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劍門的公子,一進來,眼睛便盯著書生,一邊手卻悄悄地撫摸劍鞘,兩個仆人收拾好一處地方,那公子好整以暇地坐下,仆人就高呼到:“拿你們這兒最好的茶來!”
小二屁顛地抬上茶,茶香一會兒就飄滿了這個屋子,顯然比旁的人都好了不止一籌。
公子只喝了一口,臉色不悅,喚來仆人,把茶水吐到了空碗里,說道:“不愧是東郭縣的茶,這樣的粗俗不堪,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喝下口的,簡直不如給豬狗吃的!”
眾人有的憤怒,可是看到他衣著華貴,背后有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就打消了沖動的念頭,倒是那老頭手擱在茶碗上,道:
“好狂妄的小子,你生來喝的什么茶,能說得出這樣的大話!”
公子搖著花扇,一邊的仆人道:“我們家少爺,自幼喝的是南方茶園采的精品茶,用的高山流下的清泉來泡茶,但凡有一點瑕疵的,就扔到豬棚里,給豬們泡澡!”
眾人嘖嘖之聲不絕于耳,老頭心中便想著,哪個家族有這般的闊綽,可是思來想去,也沒有把這個公子的樣貌對上去。
中年男子沒有看那公子,而是對著書生,道:“這位仁兄,究竟是不是人販子呢?要不是那位小兄弟,這小孩就被拿走了,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她嗎?”陸羽聽到有人提到自己,不免得摸頭靦腆一笑。
這時那女孩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卻不肯走近書生,只是抱著陸羽的手臂,一點也不要松手。
公子聽他們這么說,也把目光看向那姑娘,頓時腦中靈光閃動,道:“我看這姑娘,長得也還算不錯,既然你是來賣孩子的,那我要了,小東給他五兩銀子!”
這五兩銀子,正是市場的行價,凡是賣孩子的,最多不過這個價,眾人聽他報價,紛紛嘆息他的闊綽。
“誒,我看五兩銀子,拿不到手上去吧!”老頭一臉陰笑,看著公子饒有興趣地說:“老夫出十兩銀子!若是沒有更多的,那孩子就歸我了。”
女孩聽他這么說,更是急忙往陸羽的懷里縮,蹭了不少眼淚在陸羽的衣服上。
“你!”公子沒想到這個老頭來找他麻煩,擺著手,道:“十五兩銀子!”
“那么,老夫就是二十兩銀子了!”老頭陰惻惻地看著公子,明顯是要跟他較量到底了。別人都不知,這老頭最是小心眼,一旦誰得罪了他,都決計吃不了兜著走,即使那公子再怎么富有,其實在老頭眼里都還算不上什么,他自有他的底牌。
“好好好,真有意思!”公子也來了興趣,正目對著老頭,道:“莫非老爺子一定要拿下這孩子?”
“不錯,老夫就喜歡這孩子,非要她不可,你要是有見識,最好不要與我爭奪,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你待怎樣?”話說到一半,從背后拔出劍來,劍尖錚鳴,正朝著老頭,看他起了劍勢,就要用出劍法了!
