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在這里停一下啊!”路小花忽然轉頭叫道。
怎么了?徐紹風拉住韁繩,挑著眉無聲的問。
“那邊有條小溪!”路小花一邊叫著,一邊跳下了馬。
“我去打水!”她從馬鞍上取下水囊,一邊脫鞋一邊歡笑著往小溪里跑去。
徐紹風也下了馬,讓白馬在路邊吃草。他抬起頭注視著她。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從來沒有什么煩惱,她總是這么容易高興起來,連帶著她身邊的人也沾染上了她的笑容。
水里游過一條黑乎乎的影子。
有魚!路小花馬上放下手中的水囊,撩起裙子卷起褲腿,走入深水中。
盯中目標后,她快速地下手一抓,滑溜溜的魚已經(jīng)到手了。但,還未等她來得及體會一下喜悅,魚身一扭,魚又飛快從她的手中脫走。
卷起袖子再來一次,魚還是故技重施地溜走。
路小花氣悶地對魚呲著牙,這魚看著挺老實的,怎么這么滑不留手呢?
那條胖嘟嘟的黑色大魚也瞪著一雙鼓眼望著她,仍是慢條斯理地游著,似在嘲笑她的無能。
我就不信了!她不服氣地猛力出手,腳下卻不穩(wěn)地一滑,身子后仰,眼看馬上就要落入水中。
心中剛剛閃過“糟糕”二字,一股柔和的勁風在她的背后將她輕輕托起,接著一雙微涼的大手牢牢地撐在她腰際,微一用力,下一刻她就穩(wěn)穩(wěn)地站到了岸上。
路小花睜著迷茫的眼睛困惑著,自己不是應該摔倒在水里嗎?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岸上?
徐紹風看著她呆呆的樣子,輕輕地笑了一聲,道:“還是我來吧!”
他居然又笑了呢,路小花看得呆住了。
自從那天提到分手之后,二人就很默契地絕口不提那天的事。仿佛那種事情距離他們還很遠很遠。而他似也放開了胸懷,時常如今天這般微笑。
他會帶著她盡量避開大道,走山間的小路,雖然會繞很多路,但路上的人很少,偶爾遇到的也只是尋常百姓,而不那些動不動就打架的江湖人。路小花有時候會想,如果能這樣一直一直地走下去該多有好啊。
“喂,接住!”徐紹風很快就抓到了一條大魚,把它拋上岸來。
路小花趕緊收住胡思亂想,手忙腳亂地將它接住。
一會兒的功夫,徐紹風就抓獲了好幾條大魚。
升起篝火,路小花在魚上均勻地抹上調(diào)味品,架到火上翻烤著,熟練的動作,專注的眼神,仿佛正在制作一件藝術品。
路小花專注地盯著火上的烤魚,徐紹風專注地看著她。在認識她之前,吃飯只不過是為了不讓肚子不再有饑餓的感覺,直到認識她之后,才發(fā)覺原來吃飯的重點并不在于飯,而是在于和誰一起吃。
烤魚的香味漸漸溢出,鮮香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動。
徐紹風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路小花。也許只有饑餓,才會讓人體會飽食的饜足;只有分離,才會讓人明白團聚的寶貴。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身邊有個她。如果沒有了她的笑容,自己又會變回到那個冰冷得讓人害怕的人吧。如果可以,實在不想放開她的手?!瓉黼x不開的那個人竟然是自己!
