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君一言剛出,玥娘頓覺心頭一震。是啊,自己一直來都只想著要如何多入幾次內(nèi)城探聽那家的消息。怎么將最為重要的一點(diǎn)給忽略掉了,那可是名聲在外的‘京城第一家’,想來只要與醫(yī)藥沾邊之人都能說道上幾分來的。
想到此處,玥娘點(diǎn)頭附和道:“文師兄說的在理,換作旁的小地方哪能有這般的藥堂,就算能在這齊草軒中,好好學(xué)上三年也定能受益匪淺的。”
好容易說服陸師兄舍棄了回鄉(xiāng)的念頭,玥娘才與文麗君回到了屋內(nèi)。兩人坐定后,卻聽得文麗君先開口說道:“諸珅你今天也聽見我問那管事有關(guān)鐵匠鋪一事吧。實(shí)不相瞞我要打聽的去處就是內(nèi)城里的其中一家,若是能尋出頭緒來,或許就要與你別過了,這些日子得了你們師兄弟幾位的照應(yīng),我實(shí)在是……?!?p> 玥娘已是抬手?jǐn)r道:“咱們本就是相互照應(yīng),任誰出門在外都會有些不便的。不過還請?jiān)俾犆妹梦乙宦晞?,即便事有緊急也得多留個心眼,想你這般改換行裝上路就知道其中定有隱情,凡事就更要謹(jǐn)慎些才好?!?p> 抬眼望向外面院子一眼,又接著道:“若是遇上危難之際回來便好,別看這院子雖破舊些,可好歹是個能安身的所在。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p> “你…你怎么知道我此行……?!?p> 玥娘已是笑著舉手作了個噤聲的動作,見她頓下聲來才緩緩言道:“其實(shí),我與你一般也是有難言之隱,若是不然咱們好好女子為何偏要扮作須眉模樣,即便不言明也必定是非常之事。所以,我從不曾過多問及就是此意?!?p> 方才被諸家妹子瞧出自己此行的艱險來,還震驚異常的文麗君此時聽她一番勸慰也逐漸平復(fù)下來,抬手拉過玥娘的手來言道:“若是能安然將事情辦妥,我文麗君定當(dāng)涌泉相報?!?p> 旁邊的玥娘卻是笑著復(fù)上另一手,笑著應(yīng)道:“這些日子好歹有你這個高手在旁,要不然我一個人又怎么能推得動那滿載貨物的板車喲,看來明日起我就得多加鍛煉才好……?!?p> 半月后,玥娘一行仍是按約在那名小管事的押送下往內(nèi)城而去,只是這次略有不同之處在那輛用人力推行的板車,卻是改由毛驢牽引而行。
“喲,看來小哥家倒是真為這料理甘草的活計(jì)下本錢啊,這都改成牲口車了。若不是這車上堆得實(shí)在太滿了,下回也叫大叔我坐上一程歇歇腳才好?!?p> 又指了指趕在頭里,引驢的老頭問向玥娘道:“那老頭敢情也是你們家新雇來的吧,往日里可沒怎么瞧見過?!?p> 欠了欠身,笑著應(yīng)道:“大管事你這是打趣我們師兄弟幾個吧,咱們能有多少斤量,還有大管事不清楚的。這老頭原就是與咱們一條巷子住著的鄰居,這不是眼看著有滿滿一板車藥材要送,又不敢耽誤大管事你辦事不是。
見他笑著不住頷首,玥娘更是添了一把火。今日可是關(guān)鍵的很,于是索性開始掰著指頭,接著給他細(xì)細(xì)告訴起來:“這一來,就我們倆半大孩子哪有氣力推得到內(nèi)城的;二來,也是趕巧他們家有毛驢肯借不是;再者都往總號送貨也不好老讓你等咱們不是,你可是大管事要忙的事物定是不少的?!?p> “看不出來,你小哥不但會料理藥材,就是這說起話來都怎么叫人聽著這么舒坦。我說呢,要不怎么我們家掌柜的,能把這好差事就給你們一家包圓咯?!?p> 看他滿臉的笑意更甚,忙不失時機(jī)的猛得停著了腳步,驚呼一聲道:“哎喲,瞧我這記性,怎么把這等重要之事給忘得干凈?!闭f著轉(zhuǎn)回頭拽過一旁文麗君的衣袖來提醒道:“陸師兄讓你訂的切藥刀可曾下妥單子了,如今家里就那一把還勉強(qiáng)算合用的,等下回再去訂怕是來不及了?”
只見被她拽住衣袖的文麗君一臉緊張的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此刻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怎么辦,怎么辦,我昨個出…出門時,都給忘得干凈,這可怎么辦才好?”
聽著后面幾人一陣忙亂之聲,就連趕車在前的李家老頭也將驢車停了下來,回頭問道:“諸家小哥可是出啥子事了,這藥咱們還送不送了,要是不送我可往回……?”
