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食是合族一起在宴平廳共用。
除了五叔公那一支,從曾祖父那幾房在滎陽的子孫也過來了。
濟(jì)濟(jì)一堂,五百余人,還在好些支房,是在異地他鄉(xiāng)為官做宦,不在滎陽,譬如二叔公和四叔公一脈,相比而言,大房的人丁顯得稍微單薄。
在平城的二叔公家,鄭綏很小的時(shí)候,跟著五兄去過一次,唯一的印象是家中人口眾多,二叔公有七子三女,三十六個(gè)孫子二十七個(gè)孫女,再往下曾孫也有十幾個(gè)了,子孫出仕者達(dá)二十余人。
她知道這些,是前些日子,聽大兄鄭經(jīng)和大表兄崔世林說話時(shí),無意間聽來的。
子孫豐盛,方是家族興旺之道。
人是根本,家世是基石,才德是裝飾。
且說午食之后,李氏帶著鄭綏回守勤園,又聽鄭綏提起讓十八娘和十九娘搬去望正園,李氏坐下后,摸著鄭綏的腦袋,笑嘻嘻地打趣道:“下次又吵起來,我又得跑過去給你們調(diào)解,你們這一日好、兩日鬧的,讓我和姑姑打馬跑著,都趕上你們這速度?!?p> “阿嫂,我這不是瞧著,這歸寧院離得太遠(yuǎn)了,如今冰天雪地的,十八和十九來回不方便?!?p> “有什么不方便的,遠(yuǎn)香近臭,隔著遠(yuǎn)點(diǎn),要爭要吵也鬧不起來,不更好?!?p> “阿嫂。”鄭綏蹭在李氏身上,揚(yáng)頭喊了一聲,“真的,我們再也不會鬧了?!?p> “我才不信?!?p> “真的,我保證?!?p> “去去,別來煩我。”李氏是真懶得理會她們小孩子的官司,十娘原本家中最小,幾位年長的小娘子凡事都讓著她三分,故回來后,從未有過臉紅爭鬧之事,而十八和十九不一樣,和鄭綏一樣的年紀(jì),在家也是嬌慣得厲害,這一來,可是旗鼓相當(dāng)。
早上在歸寧院和好的事,李氏也聽五娘阿吉說了。
李氏伸手輕推了鄭綏一把,“你都有兩日未去守靜園了,我派人先送去趟守靜園?!?p> “阿嫂?!编嵔棽挥杉钡靡迥_,不等李氏喊仆婦備肩輿,直接跑了出去。
李氏見了,剛喊了聲熙熙,叫都叫不住,就不見人影了。
不料,這廂鄭綏剛跑出門口,迎頭就撞上大兄鄭經(jīng),“什么事急急忙忙的,成什么樣子?!编嵔?jīng)說完,忙地伸手扶住鄭綏,“劉媼和采茯呢?”
跟在后面急地出來的劉媼和采茯,瞧著鄭經(jīng)略皺了皺眉頭,心中一顫,腳步忽然一頓,忙地上前行禮,“大郎?!?p> “阿兄……”鄭綏也嚇了一跳,喊了一聲,卻有些手足無措,兩眼干巴巴地望著大兄。
鄭經(jīng)接過婢女遞上來的猩猩紅斗篷,蹲下身給鄭綏裹上,“就這么出來,也不添上厚實(shí)點(diǎn)的外裳,回頭又給凍著了?!?p> 又對著劉媼和采茯訓(xùn)斥道:“她腿才剛好,以后別再讓她這么急跑,照顧仔細(xì)點(diǎn)?!?p> 臉色微沉。
采茯和劉媼忙低頭應(yīng)了聲唯,采茯上前來,抱起鄭綏。
鄭綏瞧著鄭經(jīng)的眼色,哪里敢掙扎一二,或許,就像五兄說著,她就是個(gè)欺軟怕硬的。
只見鄭經(jīng)從終南手中接過暖爐,放到鄭綏手中,“既然不喜歡戴手套,在外面這暖爐就別離手,免得生凍瘡?!?p> 鄭綏嗯了一聲,因鄭經(jīng)語氣緩和許多,又鼓起勇氣,“阿兄,我腿早就沒事。”
“沒事?我瞧著你是忘記了那些湯藥的苦?!编嵔?jīng)瞪了鄭綏一眼,“再有下次,你身邊的服侍的人,直接去侯一那兒領(lǐng)苔刑。”
一聽這話,鄭綏卻不敢再吱聲。
鄭經(jīng)見她這樣,心中嘆了口氣,到底女郎不比郎君,讓采茯和劉媼帶著鄭綏離去,只是剛走兩步,想起一事,又退了回來,“你別去找五郎,五郎去了十八從叔那里,先去一趟阿耶那兒?!?p> 因有前車之鑒,這回鄭綏雖心里十二分的不樂意,卻并沒有回話,她才不去阿耶哪兒。
鄭經(jīng)瞧著鄭綏的肩輿出了園子,才進(jìn)屋。
“熙熙是小娘子,你這么嚴(yán)厲干嘛,又不是小郎君,就不能和顏悅色點(diǎn)?!?p> 一進(jìn)來,聽著李氏的抱怨,鄭經(jīng)滿臉的無奈,苦笑道:“若是小郎君就好了,好不好,讓他跪祠堂,抽頓板子,一切都簡單了?!?p> 李氏搖頭,“阿郎該學(xué)學(xué)五郎,弄得每次熙熙在你面前,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你這樣,熙熙能和你親近才怪,”
“怎么就是我弄的?”鄭經(jīng)只覺得苦笑不得,“就那次回來,對五郎揚(yáng)了次鞭子,誰知她就牢牢記住。”
“你活該?!?p> “好,是我活該?!编嵔?jīng)決定不再討論這個(gè)話題,他是爭不過的。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古人誠不欺也。
見他這樣,李氏也不再多糾纏,又問道:“阿郎怎么沒有陪著伯父?”
按說,一年總共就那么幾日合族宴會,伯父作為族長,都得和族中長者多聚聚,正旦那日祭祖,從晌午直到夜深了才散場,當(dāng)時(shí)鄭經(jīng)陪著伯父,夜深才回。
只見鄭經(jīng)一臉沉重,“伯父身體舒服,今日就早早散了?!?p> “我冷眼瞧著,正旦那日,伯父的精神便不是很好,莫不是病了。”她有好些日子沒出門,猛地一見,覺得伯父的背佝僂了許多。
“是身體不太好?!编嵔?jīng)沒有否認(rèn),眉頭卻蹙得緊,“我和伯父提過,等二郎成親后,五郎先擱著,先把六郎的婚事辦妥?!?p> 李氏吃驚,“六郎才十二。”
“十二三歲,可以成親了,男兒先成家,再立業(yè),我擔(dān)心伯父的身體熬不了多久了,我先幫襯著阿稚,等我出仕后,便讓五房的二十二從叔和練郎幫襯,五叔公身體康健,可以讓他老人家多照看幾年?!?p> 二十二從叔,是五叔公的幼子,練郎是五房五叔公的嫡長孫。
五叔公有四子,其中兩子在外地任職。
一想到這兒,鄭經(jīng)心情就格外沉重,大房到底人丁稀薄。
李氏聽了鄭經(jīng)的話,著實(shí)一愣,心中駭然,沒想到伯父會病得這么嚴(yán)重,良久,才問道:“六郎的婚事有眉目沒?”
“哪有多少選擇的余地,只能是范陽盧氏,這是祖母的遺愿?!?p> “哪有多少選擇的余地,只能是范陽盧氏,這是祖母的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