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痣男和鼠目男逃脫后,就沒敢在上舀街待著,跑到大街上躲進了一處暗巷中,這一躲就是到月明星稀時才敢冒頭。這段時間里,他兩因手腳不干凈,反被搶光了錢財,被打了一頓,趕出上舀街的事情不脛而走,在他們這小圈子里算是傳了遍。
上財街后街的一處店鋪后院,兩賊鬼鬼祟祟敲了門,一個老頭將他們放進了門。
大痣男腫著一張香腸嘴,嘴巴漏風地說:“旺伯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啊?!?p> 嘴巴被石頭砸中,當場就磕掉了他兩顆大門牙,大痣男那張嘴腫得老高,說話都不清楚。鼠目男好點,他是鼻子被砸中,流了好久的鼻血,現(xiàn)在血止住了,就是紅腫的鼻子難看了些,養(yǎng)養(yǎng)就能好。
鼠目男幫著腔說:“我們現(xiàn)在身無分文,連住的地方都沒了?!?p> 旺伯四下查看了番,關(guān)上了門。
“沒人跟蹤來吧?”旺伯不知,他的小心是無用功,早在他去找兩賊時,就被跟蹤到了這,現(xiàn)在外頭就有上舀街兄弟在監(jiān)視著。
鼠目男和大痣男均搖頭,大痣男說:“我們很小心。”
“你們的事我知道了,我會安頓好你們?!蓖寖扇讼氯ハ刃菹ⅰ?p> 鼠目男不放心地說:“旺伯,我們兄弟兩這幾年幫著你做了很多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p> 旺伯連連點頭:“知道知道,我得向掌柜匯報這件事了,你們下去休息,明天我請大夫給你們看看傷?!?p> 這下兩賊高興了。
幾年來他兩兄弟幫著當打手,拐賣婦女兒童,偶爾客串下地痞流/氓砸店鋪,各種壞事沒少做,辛苦存下的那點老婆本就這么被搶走了,他們的心在滴血啊。好在東家沒拋下他們,錢沒了,他們還能東山再起。
旺伯此時的心情就沒那么好了,上舀街自從團結(jié)起來后,幾次派出人都給折了回來,讓手下喬裝成乞丐混進去當眼線,也打探不出什么。這次看到個值錢貨,動了點心思還是沒能拿下手。
旺伯沮喪的搖搖頭,希望不要耽擱了東家吩咐下的事。
旺伯和掌柜一說,他們決定請示下東家,這事他們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東家吩咐下的事,很久沒進展了,辦事不利是一回事,到時候還來個隱瞞不報,給有心人拿去說事,他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
當先生的日子過得很快,常言道快樂的日子過總是飛快的,可云夏這日子過得一點都不好,時間卻還是過得那么快。
身上的淤青正如擔心的那樣在蔓延著,像極了蛇的淤青,一步步威脅著云夏,心里沒底七上八下的。
再加上鬼們還不讓云夏安生,過上一兩天就來找,讓她睡眠嚴重不足??墒钦娴牟皇撬幌胪瓿伤麄儼萃械氖?,只是不方便行動。
除去少數(shù)鬼的請求困難了點,其余大多就是想告訴親人,他已經(jīng)去了,讓其節(jié)哀順變。有些更簡單,他們只是不想死得無人知,他們只想有個人知道他們走了。
作為陌生人顯然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到人家家里說,你家誰誰死了,尸體在哪哪,不被當兇手抓起來才怪。云夏對城里的住戶也不了解,哪條街哪條路都不知道,無從下手。
何況她并不想暴露她能見鬼的事。
尋找時機,另外想辦法什么的,總得給她些時間啊,你說一兩天來找是個什么事。還有,要找就找好了,別給她另外帶鬼來啊!嫌她麻煩事不夠多,不想她盡快把壓下的事完成是吧?想你的事延后是吧?增加她的工作量干毛!
沒幾天的功夫,云夏眼下的黑眼圈濃重,有向國寶進化的趨勢。
說來也奇怪,那段戴著招魂趕路的日子,就沒多少鬼來找,最多是發(fā)生了意外死于荒郊野外的鬼,讓其收斂下尸首,并告知家人。
這些事云夏都交給軍隊的人了,跑一趟最近的城鎮(zhèn),跟當?shù)匮瞄T一報,事情基本解決。
這里的鬼卻多得出奇,招魂只開啟了幾個時辰,就引了這么多鬼來,可想而知沒被引來的鬼還有很多。
又不是戰(zhàn)爭,又沒有瘟疫,大多數(shù)鬼還年紀輕輕,怎么就死的那么多呢?大多還死得不明不白,誰是兇手都不知道。
孩子們大多要在早上幫家里的忙,云夏要求他們來晨讀片刻就讓回家了,下午才是正式學習時間,云夏教了幾天,連大人都來聽她講課了。
云夏教得最多的不是識字,而是算術(shù)。既然大人們不是想要孩子們飛黃騰達,那就教他們最實在的東西,做生意小買賣,甚至是幫工拿到工錢,會了算術(shù)就不至于被人騙。
細微到數(shù)雞數(shù)鴨也不易數(shù)錯了,所以有些大人就在屋外跟著孩子們一起學習。
“好了,今天就教到這里,回家好好復習哦?!痹葡目纯慈疹^,拍拍手,算是正式下課了。
孩子們乖乖地和云夏道別,幾乎就是一哄而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玩了。
云夏含笑看著朝氣蓬勃的孩子們,見到了瘦猴子走來,她突然想到還有件麻煩事……
這日子過得可一點都省心啊。
云夏瞥向男鬼:“記住你的承諾哦,帶了路我就不管了?!?p> “嗯。”計明看著瘦猴子到來,知道就是今晚了。
當年害死他爹娘的直接兇手,已經(jīng)被他手刃了,很想看到真正幕后黑手垮臺,終究是奢望了。這些天,他想通了,只要能帶他們到了地方,他的任務(wù)就算完成,雖然沒看到最后,這樣就行了,他能死得瞑目了。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弟弟和妹妹了吧。
瘦猴子帶給云夏一套男性的衣褲,讓云夏準備好,今晚行動。
馬尾收了起來,扎了個肉丸在頭頂,男裝一套,瘦猴子拿來的普通衣褲,給云夏這一穿,生生多了幾分讀書人的氣質(zhì)。
瘦猴子看到云夏的樣子時,呆了呆,這套衣服還是他穿小的,給云夏正好合適,當年他怎么就沒穿得她好看呢?
