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達終于收好了我這個義女,那陳閥與韓閥之間的結(jié)盟也算是真正名正言順了。
如果按照之前的計劃,一旦結(jié)盟完畢,韓敬戍便會與我立即趕回京城,與慕云中商量對付吳世雄的計策??涩F(xiàn)在慕云中就在陳府,又有陳彥達這個老謀深算的參事在身邊,照這樣看來,韓敬戍應(yīng)該會與慕云中就地解決問題,然后與我直接向泯州出發(fā)吧。
最近這幾天,我偷偷地向陳府里的廚師學習了做核桃糕的手藝,想給韓敬戍一個驚喜,讓他吃上我親手做的核桃糕。
再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的反復失敗教訓后,我終于將核桃糕做成功了。
這一日,我將剛剛新鮮出爐的核桃糕切成小塊擺放進盛著桂花蜜的盤子里,然后又特意泡上了一壺“白毫銀針”,待一切準備就緒后,我便端起托盤,興沖沖地去找韓敬戍。
來到韓敬戍的房間門口,我剛準備敲門進去,卻聽見房間里傳來了對話的聲音。
“與陳閥結(jié)盟的事宜總算告一段落了。”這是慕云中在說話。
“嗯,一切都比我想象中的要順利,這也多虧了飛燕的聰慧機靈,如果不是她討得了陳彥達的歡心與信任,我想結(jié)盟的事也不會那么順利地能夠達成?!表n敬戍說。
聽完這話,我心里頓時美滋滋的,想不到韓敬戍終于會說句人話了,這可是百年一遇的事情啊。
接下去便聽見慕云中接著說道:“是啊,飛燕的確是個討人喜愛的女子,你們兩個朝夕相對了這么久,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有否得到改善?”
真想不到慕云中竟然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來。雖然我對韓敬戍的回答已經(jīng)十有八九猜測得出來,但我仍不死心,始終抱有一絲的希望,希望他能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站在門外,屏息靜氣地凝聽著韓敬戍的回答。
“有,當然有了。”韓敬戍高聲回答道,“我和飛燕現(xiàn)在可是好兄弟,她這一路上機靈古怪的可了不得了,幫了我不少的忙?!?p> 唉,還是在我的意料之內(nèi),我早就猜測到這家伙會如此回答了。
“哦,僅僅是好兄弟這么簡單嗎?難道就別無其他?”慕云中疑問道。
“其他?看你這話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敏心的心意?!表n敬戍笑著回答。
“如果真無其他,那如此甚好。你與敏心算是有緣,白御史又與我們站在同一陣營,如若不然,敏心早已與你成為政敵了?!蹦皆浦懈袊@道。
聽完慕云中的話,我頓時心下生疑,難道這白敏心便是御史大夫白繼英之女?
這個白繼英我曾經(jīng)聽韓敬戍提及過,他也算是個厲害的人物。
據(jù)說,現(xiàn)在的皇帝文昭帝,也就是慕云中的親哥哥,既不是皇太后的親生兒子,也不是先皇的嫡長子,而是由一個先皇并不受寵的偏妃——錦妃所生。
這樣的身份,要說想當皇上,就算輪上八輩子也輪不到文昭帝來當??墒乔删颓稍诨侍?,也就是先皇的胡皇后,一直沒能給慕家開枝散葉,哪怕是個女孩都沒能生出一個來,先皇十分地氣惱。而就在這時,先皇最得寵的娥貴妃一索得男,又是嫡長子,這下可把先皇高興壞了,從此以后就對胡皇后不聞不問了。
這胡皇后和娥貴妃本來就斗得你死我活,難分高下,這下可好,娥貴妃母憑子貴,一下子多了個斗爭的砝碼,在后宮里更是橫行霸道。她天天給先皇吹枕邊風,要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還想讓先皇廢掉胡皇后,立自己為后。
這話很快就傳到了胡皇后的耳朵里,胡皇后感到危機重重,更覺得自己的皇后地位岌岌可危,不知道哪一天先皇會突然一紙詔書將她廢掉。
就在胡皇后滿心焦慮,惶惶不可終日之時,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右相胡閭。
胡閭為了保住妹妹的皇后之位,精心設(shè)計了一個局,誣陷娥貴妃在宮中擅用巫蠱之術(shù),愚弄先皇,昧惑大眾。先皇盛怒之下,將娥貴妃打入了冷宮。太子為了救自己的母親,三番四次地違抗禁令,頂撞先皇,最終不幸地被先皇廢掉了太子之位,扁為庶人。就這樣,胡皇后除去了娥貴妃這個絆腳石。
可是太子是廢了,新的問題又來了,到底立誰為新太子呢?
