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班的表演完全結(jié)束了,人群散去,史班主他們開始將道具裝箱放上木輪車,史達(dá)泰去收了旗幡,靜慧和那紅衣童子一起去收拾繩索和火把,清理場地。
趙多富緩緩的向前走去,高寵不知她想做什么,想要擋下她,可是終于還是沒有出手,只是站了遠(yuǎn)處張望著。
趙多富已經(jīng)走到近前,靜慧低了頭干活,也沒有注意到她,趙多富站在那里,從腰間拿了一錠銀子丟了過去道:“給你?!彼齺G完銀子,馬上轉(zhuǎn)頭急步就走,好似生怕別人攔下她一樣。
靜慧聽得腳邊有重物落下,轉(zhuǎn)頭看去,竟然是一錠份量甚足的銀錠,她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穿著小廝衣著的少年正在離去,她一怔之下,趕緊撿了那塊銀錠追了上前,只是這少年走的飛快,街頭人流又多,很快沒入人潮不見了。
她追上前去只是道謝,或是看清楚給了她這么一大錠銀兩的人的樣子,別人走的急也只能作罷,史達(dá)泰趕過來問道:“怎么了?”
靜慧將手中的銀錠送到他面前道:“方才有人丟給我這錠銀子。”
“是么……”史達(dá)泰接了過來試了試重量,然后道:“這汴梁城里有錢的人太多了,果然是天子腳下,比不得我們涿州鄉(xiāng)下?!?p> 靜慧只是簡單的“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了身去繼續(xù)干活。盡管客人給的這錠沉重的銀錠,是史家班幾十年來第一次被賞的這么多錢,可是她卻淡然的很,因?yàn)殄X多錢少對于幼年在永泰寺長大的靜慧來說,也并不會讓她激動起來。
史達(dá)泰叫了史班主夫婦過來看,史班主也是興奮了問道:“是什么樣的客官出手這么大方?”
靜慧將手中的繩索盤好放在車上,頭也未回的道:“別人丟過來,沒看清?!?p> 史達(dá)泰漸漸收了笑容,他扭頭看了看靜慧,然后對史班主道:“你們先回去,我有些事情去辦?!闭f完搶了那銀子就向正南走去,史班主在身后問道:“你去哪兒?”
史達(dá)泰充耳不聞,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到處搜尋,能收到這樣的一大錠銀子固然高興,可是若是送銀子的人是讓他很不痛快的人,他就會變得憤怒,就會嚴(yán)重懷疑送銀的人內(nèi)心企圖。
因?yàn)樵诜讲诺谋硌輹r,他看到了人群中的那羅延高寵,盡管他也懷疑那羅延能否送的起這么大塊的銀子,可是除了他以外,誰還會平白無故的送了這么大錠的銀子出來?若是平日闊富之人顯擺大方,也定會在表演人多時送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人群散去再送,肯定不是尋??凸偎鶠椤?p> 只是街頭人太多,又是晚上時分,找了半天終還是無法找尋,史達(dá)泰想起靜慧說起過,高寵現(xiàn)于徐王府中蹴鞠,就轉(zhuǎn)了頭向了徐王府后門走來。
高寵看著趙多富走了過來,就問了道:“你丟了什么給她?”趙多富平靜的道:“只是錠銀子。”她再不多言,徑直的向了徐王府方向走去,高寵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兩人一直沒再說話,一前一后的到了徐王府的后門處。
她終于停了下來,站在少有人行的一個巷子口大柳樹下,定了一下,然后輕扯了低垂下來的柳枝黯然無語,一輪如鉤的新月高高掛起,月光灑落了整個汴梁城,此時已不太早了,四周都已經(jīng)安靜了許多。
高寵重重的出了一口氣,向著她緩步走了兩步,望了她的后背低聲道:“對不住了?!壁w多富轉(zhuǎn)過身來,笑了笑道:“為何這么說?”
高寵囁嚅的道:“因?yàn)槟悴婚_心了?!壁w多富柔聲道:“我沒有不開心,我費(fèi)盡心機(jī)的來看你,看到你我就開心了。”
高寵又不知說什么好了,只是“嗯”了一聲,他其實(shí)很是懊惱自己的笨嘴拙舌悶葫蘆,可是總也改不了,趙多富仰起頭來,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問了道:“你是不是很喜歡那位賣藝的姑娘?”