“好大的脾氣!”老頭微笑著,指著他的鼻子道:“老夫混跡江湖的時候,你還沒從你娘的肚子里爬出來呢!”眾人都笑著。
“恍”的一聲,公子一劍劃過,也不知道怎么使的,那一邊跟著笑的漢子就被斬落了一條胳膊,鮮血飆射,染紅了一大片地,那漢子退著,別人都不想擋著他,紛紛讓開,那漢子一個不注意,一腳踏了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轟”的大響,躺在地上不動了,腦袋都碎了。
眾人都不敢笑了,沉默著。
公子調(diào)轉(zhuǎn)劍尖,重新對著老頭。
“好一招劍從西來,天劍門果然厲害。”中年男子暗自想著,一邊搖頭。
“老夫當年也曾跟天劍門的老朽對過幾招,你這劍法本身精妙,然而用來欺負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未免有些為人所不屑了?!崩项^猶自坐著,一點也沒有被嚇到。
“他們太括噪了,我天生不喜歡這些螻蟻在一邊喧囂,斬他一根手臂,算是給他一個教訓,沒成想他自己墜亡,與我無關(guān)。”公子持著劍,道。
老頭哈哈笑著:“好一個與我無關(guān),你出劍便是為了挑釁于我,本來老夫還是有些期待的,只不過我見了你那一劍,駑鈍愚笨,把一招用地那么癡傻,簡直是暴殄天物,心中也沒有什么與你過招的意愿了?!?p> “你!”公子一下子被激怒,立時就把天劍法最精妙的劍法使了出來,只見他一頓,身影如夢似幻,以疾如閃電的快速奔到老頭身邊,一劍砍去,正要砍下他右手,一招中數(shù)十種變化,封住了老頭十幾處退路,把他逼到進退維谷的境地。
“這,這是羽化劍法中的絕殺之術(shù),沒想到小小年紀就練到了這個地步,后生可畏?!敝心昴凶硬唤行┠?。
“好小子,來的妙!”老頭一指點到桌子上,那桌子立刻就崩裂開來,他便借力飛了起來,從那劍法的圍困中閃了出去,一旦離開了劍招的范圍,老頭就看得清清楚楚,把他那一劍的變化盡數(shù)揣測出來,且看他如何用劍。
公子看著老頭飛得極高,灰塵落到他身上,臟了衣服,更是羞怒,劍尖一轉(zhuǎn),就要用出最為凌厲的殺法來,劍招越來越殺氣騰騰,從各個方位逼近老頭,看準他落在地上,就閃身殺了過去。
老頭見他用的劍法,竟封住了自己的退位,立時一掌劈向他的空位,沒想到劍法立時轉(zhuǎn)變,又換了一招,再掌勢一變,那劍法跟著變化,瞬息之間,老頭竟變了十幾種掌法,公子也跟著不落下風,掌對劍,二者一齊變化。
老頭心中暗笑,若論起資歷來,他不知道比這年輕人高到哪里去了,他一輩子見了不知道多少掌法,單是這么變化下去,他有絕對的信心,可以把公子的劍法全部逼出來,一旦他的劍法出現(xiàn)了重復(fù),就是破局的時候。
想到這里,老頭的掌法變得更快了,一剎那間,就可以變?nèi)N攻襲的手段,而且兩只手一同攻伐,一同變化,快得空中只剩影子,旁的人根本看不清這掌法是如何變化的。
公子更是心中驚慌,劍法漸漸地生出破綻,一招一招之間空隙漸生,使得越發(fā)不稱心如意了,他這一招劍從西來,怎么都不能像開始那樣如意心通,此時重復(fù)地使出來,被老頭立刻認了出來,眼光中生出狠辣,又迅速地冷淡下來,一掌急急地探出,就從劍招一邊穿了過去,以大力擊在公子的肩上。
老頭催動內(nèi)力,運到掌上,想要致公子于死地。這一掌剛剛擊中,內(nèi)力一經(jīng)發(fā)送,就運到公子體內(nèi),那公子被擊得飛了出去,沉沉地砸到桌子上,把桌子砸地粉碎,灰塵四溢。
“哈哈哈!”老頭收了內(nèi)力,爽朗地笑著。
看那灰塵消散,公子一身的華服都臟亂不堪,看不出一點富家子弟的樣子,嘴角流著血,甚至于四肢疲軟無力,只是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老頭。
“什么?你竟然沒死?”老頭叫道。
他那一掌,堪稱畢生所學,蘊含了自己一生修煉了五十年的內(nèi)力,這么一掌落下去,不說打得個渾身斷裂,也絕對不可能有生機,哪里像這樣,只是流著血,甚至骨頭都沒有斷?
“出了什么問題?”老頭疑惑著,捫心自問,他的功力絕對是十分精深的,按照常理來說,必然是留不了活口的,可是這公子是哪個門派的弟子?那乃是天下第一劍的天劍門,門內(nèi)的精妙劍法,數(shù)不勝數(shù),而那些奇異的心法更是叫人無法想象。
這公子自幼貪生怕死,他師父知道了,無奈至極,也只好傳了他一篇心法,就叫《七轉(zhuǎn)心經(jīng)》,心法有七個境界,每個境界稱為一轉(zhuǎn),公子練了十余年,幸虧天資不錯,到了第四轉(zhuǎn),那一掌擊到他身上時,他馬上感到一股生死的危難到臨,幾乎是本能的運轉(zhuǎn)心經(jīng),掌落到他肩上,如海的內(nèi)力沖入他體內(nèi),壓得他無法喘氣,血液不能流淌,近乎于死。
幸好心經(jīng)極速運轉(zhuǎn),把那老頭的內(nèi)力轉(zhuǎn)了四次,也就消減了四次,最后真正打到公子身上的,只剩下十之四五,公子體內(nèi)的真氣護體,又削弱了幾分,繞是這樣,公子也被打得渾身乏力,真氣紊亂,不可輕動,已然受了重傷。
一個家仆走到窗戶邊上,拿出煙花,就往天上放著,火花四射,在天上形成了一朵劍形的花火。老頭發(fā)著呆,竟沒有去阻止。
公子躺在地上,惡狠狠地道:“你們等著,天劍門不會放過你的!”