這個時候,白繼英就要登場了。
這個白繼英當時的身份只是一名郡太守,但更重要的一個身份便是錦妃的表哥,換句話說,白繼英是當朝皇帝和八王爺慕云中的表舅。
白繼英極盡能事地博取胡閭的欣賞與信任,而后又為胡閭巧言獻計選則太子的標準。
白繼英跟胡閭說找太子就應(yīng)該找一個年幼不生性,貪玩不進取的,最好是不受寵的偏妃所生,這樣做,一來不會對胡皇后的地位造成威脅,二來,丞相乃一代功臣,皇上如若仙逝,小太子又尚未成年,皇上必定放心托孤,到那時,整個天下還不都是丞相大人的?
白繼英冒著誅九族的危險,說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深深扎進了胡閭的心坎里。
胡閭一向都以自己平定了邊疆之亂而自恃有功,所以自信心爆棚,先皇在世時,便已經(jīng)在朝堂上耀武揚威起來,只是該收斂時還是知道收斂的,而不像現(xiàn)在這樣完全的肆無忌憚。
胡閭采納了白繼英的計策,東找找西看看,整個后宮里就錦妃的兒子最符合白繼英所說的條件。于是胡閭向先皇提議,立此皇子為太子,而此時的先皇已經(jīng)病得神志不清了,所以胡閭說什么就是什么。
立儲之后沒多久,先皇便薨了,胡閭趕緊借此機會,先是讓太子的生母陪同先皇一同殉葬,然后再安排太子馬不停蹄地登基繼位。這樣一來,胡皇后自然晉級成了皇太后,而右相胡閭則變成了輔政王。
胡氏一族完全得勢。他們開始提拔同黨,排除異己。
白繼英因為選太子有功,胡閭便封他為御史大夫,而左相雷子夫因為是先皇的寵臣,于是第一個遭到胡氏的打擊報復。
胡氏黨羽經(jīng)過了一番人事大調(diào)動后,自以為無后患之憂了,卻沒料到他們做了一件最大的錯事,那便是提拔了白繼英。
此時的胡閭和胡皇后這才知道白繼英其實是小皇上的表舅,一直在借胡氏的手,保太子登上皇帝的寶座。
胡閭與白繼英一個是皇太后的哥哥,一個是皇上的表舅,兩代外戚,從此展開了長達十幾年的權(quán)利之爭。
想到這里,我又聽見韓敬戍說道:“據(jù)探子回報,吳世雄暗地里向李閥購買了大量的兵器,并開始招兵買馬,囤積糧草。云中,我必須親自前往泯州一趟,將吳世雄的底調(diào)查個清楚明白?!?p> 慕云中說道:“嗯,我也正有此意。關(guān)于上次的帳簿,白御史已經(jīng)向皇上上表奏疏,皇上遂下令殺掉了一群胡氏黨羽,胡閭對此嫉恨在心,以后想必會更加防范。如果這次能掌握到吳世雄意圖起兵謀反的證據(jù),我們便可一舉殲滅胡氏黨羽。敬戍,我與你分頭行事,你去泯州潛入軍中,暗查吳世雄的兵力部署,我立即趕回京城,協(xié)助皇上對付胡閭?!?p> “嗯。可是……飛燕要怎么辦?”韓敬戍有些吞吐地問道。
“飛燕?”慕云中反問了一句:“你意下如何呢?”
房間里一陣寂靜,過了半晌,才聽見韓敬戍回答道:“你帶她回京吧!”