一旁的小管事已是出言攔道:“哪個說不送,這藥是一定要送的。”瞪了一眼那老頭,轉(zhuǎn)過頭來勸道:“其實(shí)這內(nèi)城里也有打鐵、制銅器的鋪?zhàn)?,就在城西那一片,就是離這兒遠(yuǎn)了些,不過好找的很,你沿著……?!边呎f著已是給詳細(xì)的將去往那里的路給描述了出來。
看著文麗君轉(zhuǎn)身疾步而去,玥娘心中也是不免為其暗捏了一把汗,但愿文姐姐能馬到成功。其實(shí),早在好幾日前兩人每每在晚間就寢后,便開始商量如何趁著此番內(nèi)城之際,達(dá)成自己要辦之事。反復(fù)演示了數(shù)次后,才覺得這個法子最是穩(wěn)妥。
說起今日能用上這法子,也多虧了同院的魯大娘,若不是她給玥娘兩人尋來這個拉車的李老頭,此事定然不能這般順當(dāng)。如今看到事情能在兩人的掌控下,已經(jīng)邁出了頭一步,剩下諸事玥娘也再無能為力了,惟有在心中為其默默禱告一切順利。
“今天可虧得用上這牲口車,比上次快了不少,連我都跟著又叫咱們總號的大管事給夸了兩句。看這又是另給你的打賞。”遞了一把銅錢給玥娘,自己也不由摸向自己的懷中,呵呵,想來跟著押運(yùn)還每回等得了好幾十錢的外快不是。
原來還暗道,被分號的掌柜看重押貨送來總號已是不錯的露臉機(jī)會,怎么也沒想到還能得了這額外的銀子。自己雖是明知這份外快并不是給自己的,但也是毫無愧疚的分出一半來入了自個腰包里。
說來這諸家小哥還真是明理的很,上回就在自己臨出城時,還偷偷摸了一半孝敬自己,反倒把自己鬧了個紅臉。要知道,上回可是只分了三成不到的賞銀給他們倆,要說咱們這家的小哥能連著接到大單子,原來還真是懂得這縣官不如現(xiàn)管的道理哦!
自打上次之事后,那小管事也沒再多克扣總號給玥娘的賞銀,于是這次便直接分了一半與這懂事的小后生。送完貨,更是興致盎然的領(lǐng)著一老一少兩人去瞧了一眼,那名聲在外號稱‘京城第一家’的齊草軒。
眼見這小后生滿臉好奇的直盯著店鋪上的金字匾額一陣折服驚嘆,那小管事便開始自鳴得意的賣弄起來自己這些年的所聞來。倒叫玥娘暗暗欣喜,今日這運(yùn)氣可不是一般的好,自己還沒開口問,這位已然竹筒倒豆子般娓娓道來。
自己這半月下來,可沒少跟在太醫(yī)院為官的大師兄那里打聽這齊草軒的消息,但礙于程師兄也與自己差不多同時才入的京,哪能有這小管事常住京城道得分明!
莫說是玥娘了,就是一旁牽著自家的毛驢,躲進(jìn)樹陰下的李家老頭也聽得津津有味。自那日聽他提及這家有著京城第一家的名號的藥堂后,玥娘便又將自己僅有的一絲記憶反復(fù)核對了好幾遍,越比對越覺得十有八九,當(dāng)年常去自家府上問診的大夫就是出自于此。
今天再親眼觀察了不大會兒,就有不下數(shù)家的小廝、管家前來抓藥或請大夫的,看他們身上那些穿戴就知道定不是普通官宦人家出來的,此一發(fā)現(xiàn)讓玥娘更加確信自己心中所想。
“原來這內(nèi)城中就是官宦人家的家仆都穿戴的這般好,咱們小地方來的可算是開了眼界了。瞧瞧那兩個管事,看著都比我們哪兒地主家的小少爺穿得還體面些!”邊觀察店堂內(nèi)的情形,邊貌似無意的喃喃自語起來。
那旁的小管事卻是忙笑著提醒一句道:“那兩個不過是哪位王公家小廝而已,哪里是什么管家哦。你只看見他們身上穿戴的料子不錯,怎么就沒想到哪有大戶人家管事的一身短打出門的?”
連忙很是受教似的連連頷首,便已將重點(diǎn)留心起那些打店堂內(nèi)出來的小廝管事們。目的無他,只想要借助記憶中尚還可辨的各種情形,努力回想起當(dāng)年府中仆役們的穿戴樣式來。
但逼近時隔十余載,還不能在旁人面前顯露本意,不過匆匆數(shù)眼又怎能十拿九穩(wěn)?不過期間也并非全無收獲,試想各個府邸之間或是本身相鄰而居,又或是府上的主人家原為世交好友,那這些常出門辦事的小斯管事之流,定然也是互有交集的才對。
有了方才的認(rèn)識,走在回程途中,玥娘便愈發(fā)留意起那些三兩結(jié)伴而去的小廝。倒不想旁邊正躲陰涼的李家老頭卻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內(nèi)城與咱們外城的也差不離嗎,看這些相熟的小廝閑來無事也喜歡聚在一處侃大山?”
“可不是,要說這小廝們還不算舌根子長的,倘若換成了看守門那些個老婆子們更是了不得?!蹦切」苁乱宦犂项^這話,也不由直搖腦袋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