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洗了碗從廚房走出來,這時候信叔也拿著鐵盒子從自己房間里走出來,羅曼瞟了一眼鐵盒子,心里忍不住沉了下去。她佯裝著驚奇,笑問:“爸,這盒子…沒看你拿出來過。”
信叔打開鐵盒子,從里面拿出那顆佛珠,他走到燈下面,用衣角在佛珠上面擦了一會兒。這一連串的動作在羅曼的心里引起不小的漣漪,她別過臉,試圖將信叔和母親重疊了的影子在自己腦海里好好地整理一遍。
“我知道下周你要復賽,雖然一開始我不同意你參加比賽,但是你畢竟是我的女兒?!毙攀遄呓_曼,低沉地說:“我沒什么本事給你榮華富貴,可是總不能阻擋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p> “爸,我參加比賽不是為了榮華富貴?!绷_曼握住信叔的手,無力地解釋。
“我知道,你是想證明自己。”信叔又說:“這樣也好,一向無憂無慮的你也該長大了,如果我有本事,你也就不用一個人擔起整個家?!?p> “爸,你不要這樣說。我沒有覺得不妥,我確實長大了,該擔負家里的責任,這些事情都是我應該做的?!绷_曼靠著信叔,說道:“雖然累,可是我覺得快樂,我現(xiàn)在朋友很多,生活充實,就連肥肉也開始跟我說拜拜了…你說,我還有什么不該滿足的?只是,如果我完成了這次的比賽,我一定會安安心心的回來陪你?!?p> 信叔聽著羅曼的話,然后趁著這個機會,將手中的佛珠戴在羅曼的脖子上;羅曼站好后,撫摸著佛珠問道:“爸爸,這是…”
“這是我的平安符?!毙攀逦⑿φf道:“現(xiàn)在你拿去天經(jīng)地義,其實我以為這輩子你都不會需要,可是…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預料,就好像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呵護你,不讓你受傷害,不讓你接觸太多,然而浮華的世界,我們無法抗拒,你的路還很長,我不可能一直陪伴你走下去,現(xiàn)在看到你真正成長,我放心了。”
羅曼緊張地追問:“爸爸,你今晚上說這些是干什么?你不要嚇我。”
信叔頓了頓,拉著羅曼坐下,他也挨著羅曼坐在她身邊。
“爸爸沒事,爸爸只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現(xiàn)在無能為力,只能成為你堅實的后盾?!?p> “可是曼曼覺得這樣就足夠了?!?p> “恩,之前我一直阻攔你,可是你還是堅持下去,可見你對音樂的喜歡已經(jīng)超出我的想象?!毙攀逭f道:“你不要怪我阻攔了你,雖然我故意曲解你的意思,說你是為了出名才這么做,但是看到你比賽的現(xiàn)場發(fā)揮,我了解到,在不知不覺的日子里,你已經(jīng)將鋼琴彈得這么出色,超出我對你的期望。他們說得對,我不該自私地保護你,而應該放飛你,你有能力贏回一個明天?!?p> “爸爸,這都是你一直教導有方?!?p> “但是,沒有一條路會一帆風順?!毙攀逶掍h一轉(zhuǎn),繼續(xù)說:“你會遇見強敵,這個敵人極有可能是你自己,你渾然不知,也無法招架。因為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自己才能知道自己的弱點,會在不經(jīng)意間放大這個弱點?!?p> “恩,我會注意的?!绷_曼認真地點了點頭。
“在期間,你還要注意一個人?!毙攀逭f道:“她…她…”
看到信叔猶豫不決,羅曼好奇地問:“爸,你要我注意誰?”
信叔勉強露著笑容,企圖讓自己能表現(xiàn)得輕松一些,然而羅曼當然能感覺到信叔的緊張,好像他現(xiàn)在提到的這個人不是一般人,是個在他內(nèi)心深處擠壓許久的人,他突然要放出來這個人的名字都能令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羅曼輕輕地拍了拍信叔的手背,鼓勵他說下去。
“你看過那些雜志,應該聽過一個人的名字?!毙攀逭f道:“一個姓郁的女士,被譽為音樂界的魔鬼?!?p> 羅曼遲疑片刻,稍后又沉重地點頭。
“遇見她,繞著走?!毙攀宓靥嵝选?p> 羅曼一怔,繼而問道:“為什么?她是最好的鋼琴訓練師,被她調(diào)教出來的鋼琴家…”
“爸爸的話難道你不聽了嗎?”信叔忽然變得嚴厲,冷聲說道:“我知道勝利者會被送去國外進修,但是你不要在那個女人身邊,我不喜歡她,更加不喜歡你接近她?!闭f完,信叔也沒有等羅曼的申訴,便拿著鐵盒子走進了房間。
“那個女人…”羅曼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恍惚地低喃:“那個女人是誰?她是自己的母親啊!”她雖然被外界人譽為魔鬼,可是她對自己也很關(guān)心,在生活上,她就是自己的母親啊。為什么信叔要這么說?如此看來,信叔的一反常態(tài)反而間接地告訴了羅曼,他們根本就是認識的,或許,在很久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認識,不但認識,還有淵源,否則…信叔不會無緣無故那么提醒自己。
羅曼垂下頭,撫摸著光滑的佛珠,這顆佛珠像極了媽媽給自己的那一顆。
“為什么?會這個樣子…”羅曼越想越頭疼,她捧著頭,艱難地呻吟:“媽媽和信叔究竟怎么了?”
…
多年前,那個時候施然十歲,在父親的葬禮上,母親郁安從始至終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不知道母親是因為悲傷過度還是已經(jīng)沒有眼淚可流,直到最后,她仍然只有看到媽媽堅強的一面。在她幼小的心靈里,母親是堅強的,她一個女人縱橫在音樂界這么多年,就算累了,她也不會停下來,仿佛一臺沒有期限的機器,她只能運作,不會歇息。
母親身邊沒有留下父親的任何東西,就連之前所住的別墅,她也很快轉(zhuǎn)手賣掉,于是他們搬去別的州定居。然而,她現(xiàn)在才知道,不是母親沒有往事,總是冷血,而是她居然保留著一顆與大洋彼岸的另一個男人也有的佛珠;雖然她不能完全認定兩顆佛珠之間的聯(lián)系,可是憑借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直覺,她已然浮現(xiàn)一個念頭,一個她自己不愿意相信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