這話便驚醒了老頭,他又是不解,又是惱怒,提起手掌,道:“呵呵,天劍門放不放過,我不知道,但現(xiàn)在老夫就要了結(jié)了你!”步步逼近,兩個家仆沖近,就要阻攔老頭。
“滾!”兩掌劈了過去,家仆們被打得腦袋在頸子上轉(zhuǎn)了好幾圈,骨頭斷裂的聲音不斷響著。
“嘶嘶”四周傳出吸著冷氣的聲音,均被老頭這狠毒的手段所威懾。
看著那家仆后倒在地上,神情扭曲,顯是臨死之時痛苦萬分。
“小東西,不知道我這一掌還能不能承受的??!”老頭只想再給他一掌,公子聽到他這么說,背后出了一身汗,還是大聲道:“老子不怕,你來!”聲音很是顫抖,害怕之意不說自明。
突然老頭停下來,豎著耳朵聽著什么。
眾人見他這個樣子,也都豎著耳朵,可是卻什么也聽不見。
中年男子心中道:這……這是金蟬躍步法,天劍門的人來了。
書生抬頭看著那窗戶,像是等待著什么。
眾人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腳步聲傳來,就在屋頂上,看樣子,人數(shù)還不少。
老頭眼中射出怒火,對著公子吼道:“老夫先結(jié)果了你!”快速奔過去,眼看那一掌就要落下。
“前輩住手!”幾道光影從窗外射了進來,老頭收手后撤,便看到四把劍從四個方位刺來,穩(wěn)穩(wěn)地插在地板上,剛好把公子護到中間。
眾人頓時感到寒風吹來,四道身影從窗外翻了進來,落在劍邊,當頭的那一位,英武十足,意氣風發(fā),束著高冠,拔起長劍,對著老頭道:“在下天劍門大師兄,扶風起!”余下的那三人,收好劍,把公子扶了起來。
“好一個天劍門的大師兄啊,一來就給老夫一個下馬威,佩服佩服!”老頭回應(yīng)道。
扶風起道:“我這個師弟不懂禮節(jié),歷來為門中的長輩所寵愛,自幼懶散慣了,若是沖撞了前輩,小子我賠禮道歉了。”說著敬了一個禮。
“師哥,你怎么……”公子見扶風起這樣,心中不甘,欲要出言反駁,卻被扶風起回頭瞪了一眼,也不敢說下去了。
“好好,少俠好打算,你說算了那便算了,那以后我打了你們天劍門的人,是不是只要說個對不起就行了,那樣的話,老夫倒是手癢,有些想練手!”老頭嘆息道。
“你這個老匹夫!”公子怒道。
扶風起笑道:“前輩若真是這么想的,那我也不能干看著了,畢竟我好歹還是個大師兄,不能給師弟們丟人,是不是?”劍身輕抬,對著老頭放著寒光。
老頭道:“有趣,老夫打了師弟,來了師哥,適才過招之時,我看他劍招輕浮,處處都是破綻,不知道你這個大師兄又會是什么樣,不要到時候天劍門的人都是花家伙,教人看了大笑話!”
扶風起道:“天劍門是不是花家伙,還要過招之后,才能見分曉!”說盡,揚劍刺向老頭。
這一劍,還是劍從西來,卻處處設(shè)防,藏著諸般難言的變化,劍光閃動,一招之下,就把老頭的下身幾處方位鎖得不可逃脫,但見劍身靈動,即刻就來到老頭面前。
老頭頭上落下冷汗,被這一招難到,無論怎么去看,都覺得自己被封到了敵方的劍招之內(nèi),自己若一掌拍去,對方就會使下殺招,定會斬斷自己的手掌。
老頭看著這劍從西來,腦中不斷地推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