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任務(wù)第三日的晚上九點鐘左右。
樊仁打電話給王胖子的半個小時前。
在經(jīng)過極其漫長的等待,樊仁終于等到了彼得神父的離開。
對方居然彈了管風琴足足一整個下午,沒有任何歇息。
至于為什么等得如此之久,是因為經(jīng)過觀察,樊仁才發(fā)現(xiàn)鐘樓的樓道口就在放置管風琴地方的旁邊。
無論彼得神父彈奏得如何忘我,身旁就這么走過一個人,也很難不會被發(fā)現(xiàn)。
樊仁不敢賭,只能靜靜地等著,如同盯上獵物的毒蛇,伺機而動。
聽著對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躲在暗處的樊仁才走了出來。
教堂的大門也被人從外面緩緩關(guān)上。
走到樓道口前,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
他開始進入樓道,向著目的地前進。
樊仁明白自己必須抓緊時間,要不然王胖子會死掉的。
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沒有人保養(yǎng)的原因,木質(zhì)的樓梯被踩得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皮鞋在樓梯上厚厚的灰塵中留下腳印。
這里確實如彼得神父所言,很早之前就荒廢了。
那么先前聽到的教堂鐘聲又從何而來?
鐘樓藏著秘密的可能性越發(fā)大了起來。
而且,其實先前樊仁在和杰西卡修女握手接觸的時候,看到了一些畫面。
老舊的閣樓,懸在空中光著的雙腳,布滿灰塵的地面。
這些畫面,和鐘樓樓道展現(xiàn)的景象似乎有些吻合,而如此大的教堂中也只有這里布滿灰塵。
他的通靈體質(zhì),只有和死人接觸的時候,才能看到一些對方生前的最后記憶。
也就是說,
杰西卡修女早就死了。
可對方依舊擺弄著自己的美麗嬌軀,甚至在太陽底下活動,多么令人毛骨悚然。
最重要的是,杰西卡修女在說自己來這邊多久時,竟然說只來了三個月。
要知道,樊仁特意問過彼得神父能正常講國語需要多久時間,對方給出的答案是一年多,而且只是勉強順溜的程度。
然而彼得修女卻只用了三個月,就能說的字正腔圓,宛如本地人一般。
這是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嘛?
要知道就算在合適的語境里,去學除了自己母語以外的語言,也是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
白天忙著教堂活動,晚上抽出時間學習,也不可能三個月就能到達那種地步,一點口音都沒有。
這里產(chǎn)生了一個巨大的矛盾點。
只有兩種可能性可以解釋。
一,
杰西卡修女在來東關(guān)大教堂之前,有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專門學習過國語,并且有人陪練。
二,
對方撒謊了,她來這邊的時間已經(jīng)很久了,更有可能,其身份根本就不是東關(guān)大教堂的修女。所以樊仁才會叫吉良吉影去警察局找相關(guān)人員資料。
至于彼得神父為什么不揭穿她,大概是因為神父的記憶被特殊存在修改了,或者有意隱瞞。畢竟死人都能在陽光下自由移動,修改記憶算得了什么?
促使著杰西卡修女專門去學另外一種晦澀的語言,或者撒謊冒充修女身份的出發(fā)點又會是什么?
無論出于哪一種可能性,這位行尸走肉的杰西卡修女,都必然與隱藏的真相扯不開關(guān)系。
但她絕對不會是瘋狂殺害有關(guān)教堂人員的鬼物兇手。
因為如果詛咒之地真的這么設(shè)置的話,未免過于對不起這次任務(wù)的難度。
畢竟敢在修女不斷自殺的教堂里,待著的杰西卡,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懷疑。
所以樊仁才會如此篤定對方?jīng)]有可能是一系列事件背后的真兇,但必然和真兇有著某種聯(lián)系。
此刻,樊仁已經(jīng)走到了樓梯的中層處,呈螺旋狀向上的木質(zhì)樓梯很長,是直接通往鐘樓閣層的。
隨著他的到來,帶起的風吹起灰。
在光線的照耀下,灰塵胡亂地舞動著,仿佛沉寂許久的精靈蘇醒,正歡迎著他的到來。
“咳咳......”樊仁用手捂住口鼻,避免灰塵進入身體。
接著將頭上不小心粘上的白色蜘蛛網(wǎng)扯掉。
這里至少荒廢了小半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潔癖犯了的樊仁,眉間顯出一個深深的八字。
早知道帶一個口罩來了。
抱怨歸抱怨,他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嘎吱,嘎吱......”