高寵急道:“不是的,我……”趙多富低嘆了口氣道:“其實(shí)我又何必多此一問了,你若是不喜歡她,也不會把我當(dāng)成她,親我了?!备邔櫽志接謶M,辯解不得,趙多富向前一步,輕輕投入到他的懷中,摟著他的腰身道:“我不管了,不管了,無論再難再難,今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了?!彼闹袗鄣綐O至,情難自抑,不顧矜持的去抱了他,說了這樣堅定的話來。
高寵反手摟了她,聽到這樣的話語,心中感動不已,鼻子中聞著少女香氣,懷中摟抱著這柔軟的身軀,終于情難自持,又低了頭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趙多富內(nèi)心歡喜,仰望了他的臉,目光深情,高寵俯下身來又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再看趙多富時,她卻低了頭去吃吃低笑,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寵笑了問:“笑什么?”趙多富搖了搖頭,伸手托了他的下巴,用了拇指食指卡了他的嘴角,她的指甲尖利,高寵吃痛裂開了嘴巴,趙多富嘻嘻笑了道:“你父母怎么生你的,把你牙齒生的這么白這么整齊?!?p> 她什么都沒記住,就記住了高寵的牙齒又白又齊,高寵被她卡著嘴巴,含混不清的道:“你的牙齒也很白很整齊?!壁w多富道:“是么?”話語未完,去勾了他的脖子踮了足尖主動的去親吻他。
一陣激烈的親吻之后,趙多富輕撫了高寵的臉,軟語了道:“我要走了,真是舍不得?!备邔欬c(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也舍不得。”趙多富嘻嘻而笑道:“那我就不走了?!?p> 她雖然這樣說了,可是接下來又道:“看看我明晚還有沒有機(jī)會再溜出來了?!备邔櫟?“明日康王爺大婚,徐王要帶我們這些人過去助興?!?p> 趙多富道:“好了,那就再說了。”她掙脫了高寵的懷抱,握了他的手道:“你去里面找那個李總管,讓他去告訴張喜兒,就說我在這里。”
高寵應(yīng)了一聲,向了徐王府的后門走去,走上兩步又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趙多富站在大柳樹下,向他擺了擺手。
高寵心情很愉快的走到了徐王府的后門,這里有個耳房,沒想到根本就不可能到這耳房中來的李大總管,竟然此時坐在門口看起了大門,這當(dāng)然是有人授意了。
高寵趕緊過去向李總管行了一禮道:“李大總管,外面有人找張喜兒姑娘。”李總管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也不敢多問,轉(zhuǎn)身向內(nèi)走著道:“我馬上去叫?!?p> 高寵看他向內(nèi)府走去了,又出了府門去看趙多富,距離有些遠(yuǎn)了看不到那里,他就又向那里走了二三十步,忽然聽到有吵雜的聲音,高寵心頭一收,加快了腳步奔了過去。
趙多富站在大柳樹下等著張喜兒過來接她,想起方才和高寵親熱,她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歡喜,此時天色太晚,她不敢一個人站在黑影處,就走到路邊的栓馬樁前,這里有一盞燈籠照亮,徐王府有錢有勢,連離府有些距離的栓馬樁處,晚上也點(diǎn)上燈籠給路人照亮道路。
一個腿腳不太方便的男人從她面前走過,趙多富隨便看了一眼也未在意,這男子已經(jīng)走過去,卻又很快的折了回來,他瞪著趙多富說了聲:“靜慧,你怎么在這里?”
趙多富抬了頭看了他一眼,這才依稀認(rèn)出,這男子就是方才在史家班表演時,和靜慧一起演出的那個人,趙多富皺眉道:“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靜慧?!?p> 這男子正是史達(dá)泰,他本是來找那羅延高寵的,路過這里看到一個矮個頭的小廝站在栓馬樁處,本也沒有在意,可是走過時匆匆一瞥,竟然似是靜慧,他就趕緊回過頭來細(xì)看,燈火下這小廝雖然穿著男子衣衫,可是確確實(shí)實(shí)是靜慧。
他甚至揉了揉眼睛再細(xì)看,趙多富讓一個陌生男子這么看著,心中很是不快,慍言道:“說了你認(rèn)錯了,我不是靜慧?!?p> 她這么否認(rèn),史達(dá)泰更加確認(rèn)她是靜慧了,她說話明明是女子,又和靜慧長的一模一樣的,而且出現(xiàn)在那羅延居住的徐王府門口,史達(dá)泰頓時火起,怒道:“你深夜跑到這里做甚?還穿成這樣的衣服,說!”
趙多富懶得理睬他,說了句:“要你管的著?!彼逻@人糾纏,趕緊的向徐王府門前走,她這么說話,更惹得史達(dá)泰火冒三丈了,他向左跨了一步擋在趙多富面前喝道:“你是不是又來找那羅延這個狗東西?!?p> 趙多富本就恨他無禮,此時又聽他出言不遜辱罵高寵,也火氣上頭,回罵了道:“你這個無禮的瘸子,我來找他管你何事!”
她罵完就繞了史達(dá)泰身側(cè)過去,再不理會他徑直的向了徐王府的后門走去,史達(dá)泰脾氣本就火爆,平生又最恨人罵他是瘸子了,更加上靜慧瞞著他深夜來找情敵那羅延,態(tài)度又是這么強(qiáng)硬,他此時完全喪失了理智,暴怒了右手搭上了趙多富的肩頭喝道:“不準(zhǔ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