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常常不經(jīng)意間盯著某個陌生人看，僅僅是因?yàn)樗€不習(xí)慣人類的相處方式罷了，況且這個女人的脾氣有些特別。茱莉亞似乎誤會尤拉了。
“我沒有歧視矮人的意思，不用這么看我?！彼沉擞壤谎?，沒等他開口就從他面前拿走了那杯根本沒有動過的牛奶?！奥逅谷瞬粫缫暟说模业囊馑际?，情況比較復(fù)雜啦?！?p> “……哦?！庇壤恢涝摻邮裁丛挕?p> “你大概沒來過凱普麗地區(qū)吧，這里矮人很多，雖然大多都住在深山里——”茱莉亞聳了聳肩膀，把牛奶一飲而盡，“不過他們之間是有來往的。尤其是凱普麗城的矮人，我分不清楚他們中哪些是洛塔斯的矮人，哪些是國外來的……”
“這沒什么吧?！卑鸾z挑起眉毛，“矮人在洛塔斯王國是自由的，他們愿意跟誰來往就跟誰來往，我們沒有道理因?yàn)檫@個就提防他們吧?！?p> “唉——我跟你們也說不清楚?？傊撕腿祟愂遣灰粯拥?，他們未必會站在人類這邊，他們可不總是那么坦誠的，你根本猜不透他們那個毛蓬蓬的大腦袋里裝著什么。”
茱莉亞的聲音有點(diǎn)大，餐廳里的服務(wù)員都停下腳步，好奇地朝這邊觀望。
“我們見過矮人！”貝莉卡的聲音立馬就蓋過了她，“矮人很好的，才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唔……狡猾?！?p> “我不是說狡猾啦，我是說他們的想法你無法理解！”茱莉亞的口氣簡直跟吵架似的。
“好了好了?！苯芸藬[了擺手?jǐn)r在她們中間，“謝謝茱莉亞的提醒，我會注意的?！?p> “可是……”貝莉卡有些不甘心。
“我們跟矮人打過交道，我想我還是有些經(jīng)驗(yàn)的。我知道該怎么做?！苯芸说恼Z氣帶著不容質(zhì)疑的堅(jiān)定。茱莉亞一時語塞，沉默了片刻，她又抬起頭。
“你打算什么時候拜訪你的矮人朋友？”
“明天早上，今天太晚了。”杰克知道普勞福特先生的生活習(xí)慣不像巴金斯那么隨便。
“我跟你一起去?！避锢騺喌哪抗饩季加猩?。
“你去干什么？我要拿我的劍呢！”貝莉卡有點(diǎn)著急了。茱莉亞沒理她，繼續(xù)說道。
“我對凱普麗城很熟悉，我想你需要一個向?qū)??！?p> “不用了，我來過凱普麗城的矮人區(qū)，還記得路?！苯芸宋⑽⒁恍?，“就像貝莉卡說的，我們是來拿貝莉卡的劍的，人太多反而不合適呢?！?p> “哦……”茱莉亞稍稍垂下腦袋，“嗯，那好吧。你真的只在這邊呆五天？”
“其實(shí)不到五天啦……還得回去，我們已經(jīng)用了兩天了?！苯芸苏f，“凱蒂阿姨和喬安大叔還好嗎？”他指的是茱莉亞與茱利爾斯的父母。
“哦？嗯，很好呢。本來還想著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去我家開個聚會什么的……呵呵，你怎么那么忙啊?！避锢騺喰χ嗣X后的頭發(fā)，“還有，你不打算回那里看看？”
杰克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地方。
“不回去了?；厝ヒ矝]有什么意義?！?p> 他依然笑著，好像在說著和自己無關(guān)的事。茱莉亞忽然覺得很落寞。
“是啊……都過去了呢，想那么多也沒有意義?！彼p聲嘆了口氣，輕得沒有人可以察覺，“那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祝你任務(wù)愉快?！彼酒饋?，俯下身子，像是要親杰克一下，但她只是伸出手彈了下杰克的腦袋，然后，像風(fēng)一般飛快地飄走了。
這個城市的夜晚，如同濃霧籠罩的黑色舞臺，闌珊的燈光在一片灰蒙蒙中上演著看不懂的劇目。貝莉卡用力關(guān)緊旅館那厚實(shí)的黒木房門，把暗銀色窗簾拉緊，似乎生怕那夜晚的寒霧滲透進(jìn)來。
她覺得心里空蕩蕩的。那個女人來去匆匆的影子，讓她有一種怪異的害怕，就像是會失去什么似的。
她耷拉著腦袋，慢慢地，往前挪動了一下步子。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對充滿擔(dān)憂的紅色眼睛。
“咻……貝莉卡心情不好么？”飄浮的兔子離她的臉只有十厘米的距離。
“沒有！”她很干脆地說，眼里的光有些閃爍。
“貝莉卡不用害怕矮人啦，他們是很善良的種族，巴金斯、格拉布、蘿茜那些孩子不是很好么？”
“我才沒有害怕矮人呢！”貝莉卡忽然生起氣來，一把抓住可憐的小白兔，米耶頓時慌了起來。
“那……貝莉卡是因?yàn)檐锢騺喌氖虑樯鷼饷?？”她小心翼翼地問，貝莉卡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松開手。