路小花抬頭看見徐紹風正一眼不眨地看著自己,對他做了個鬼臉,道:“餓了吧?別著急,馬上就可以吃了。”
徐紹風也還了她一個微笑,道:“再唱一遍你以前在山上常唱的那首歌吧。”
“好啊?!甭沸』ㄐ廊粦?,她清清嗓子唱了起來:
哎~~~
綿綿的青山呦花正開
濤濤的江水呦魚兒肥
靠山吃山呦靠水吃水
山水有靠呦好福氣
我唱歌呦你來聽
一唱唱到月彎彎
一陣風兒爬上了坡
遍山的花兒笑彎了腰
她純凈清亮的歌聲像一只五彩的大鳥,一直飛到林子上空很遠很遠的地方,久久徘徊。
望著她無邪的笑顏,徐紹風忽然覺得,如果一直這樣的話,也許真的可以帶她去看昆侖山……
一路往西北行去,氣溫開始漸漸變低,二人都換上了夾衣。徐紹風外面穿的是路小花為他買的土布衣服。這件衣服本在他與“飛輪”程截打斗時被撕開了在條口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路小花補好了。路小花也換回了自己原來的衣服。一眼看去,二人便似尋常百姓一般。
三匹快馬從他們身邊飛奔而過,馬上是三名年青男子。一人白衣,一人青衫,另一人則穿了件灰袍。
忽然,那名身穿青衫的年青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另兩名男子低聲的說了句什么。三人同時停住了馬,掉轉頭來。
徐紹風心中微嘆,還是被人認出來了嗎?他將韁繩交與路小花,跳下馬來。
馬上三人他都認識,身穿白衣的是展虹山莊少莊主葉飛羽,青衫的是點蒼派“繁花一笑”李自得的唯一徒弟馬行云,灰袍的是則青城派“鐵馬金戈”張中原的大弟子焦慎豪。
“繁花一笑”李自得和“鐵馬金戈”張中原與展虹山莊莊主“一劍飛虹”葉飄零乃是至交。李自得從點蒼派歸隱后,三人便常去展虹山莊飲酒,所以馬行云、焦慎豪和葉飛羽的關系也甚好。
“徐紹風想不到你竟然會在這里!”葉飛羽拍馬回來,來到他的面前,跳下馬來,抽出長劍,憤然問道:“我父親究竟是怎么死的!”
徐紹風神色不變地直面他的劍鋒,道:“如果我說我并不知道虎末坡上發(fā)生了什么,你相信么?”
葉飛羽滿臉的不信:“那怎么可能!”
徐紹風道:“可事實就是如此。當時我被打成了重傷,沒能參與虎末坡上的戰(zhàn)斗,所以具體情況我不清楚。”
葉飛羽奇道:“你怎么會被打成重傷?”
徐紹風沉默了一下,道:“這里牽扯到另一個高門大派,恕我不能告訴你。”
葉飛羽冷哼一聲,道:“你不說清楚,我怎能信你!”
徐紹風負手傲然道:“你若不相信,我的命就在這里,你來取走便是!”
葉飛羽將手中劍高高舉起,臉色變換多次,終是下不了手。自從他觀看了徐紹風與霜空劍溫浩武的孤鳴之戰(zhàn)后,他對徐紹風心儀已久。
他頹然收劍,狠聲道:“我必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焦慎豪從馬背上取下一把長戟,朗聲道:“他不敢動手,我可不同。咱們兵器底下見真章!贏者說話。如果我贏了,你要告訴我全部的事實!”
“那便如此!”徐紹風欣賞他的豪氣,也撥劍在手。
焦慎豪師承“鐵馬金戈”張中原,他的長戟勢大力沉,若是一般兵器與之相碰必然折斷。長戟輪起,大開大合,風聲大作,數(shù)丈之內(nèi)難以近身。但徐紹風手中寒鐵星霄劍乃是寶劍,并不怕與他的長戟與硬碰。徐紹風雖然力氣上略遜于他,但劍法靈動莫測,貼身近斗,以短擊長,反而占了上風。
十幾招過后,焦慎豪一個不慎,被徐紹風刺中臂膀。他大喝一聲,將長戟拋開,道:“咱們再來比試掌法!”
徐紹風也與他斗得興起,隨即應道:“好!”將寒劍收起,凝掌相對。
焦慎豪見他應了,二話不說,揮掌而上。他的掌法便似他的戟法一般,剛勁勇猛,掌聲呼呼,撲面而來。
徐紹風不躲不閃,挺掌相迎,二人硬碰硬的對擊一掌,“轟”的一聲,同時被對方掌力震退數(shù)步。
焦慎豪氣血翻滾嘴角流血,已受輕傷,但他絲毫不以為意,直呼痛快。
徐紹風只覺手臂發(fā)麻身形不穩(wěn),不由對焦慎豪心生欽佩,抱拳道:“我現(xiàn)在身有要事,過些時日,必會給你們一個解釋?!?p> 焦慎豪將嘴角的血抹去,爽快道:“我便等你!”