讓人牙酸的聲音刺激著耳膜。
樊仁已經(jīng)盡可能地放松腳步,但聲音依然響了起來。
樓道里沒有透風的窗口,黑暗的環(huán)境里,也只有手機發(fā)出的晦暗光線。
灰塵加上老舊腐朽的味道,使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要是有幽閉恐懼癥的人呆在這里一分鐘,恐怕早就暈了過去。
樊仁用手機向上探照,想要看還有多少腳程。
陰冷的黑暗將幽幽的光吞噬,上面的能見度基本為零。
伴著不絕于耳的樓梯踩踏聲,面對數(shù)不清的樓梯層數(shù),他繼續(xù)快速向上走著,仿佛孜孜不倦填海的精衛(wèi),又似觸犯了神明,被懲罰永遠推動石頭的西西弗斯。
手機的屏幕被其點亮,時間已來到了九點十七分。
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二十分鐘。
樊仁這時也停止腳步,因為他走到了樓梯的終點,看到了一扇門。
一扇畫著十字圖案的木門。
門虛掩著,沒有鎖上。
絲絲的光亮從門縫里泛出。
這讓一直待在黑暗樓道里的樊仁,產(chǎn)生出一種終于看到光的錯覺。
樊仁看著木門,慢慢湊近,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推開這扇門,看看隱藏在后面的景象。
手指一點又一點地靠近,
在指尖離木門只剩下一公分的時候,
他卻忽然停止了自己的手。
從靠近門的手指開始,寒意在身體里爆發(fā)蔓延。
明明根本就沒有看到任何可怕的的東西,樊仁的身體卻在不由自主地發(fā)顫,且雞皮疙瘩也開始遍布全身。
身體的本能在不斷地警告著他,不能繼續(xù)前進,接近這扇木門。
門后的東西沒有其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安全。
推還是不推?
樊仁猶豫著,思忖了幾秒后。
手指終究落在了木門上,繼而推開這扇可能隱藏著秘密真相的門。
感受著手指傳來的溫度,還有些許冷意。
咿呀一聲。
門開了。
這是一個半開放式的閣樓。
最外面可以看到的部分,吊放著一個青銅鑄成,等人高的警鐘,表面有斑駁陸離,銹一般的跡,其形似削平底部的梨。
而在藏在警鐘后里面的部分,是一個不大的閣樓,十來平米左右。
白色蜘蛛網(wǎng)和灰色灰塵布滿了墻壁角落和地面。
腐爛發(fā)霉的古怪難聞味道,則飄散于整個閣樓。
皎白清冷的月輝從警鐘的縫隙中灑進,一道長長的人影被映在木質(zhì)的地面。
影子很長,且不斷搖晃著。
那是一具懸在房梁上的年輕女人尸體。
其身穿黑白色的修女服飾,雙腳光禿,不著鞋襪。
白發(fā)棕眸,體態(tài)修長,身材纖細,如同初春的嫩芽招展著,婀娜多姿。
雖然女人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許干枯,失去了水分,但依然能看出其生前的嬌麗。
樊仁打量了十來秒,卻猛然想到了杰西卡修女。
因為眼前的女人尸體,眉眼之間,居然和杰西卡修女有著六七分的相似度。
二者之間的差別,只不過一個成熟豐腴,一個青春亭亭。
一些始終無法想通的東西,也終于被樊仁想明白了。
這里就是杰西卡修女生前最后到達的地方。
他靠近尸體,顫抖著把手伸向女人。
只有借助通靈體質(zhì)才能得到關(guān)于這個吊死女人更多的信息。
手微微觸碰到女人發(fā)皺的腳踝。
熟悉的觸電感隨之而來,對方生前看到的畫面映入眼簾。
女人的死因也自此水落石出。
樊仁看到了一位白發(fā)蒼蒼,滿臉歲月痕跡的老人,用繩子狠狠地勒著自己,嘴里面還惡狠狠念叨著:
“不潔的女人,你沒有資格再侍奉主了,以死謝罪吧!”
絕望,痛苦,怨恨,不甘,這些情緒和感受不斷在樊仁的心里翻涌。
他的身體抽搐般扭動。
“我,我詛咒,所有和教堂有關(guān)的人,都悲慘地死去!”
樊仁雙手扯動勒著脖子的繩索,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黑暗席卷而來,將畫面覆蓋。
樊仁退出女人的視角,彎腰不斷喘息著。
殺死女人的居然是彼得神父!
難怪對方阻攔搜查這里......
那么這兩者究竟有著什么樣的關(guān)聯(lián),會讓看起來慈祥的彼得神父動手殺人。
隨微風晃動的人影驟然停止。
心底一股被注視的感覺忽而騰起。
他僵硬地抬頭,看向面前的尸體。
女人的猩紅色眸子已然睜開,正歪著頭用怨毒殘忍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樊仁......
她干裂的嘴角扯動著,露出像是抓到了狡猾獵物的笑容。
......
......
躲在教堂不遠處餐館里面的樊仁,默默地看著手中失而復(fù)得的手機。
他和復(fù)制體的想法聯(lián)系被切斷了,也就是說,復(fù)制體已經(jīng)死亡......
是的,死在鐘樓里面的并不是真的樊仁,而是他用道具替身娃娃變出來的復(fù)制體。
替身娃娃是樊仁早就計劃好,用一千積分換來的道具。其與替死娃娃僅有一字之差,但是作用完全不同。
替身娃娃可以完美復(fù)制使用者的身體,就連通靈體質(zhì)都可以復(fù)制,可以欺騙鬼物。
復(fù)制體和本體之間有著心靈相通,本體可以控制復(fù)制體,能感受和看到復(fù)制體的所見所思。
但替身娃娃屬于一次性道具,只能兌換一次。變出的復(fù)制體也只能維持八個小時,時間到了便會馬上消失,并且不能距離本體超過兩公里。
既然鬼物已經(jīng)回來,那么王胖子那邊應(yīng)該就沒有什么事情了。
想著,樊仁點開手機,撥打提前要的電話號碼,開始確認對方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