“也對。此次潛入軍中危險重重,非同兒戲,你帶上她多有不便,還是讓她跟我回京比較妥當,就不知飛燕的意思如何?!蹦皆浦姓f道。
“放心吧,那丫頭早想回京了?!表n敬戍說。
什么?他們兩個就這樣把我打發(fā)回京了?為什么都不問過我,不征求我的意見,便想當然地給我一結(jié)果,也太不拿我當回事了吧。韓敬戍就那么嫌我礙事兒,那么想讓我離開他嗎?
我心中氣惱,想也沒想,一把推開了房門。
對于我的突然闖入,韓敬戍與慕云中均是一愣,但在看到我手里的核桃糕時,韓敬戍立馬嬉皮笑臉起來,說道:“我的好妹妹,你還真惦記我啊,居然給我送好吃的來了?!闭f著,便要從我手里拿核桃糕吃。
我一拍他的手背,說道:“這是我做給王爺吃的,沒你的份兒。王爺,快來試試我做的核桃糕吧?!?p> 慕云中含笑,拿起一塊放進嘴里,贊嘆道:“好香的核桃糕,好吃。”
“真的?”我眨巴著眼睛說道:“如果王爺蘸上這新釀的桂花蜜,再配上一杯‘白毫銀針’會更好吃呢!”
“哦,這么獨特的吃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是你想出來的嗎?”慕云中笑著問道。
我看也不看韓敬戍一眼,回答道:“是某人想出來的。”
這時就聽見韓敬戍驚訝地叫起來:“這核桃糕真是你親手做的嗎?真好吃?!?p> 這家伙,居然趁我與慕云中說話的機會偷吃起來。
“很奇怪嗎?我會的東西可多著呢,是你小瞧我而已。”我話里有話地說道。
“我哪有小瞧你呀,一路上你可幫了我不少的忙?!表n敬戍又將一塊核桃糕塞進了嘴巴里。
“是嗎?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趕我回京?”我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此話一出,他們二人皆是一怔。
韓敬戍疑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
“很不巧,你們剛才的對話我在外面全聽見了?!蔽抑毖圆恢M地說道。
“你竟然偷聽我們說話?”韓敬戍皺起了眉頭。
“什么偷聽,你們說話那么大聲,我可是正大光明地在聽。”我鼓起腮幫子不滿地說道。
“你這丫頭,偷聽了別人說話,非但不認錯,反倒強詞奪理起來。”韓敬戍很是生氣,氣氛也變得有些緊張。
慕云中看了看滿是怒氣的我們,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飛燕也不是故意的,你們就一人少說一句,別再吵了?!苯又洲D(zhuǎn)身對我說道:“飛燕,我們的確有意讓你回京。”
“為什么?是嫌我礙手礙腳嗎?”我不解地問道。
“非也。此去泯州軍營危險重重,帶上一個女子隨行多有不便?!蹦皆浦薪忉尩?。
“那我可以女扮男裝啊。”我著急道。
韓敬戍一聽,在一旁挖苦道:“女扮男裝?哼哼,別忘了你的女扮男裝就連宋太守都識穿過,還差點就……我這次可是進軍營,不是去游山玩水,軍營里全是男子,難道你可以一直不用睡覺不用如廁不用洗澡嗎?我可沒辦法時時刻刻地保護你?!?p> “誰讓你時時刻刻地保護我了?!蔽揖镒煺f道。
“而且……而且你不是說過很想回京城,很想回王爺府,后悔跟我出來的嗎?既然如此,你就跟王爺回京吧,我還有正事要辦,省得護送你回去。”說到這里,韓敬戍的眼神明顯地黯淡下去,語氣也蒼白了許多。
韓敬戍的這一番話,看似無意,其實有心,頓時將我郁悶得啞口無言。
我漲紅了雙頰,氣鼓鼓地看著他,眼神中透露出強烈的埋怨和不滿。我想不到,當時只是隨口說出的一句氣話,居然被他一直記在了心里。
真是個小氣的男人。
我瞪著他,長睫微顫,雙唇緊咬,良久才擠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話來:“這可是你說的。那好,我們從此各走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