馬行云一直在旁未語,盯著徐紹風看了許久,此時忽然呵呵笑道:“你好像改變了很多,若是以往,你是絕對不會解釋的?!蓖A艘幌?,他又道:“我比較喜歡現(xiàn)在的你,有人味。我很好奇,是什么改變了你?”
徐紹風不想他會有此一說,微怔了一下,道:“你想怎樣?”
馬行云笑了笑,道:“我也與他們一同等你的解釋。”
三人策馬離去,焦慎豪又轉身道:“清源派已聯(lián)合了各大門派,準備去昆侖與你討個說法,你最好有個準備。”
路小花見三人遠去,好奇地問:“這次你打贏了嗎?”
徐紹風心中沉思,并不答話。
路小花又問:“你為什么不跟他們象跟劉大哥那樣解釋清楚?”
徐紹風不語,暗想:他們?nèi)硕寄昵鄽馐?,如此大的事情說不清楚,反而壞事。
路小花見他一直不說話,急道:“如果跟你沒關系,你就應該去跟他們說個清楚,總躲著也不是回事啊?!?p> 徐紹風暗自思量:想不到事情竟已發(fā)展到這種地步,再不說清,恐怕要給師傅添麻煩了。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路小花拉拉他,著急的說:“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是自己做的事可不能當!”
沉默了一會兒,徐紹風已然拿定了主意。見四下無人,他從懷里取出一個黑布小包遞給路小花。
路小花接過,問:“這是什么?”
徐紹風答道:“我?guī)煾狄臇|西?!?p> 路小花好奇地打開布包,不由驚嘆道:“哇,這顆珠子好漂亮??!”
“你什么都沒有看見嗎?”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此珠的狀態(tài),徐紹風不禁愕然地望著路小花。
“看見了啊。這顆珠子太美了!”路小花對著陽光看珠子,珠子折射出動人心魄的光芒。
徐紹風側目避開,疑惑地望著路小花:為什么幻珠對路小花竟沒有影響?難道它只對有內(nèi)功的江湖人才會有影響?想了想,他道:“珠子你先收著。”
“這么好看的珠子送給我了?”路小花不信,這珠子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她才不相信徐紹風會送給她。
徐紹風凝重地說道:“這是我?guī)煾狄臇|西。如果我有什么不測,請你帶去昆侖山,找到我的大師姐艾離讓她交給我?guī)煾??!?p> “我才不要!”路小花聽他說得那么恐怖,連忙把珠子還給他。
徐紹風不接,道:“如果你答應我,我就去試試和那些人解釋一下虎末坡的事。如果你不答應,我就連試也不去試了?!?p> 路小花聽他如此說,不禁為他著急:“你不說清楚豈不是老得和他們打架?”
徐紹風將頭昂起,冷傲的說道:“那又如何!”
“可是要是你打不過怎么辦?”路小花著急地說。心道:萬一又被打得快要死了怎么辦?難道最后還得要我來救?
于是她又說道:“你知不知道把你救活了我費了多大的力氣???”
徐紹風別過臉,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路小花望了他好久,心中納悶:為什么這些江湖人好似都不怕死呢?可既然好不容易才救活了,可真不希望他再次死去。
她只好無奈道:“好吧。我答應你,但你也得答應我,要好好和大家說清楚,不要動不動就生氣打架?!?p> “我答應你?!毙旖B風應道。將珠子重新包好,交給路小花。
路小花接過布包突然醒悟了過來:“咦,我為什么要管這件事,這是你自己的事吧!”他這分明就是耍賴!
徐紹風的嘴角浮起一片笑意:“答應的事情就不能反悔!”
路小花盯著他嘴角的笑意,暗忖:為什么總覺得他和以前越來越不一樣了呢?不過得承認,他這個樣子比冷冰冰的時候好得多。好吧,看在他笑了的份上,就幫他一次吧。路小花背過身,把黑布包貼身收好。
徐紹風收起了笑容,望向遠方。一直以來,他認為只有武功的增長才能不被人欺負,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F(xiàn)在,他的武功并沒有增長,但他的心堅強了起來。是的,人不能一味的逃避,該面對的就要去坦然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