“我才沒有生氣呢！兔子你想太多啦！”貝莉卡一邊嚷著，一邊爬到床上。床的對面鑲著金屬的畫框，畫上那個模糊的大理石雕像，看上去就像一個女人的側(cè)影。她抱著膝蓋，使勁兒盯著那個女人看，似乎像從那個雕像上面看出某些問題的答案來。
“我就是覺得那個茱莉亞太煩人了，連吃晚飯都要過來湊熱鬧，還說那么多無聊的話?！彼鸨蛔用稍谧约侯^上，“她肯定是個討厭矮人的家伙，真是的，自己不喜歡矮人就算了，還要勸我們別相信矮人，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那你覺得矮人很值得信任？”被子的外面，突然響起一聲輕輕的嘲笑。貝莉卡一怔，猛地拉下被子，惡狠狠地瞪著那只死貓。死貓的表情好像在看笑話似的。
“矮人是阿爾文創(chuàng)造的種族?！彼镭埪唤?jīng)心地說，“他們不笨，只不過天生軟弱而已，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作為奴隸被創(chuàng)造的?！?p> “什么跟什么……”貝莉卡剛要發(fā)火，忽然注意到了那個名字，“你說阿爾文？那個智慧之神？”
“嗯?！彼镭埰沉怂谎?，“他們不會總是說實(shí)話的，你最好不要太愚蠢?！?p> “那你什么意思??！你是說矮人說謊啦？根本就沒有人被殺？‘天啟之翼’的那個事根本就是假的？”
“我怎么知道?！彼镭埖穆曇艨偸悄敲戳钊嘶鸫?，“自己看著辦?！?p> 說完，他就直接消失了。只剩下兔子一臉茫然。
“哼！”貝莉卡抓起枕頭朝著空氣拍了一下，撅起嘴來。呆了一會兒，她盯住還在發(fā)呆的兔子。
“哎，兔子你說，阿爾文到底是什么樣的神？別告訴我他很好，你看誰都很好?！?p> “咻……這個，那個……他是，是……”兔子搓了搓小爪子，很苦惱地思考著該怎么措辭，“他很少說話，很安靜，挺，挺捉摸不透的，但，但他什么都知道……”
“唉——你什么都不知道?！必惱蚩ㄍ铝丝跉?，“但是，那個所謂的‘預(yù)言’就是他說的吧，竟然拿這種事情嚇唬人，看樣子不是什么好人！”
貝莉卡說的“預(yù)言”，就是阿爾文的末日預(yù)言，說世界會在神的戰(zhàn)爭中毀滅。在貝莉卡心中，這純粹就是在惹事！
“他肯定是那種閑得無聊就會胡鬧的家伙，還喜歡裝神秘，這樣別人就會怕他了。對了，他最后怎么樣了？”
“這個……”兔子的耳朵很無力地耷拉下來，“我只知道阿爾文的封印，被拉菲爾燒毀過一次……”
“什么什么？燒毀？”貝莉卡覺得這太有創(chuàng)意了，比吃掉還有創(chuàng)意，“他的封印是紙么？還能燒——”
“嗯，是一本書，阿爾文之書。”兔子又開始難過了，“之后發(fā)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貝莉卡的心情有些亂糟糟，像是外面灰蒙蒙的晨霧籠罩在她的腦子里。晚上跟兔子聊了幾句，無非是關(guān)于智慧之神阿爾文和矮人的事情。貝莉卡感覺那個叫阿爾文的真是個瘋子，他創(chuàng)造矮人這個種族純粹是當(dāng)工具用的。他們有智慧，有力量，卻只懂得屈服于強(qiáng)大的力量，怪不得死貓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作為奴隸被創(chuàng)造的。
她從樓梯上跑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尤拉拿著一大袋子面包片。
“哎，尤拉，你覺得矮人說的是真的嗎？”她開口便問，尤拉愣了一下，很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呃，我覺得是。我想不通杰克·魯?shù)舷壬J(rèn)識的矮人為什么要騙你們，那對矮人沒有好處，矮人從不自找麻煩?！?p> “你說的有道理。”貝莉卡垂下眼皮盯著自己的腳尖，“那矮人這個種族是值得信任的么？”
“我們從來不會把我們的信任交給任何一個種族?！庇壤瓑旱土寺曇簦暗俏倚湃文銈??！?p> 他說的那么嚴(yán)肅，搞得貝莉卡整個兒呆了。艾瑞絲皺著眉頭走了過來，不知道他們兩人一大早竊竊私語些什么。
“那好吧，先去看看再說?！必惱蚩_尤拉擠出一個微笑，轉(zhuǎn)身跑開。
離這家“灰石旅店”不遠(yuǎn)的凱普麗分會，茱利爾斯板著臉攔在了姐姐面前。茱莉亞的打扮很顯然是要外出，而且，她還特意穿了高領(lǐng)的格子大衣，帶著寬檐帽。
“茱莉亞，你要去哪？”
“讓開，不用你管！”茱莉亞高昂著頭，眼里射出咄咄逼人的光。
“杰克他不希望你去，你會給他添麻煩的，那邊的矮人認(rèn)識你……”茱利爾斯快速地說著，盡管他清楚這位姐姐的脾氣，她決定的事情，誰也勸不動。
“我不會讓他們認(rèn)出我來的。”茱莉亞壓低了帽檐，“讓開！我非得弄清楚不可。不管是‘天啟之翼’還是矮人，休想在我們凱普麗的地盤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