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過來
俗話說：“為愁老的快，天陰黑的早”。
田老四一伙人到家時天已隱隱擦黑，淅淅瀝瀝的小雨任然下個不停。只見老羅頭站在門口伸著頭張望的樣子。老羅頭的半邊身子甚至被雨水淋濕了，去不自知。
李氏依舊坐在堂屋的炕上，縫補(bǔ)著破的衣裳，田家三媳婦陳氏在鄭氏的屋子里照看著她，其他女孩被李氏拘在了王氏的屋子里，由田立春照看著。聽見田老大打招呼的聲音，田家人呼啦啦的都跑了出來。
站在門邊上的老羅頭最先迎上去，迫不及待的問道：
“咋樣了，鎮(zhèn)里的大夫怎么說啊，夏至丫頭到底怎么樣了？”說著就要去掀田老大身后背著的大布包。
李氏見他問的急切，雖心里也著急上火，但見一伙人個個喘著粗氣，便嗔怪道：
“你個死老頭子，好歹讓孩子們喝口水在說話！”說著要給眾人倒茶。
田老大卻擺了擺手，喘著粗氣回道，
“不用歇歇就行，先把夏至放床上，老這樣背著不好。”說著解下了身上的布兜，將夏至放了下來，田老四忙上前接過夏至，畢竟鄭氏在坐月子，田滿福不好進(jìn)去的。
油布里的小女娃，依舊臉色蒼白如紙，如果不是十分注意，甚至都要以為她沒了呼吸。
田老四接夏至，就向老羅頭和李氏說了聲：“爹娘，那我先去讓夏至躺好，有事回頭再說。”
“哎，去吧去吧，好好照顧夏至，不急不急！”
老羅頭和李氏一疊聲的應(yīng)和道，說完生怕夏至有什么不好，又催起來，
“趕緊的，這樣不好，快去快去，順便去看看你媳婦，她可沒少擔(dān)心，好好和她說，她是個明理的！”田老四見爹娘催促抱著夏至向自己屋子走去。
田滿喜進(jìn)屋時，劉氏正陪著鄭氏，照看著襁褓中老田家最小的孫女，只鄭氏擔(dān)心夏至?xí)r不時出神，劉氏便是好一通勸慰。見田老四進(jìn)屋和懷里抱著的小夏至，忙起身迎了上來，嘴里說著：“她四叔回來了，夏至怎么樣?”
而鄭氏卻是掀了被子下了床，直接從田老四手里接過了夏至，又上了床，扭過臉去并不理他。只小心翼翼的照顧夏至。劉氏看鄭氏臉色難看，哪里還不知道，因之前孩子四叔說的話，鄭氏怕是還在生氣。劉氏對田老四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
“好好和四嫂說說，四嫂心里也不好受?！?p> “我知道的，三嫂辛苦你了，趕緊歇歇吧！”劉氏只道不累，說完便輕輕地離開了，只留田老四和鄭氏在屋里。
田老四見媳婦不搭理自己，只得起身去看剛出生的女兒。當(dāng)時鄭氏難產(chǎn)，他光顧著著急上火了，等到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又出了夏至這檔子事，連新生的女兒也沒來的急看。
只是新生孩本就不漂亮，田老四又是第三次做爹了，孩子有在睡覺，實(shí)在沒什么看頭。但鄭氏生他的氣不愿意理他，只得低頭繼續(xù)看閨女。
其實(shí)鄭氏怪他，他知道，他也怪自己，但是沒有辦法。家里一大家子人口，連口糧都所剩無幾，又欠了許多債，哪有錢給孩子看病啊，總不能要了一家子人的命，只為給孩子看病吧。
“哎……”田老四嘆了一口氣，也不裝模作樣的看女兒了，只見他來到了床邊，給鄭氏提了提被子，便順勢坐在了床沿。鄭氏卻把身子扭了過去，背對著他。
“媳婦，你要生氣，就捶我兩下，別憋出病來，咱閨女還指著你呢！”田老四溫柔的勸慰。鄭氏聽了他的話依舊沉默，只是看著懷里緊閉著雙眼的小夏至，突然咧嘴哭了起來：
“我這么多年我還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不該怪你，可是夏至是我的女兒?。∈俏业男念^肉?。∥以趺茨芸粗@么小就走了，我不能！我不能！”明明是嘶聲裂肺的哭泣，那壓抑的只有近身的田老四能夠聽到。
一天一夜的生產(chǎn)使鄭氏疲憊不堪，女兒的突然出事，更是將她打到了谷底，心里憋著的事無處訴說，此時在身邊的丈夫就是她感情唯一的宣泄口。田老四看著痛哭流涕的媳婦，眼睛也漸漸泛了紅，摟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做的不好，是我這個阿爹做的不好。會好的，會好的咱們的夏至舍不得離開我們！”只是他向來不會安慰人，只能一遍一遍強(qiáng)調(diào)。鄭氏哭累在她懷里，過了一會又問道：
“鎮(zhèn)里大夫怎么說，夏至怎么樣？”
宣泄完的鄭氏開始詢問起女兒的情況了，只是畢竟剛剛哭過，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
“大夫說抓藥先吃著，會醒的！”
田老四看鄭氏精神不佳，滿臉疲憊，便瞞下了大夫的‘也許明天醒，也許以后都不會醒’的話，只含含糊糊的回答會醒。只鄭氏精神不濟(jì)，沒往深處想，便以為夏至沒事并，沒有追問下去。
看著躺在床上毫無血色的小夏至和鄭氏，夏至心里羨慕不已。從小夏至便在想，她的媽媽是什么樣子的，她有家人嗎。而現(xiàn)在的夏至在想她的媽媽會像小夏至娘親疼愛她般疼愛她嗎，只是這個問題注定最終無疾而終。
夏至渴望擁有家人，渴望擁有父母，只是那對她來說就是個奢侈的夢。鄭氏強(qiáng)忍疲勞任然堅(jiān)持照顧女兒的舉動，讓夏至恨不得變成小夏至，而小夏至的親人無私的舉動，讓夏至覺得在這個平窮的家里他們是富有的，也許哪一天他們會被平窮磨滅了棱角，但是至少這一刻小夏至是幸福。
夏至飄蕩到床邊，來到小夏至的身邊，蹲下身子低下頭輕輕地在小夏至的耳邊說道：
“小夏至，你是幸福的，你有這么多愛你的親人，他們都很擔(dān)心你，你快醒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夏至的話起到了作用，小夏至竟然抖了抖眼皮，似乎要睜開眼似的，然而小夏至最終卻沒睜開眼，反而像回光返照一樣，抖過眼皮后，在也沒有了動靜。夏至卻頓時著急了，因?yàn)樗苊黠@感覺的到，小夏至的生命在迅速流失，看著一旁毫無所覺的鄭氏，眼看著再不挽救，便來不及了。
夏至慌忙向小夏至撲去，想要抱起她，只是她忘了自己是靈魂體，根本無法觸摸道小夏至的身體，撲了個空不說，卻在跌倒時像被什么東西扯住了一樣，又向小夏至倒去。夏至大急，自己好歹有幾十斤重，這樣壓下去不把小夏至壓壞啊。
只是任她怎么拉扯也避不開小夏至，只是這次卻不像上次，夏至卻能碰觸到小夏至的身體，而在她一碰到小夏至的身體時，便被什么東西吸引著向小夏至身體里而去，夏至只感覺到像被強(qiáng)塞到某種狹小的空間里，然后便被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