終于支撐不住,將一直哽在喉間的噴出,她的雙眼也愈加黯淡,卻還是搶著一口氣,說道,“阿月,聽師傅的話,好好活下去,好好...”
最后的話,終于沒有機會再說出,清云閉了眼,靠倒在清月的身上。
**寒涼,枯坐到天明。
當久不見人來的破敗廟宇,燃起了久違卻格外濃烈的煙火之氣,有人擦干了眼角的最后一滴淚,轉(zhuǎn)身向著東方而去。
幾乎是與此同時。
在安鎮(zhèn)的一家名為同福來的小客棧二樓走廊盡處,有些狹小的房間里,忽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而在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后,又傳來,陣陣似是一堆東西全被摔在了地上的聲音,這一次,聲音太大,令得本是在一樓的店小二在掌柜的顏色示意之下,蹭蹭蹭地跑了上來。
“...您還好嗎?夫人?”店小二能夠記得清這里間住的是什么人,主要是這客人來的時候,還和他家掌柜的攀談了幾句,掌柜的也確實因著這客人說的那么幾句話而主動給了折扣,也算是近來的稀奇事兒了。
里間的聲響如同暫停了一般,忽的變得靜謐了下來,過上了一會兒,才傳出有些虛弱的話音:“...咳咳,沒事兒?!?p> 店小二仍是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門里確實沒再傳來任何大的聲響,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樓下便傳來了掌柜的喚他的聲音,他忙不迭地又轉(zhuǎn)頭跑了下去,邊跑還邊道:“誒,來勒!”
待得外間的腳步聲漸遠。
一片狼藉的房間內(nèi),仍舊是一副蠟黃面色婦人打扮的清色,強自撐起了身子,一邊細碎地咳著,一邊手撐著桌椅,緩緩地站了起來。
而那之前由于不小心被掃落在地上的茶壺和杯子,她卻已經(jīng)無暇顧及,因為,從她緊閉著的唇間,緩緩地,溢出了絲絲縷縷的血跡。
她的五指,此刻,正死死地扣住桌沿,指尖,蒼白得似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