夜晚行動以隱秘為主,女人的裙子太過礙事,所以讓云夏女做男裝,此時云夏手中倘若有面扇子的話,那就是妥妥的瀟灑書生公子哥了。
想啥來啥,老大向背后一抓,拿出了他抓癢的折扇丟給了云夏,“拿著?!?p> 唰——
云夏甩開扇子,裝模作樣地扇了扇,引來一陣贊嘆。城中的那些紈绔子弟就都是這么干的,衣褲料子不及格,氣質(zhì)完全有了。
瘦猴子嘆道:“云夏你以前不會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吧?家道中落什么的。”
“想多了吧,我是女的,家里有錢,那我也是千金小姐?!痹葡膶⑸茸邮掌饋碛謷佭€給了老大,“油膩膩的臟死了。”
老大撿到這把扇子后就將它插在了背后,背癢了就撓撓,熱了拿來扇扇,路上遇到小姑娘,還能拿扇子點姑娘的下巴調(diào)/戲下;遇到不爽的混混,讓手下制伏了人,還能拿扇子拍人臉蛋。
用途多樣,使用時間長了,自然就臟了,何況老大還是個不愛干凈的主,說不定扇子上可能還沾了屎呢,這些人上完茅房從來就不見洗手。
臭美完,云夏就跑去洗手了,手上黏糊糊的難受呀!
老大拍了瘦猴子的胸口,笑著說道:“云丫頭很聰明,可能是跟主人家的少爺學的?!?p> 說云夏識書達理吧,她還真是,說她學識淵博吧,這也不假,最起碼比他們這里的人都懂得多。可她偏偏就沒那種氣質(zhì),有時裝一下倒是有那股大家小姐的閨范,可她大部分時間就跟他們這些人一樣。
有時孩子們調(diào)皮了,她氣得瞪眼豎眉要找家長,有時家長無賴了,她也能吊著嗓子和人對罵,不見一點矜持。
想到云夏一個人和秋姑一家對上,老大噗笑出聲。
那是前天的事,因小馬不安分,被云夏打了手,小馬當場就哭跑回家了,拉了一家子人過來。秋姑一向護崽,上來就罵人,還是指著云夏的鼻子罵。
云夏順手就打掉了秋姑的手,不客氣地撩了袖子,吐了口痰,流/氓架勢十足,張口就把“見過世面”的秋姑給嚇傻了。
不僅秋姑傻了,連大家都呆了。云夏看著斯斯文文,遇到這種事,大家都以為她會沉默,秋姑和鄰里間吵架沒少過,哪次不是秋姑得意洋洋?就這次她栽了。
按照云夏的話,別人說她什么都可以,就是別扯上她爹娘,不然她就扯上他家祖宗十八代。秋姑是開口就犯了云夏的大忌,后來被罵得嘴不能還口,往往秋姑一句沒說完,云夏就能大聲地把她的話給蓋過去。
秋姑丈夫看不過去想打人被人拉住了,云夏不客氣地把矛頭指向了他,說他管不了兒子也就算了,連自家婆娘都管不了,讓她出來丟人現(xiàn)眼,還是不是男人云云。
沒過多久,秋姑的妹妹來了,那娘們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和秋姑一個德性,罵人先帶上人家老母,這不又犯云夏大忌了嘛,所以云夏連她一起罵了。
后來,秋姑家的二嬸來了,加入罵戰(zhàn)。
一人對三人,云夏不處下風。嗓門夠大,一旁有人看戲,不怕打架,挺著腰板,有學問的話,大家聽不懂,但是不覺明歷呀,又加上一些粗話,硬是和三人大戰(zhàn)了一下午,最終還是老大看過癮了,才去阻止了這場鬧劇。
第二天,云夏沒讓小馬進來上課,連秋姑妹妹家的孩子也不讓上課,那天云夏啞著嗓子教了何為尊師重道,連敲帶打把秋姑家數(shù)落了一頓。
小馬本來沒來上課的,瘦猴子教書的那會兒,他就沒來,秋姑認為識字不靠譜,在云夏開始教算術(shù)后,小馬爹才讓小馬過來,秋姑妹妹家也是如此。
本來吧,云夏不讓自家孩子過去,那就不過去好了,可三家男人聚頭討論一番,認為算術(shù)的用處很大。他們雖然沒有文化,社會閱歷倒是有,什么東西好能看得出來。
所以那天晚上,和云夏吵過架的人就來了她的房間外,送了禮道了歉,今天小馬他們才能來上課。
再來說下中午的那會兒,領(lǐng)粥遇到秋姑一家,云夏笑呵呵地和人打招呼,那動作自然的前天沒那出戲似的。秋姑家先服軟的,遇到云夏倒是尷尬異常。
大家終于意識到云夏不是個簡單的姑娘,讀過書,能識字,能算術(shù),她能是普通姑娘嗎?只是她表現(xiàn)出的戰(zhàn)斗力,再次刷新了大家的認知,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云夏大概就是這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