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一大清早,戚寧晨已在酒店的正門等著了,見我過來,他連忙上前,“說吧,去哪?”
“先不告訴你,吃了早飯再說?!?p> 我向他推薦當?shù)氐奶厣绮?,他根本不聽我啰嗦,拉著我的手就過了馬路,去了酒店對面的一家咖啡廳。
說實話,我不太習慣咖啡配面包這種西式早餐,但我卻很善于遷就別人。以往我要去買鞋,丁瑩推薦我買碟,我就放棄鞋去買了碟;再比如我媽,她要我開場幫她糊兩局,盡管我不喜歡麻將,但我還是會去幫他沖沖火。就像現(xiàn)在,盡管明知道咖啡很苦,為了陪戚寧晨,我還是和他一起喝了咖啡。
戚寧晨知道我平日休息時多是泡在首圖,他壓根沒覺得很驚訝,反而說是在預料之中,因為上學時我就愛泡圖書館。
在首圖的這一天,他用我的借書證,找來一堆英語的參考書。我們坐在同一張桌上看書,不覺替他心疼起來。一個生性自由的人,怎么就走不出女人的“勤奮魔爪”呢?以前坐他旁邊的是丁瑩,現(xiàn)在換成了我。
我用眼尾的余光小心地窺視著他的動靜,他的頭一扭向我,我的余光便趕忙收回去。他看我壓根沒搭理他的意思,便不再扭頭看我??蛇€沒過多久,他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我胳膊肘一揮過去,把他給杵醒過來。我低下頭,小聲問道:“你去美國讀書,那你和你媽……”
“這幾年我媽總讓我去美國找她,那年寒假就去了。就是那次在江灘公園西洋樓大笨鐘下,出發(fā)之前很想見你,你說來又沒來的那次?!?p> “你還記得呀,這是記仇呢?”
他欲言又止了,我看他靜靜看著我,也不解釋,也不爭辯。最怕他面無表情的這一招,只好自圓其說,要不然天又被聊死了。
“好了,好了,又沒說你什么!”
他見我扭過頭繼續(xù)看書不理他,又接著低聲說道:“這么多年沒見,要去見她前我很緊張,結(jié)果真見著了,又沒什么感覺了,除了我知道她是我媽以外?!?p> “她一直關(guān)心你,惦記你就足夠了,你是幸福的?!?p> 戚寧晨點頭時眼睛會跟著眨,那長長的睫毛像把扇子,眨眼間上下飛舞著開合,撲閃撲閃的。二年前,那個風攜著細碎雪花的夜晚,靠在他的肩頭,就喜歡上從側(cè)邊看著他。看他那蜿蜒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飽滿的蘋果肌,側(cè)顏的五官彰顯出男性輪廓獨有的立體感?,F(xiàn)在的他,外表上不單單是脫掉了男孩的稚氣,而更是向成熟男人邁進了一步。
因為戚寧晨在酒店登記信息資料的緣故,讓我突發(fā)奇想,對招募的新會員進行了客戶細分。在本月的部門例會上,我還受到了Angela的高度表揚,所有人都是只匯報會員招募完成的情況,而我卻在此基礎(chǔ)上做了更加細致的分析。
分析主要是根據(jù)年齡、行業(yè)、職稱、收入等情況進行的分類統(tǒng)計,后面就可以在未來招募會員時有更加精準的定位。比如目前從統(tǒng)計劃分的數(shù)據(jù)看,新進的會員多以商務客戶居多,年齡分布28-35歲之間占比76%,IT、金融行業(yè)占比68%等等,但是這次的數(shù)據(jù)中居然有一位占比1%的學生,真是前所未聞。
正因為我做的“多余”,Barly不再給我提供免費參考數(shù)據(jù)的機會,哪怕我主動問她要不要幫忙錄系統(tǒng),她見了我就像見了鬼一樣地躲著。
Kathy一改以往那般親昵的口吻,多出了冷漠和煩躁。因為Angela要求以后登記的會員均需要做客戶細分,較于其它同事,特別是資歷深的,會覺得是我找事,便愈加疏遠我。當然,也有不乏特別佩服我的,沒想到一場會議下來,我竟也有了追隨者。
她便是同我一樣來自昌城的另一名實習生,名叫崔西,比我晚到一個月。更巧的是,我們來自同一所學校,只是專業(yè)不同,在前廳她也算得上是我最聊得來的人。原本新人多少都會被排擠,崔西卻與眾不同,不但在工作圈到處混得臉熟,還處處受人照顧,這就是心熱嘴甜的優(yōu)勢。
這幾天崔西只要和我同班,都會主動來請教工作,我也總是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戚寧晨這幾日白天上課,早班基本見不著??墒且坏搅送砩希灰抑邪?,他都會定時定點出現(xiàn)在前廳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看書。我工作臺前沒人時,他就過來問候兩句,總想我陪他出去宵夜,卻又總被我無情地拒絕,理由是早睡早起,上課精神足。
今晚很特別,因為大廳中央的大理石桌臺面上擺滿了鮮艷的紅玫瑰,中間一大簇像一座小山丘高高聳立著,足有一個環(huán)抱。四周散落著的片片花瓣飄出一股迷人的香熏氣息,粉白色心形的氣球零落地飄游在桌面的花瓣間。大堂吧的現(xiàn)場音樂也一改往日爵士風、搖滾風,全都成了浪漫抒情調(diào)。
我辦理完最后一位入住的客人,就聽見旁邊的同事說Maximlilian先生剛才來電話了,他馬上下樓,讓我去大廳等他,有事找。我一看手表,正好是下班的時間了,便趕忙收拾好手中的資料和單據(jù),去大廳等著Maximilian先生。
大廳里散發(fā)著迷人的香氣,吸引著我不由靠近,彎起腰仔細打量起那大理石桌上的鮮花來。這不會就是傳說中999朵玫瑰吧,直叫人有種想用眼神來秒數(shù)朵數(shù)的沖動。
倏然間,身后響起了悠揚的小提琴聲,我輕盈地轉(zhuǎn)過身,看見一個人正拉著小提琴,身旁的Maximilian先生則一身青果領(lǐng)黑色西裝,配以粉紫色領(lǐng)節(jié),手中捧著鮮艷的紅玫瑰,正朝我緩緩走來。
我不知道Maximilian先生要交辦什么事,便熱情地迎了過去,正準備向他打招呼時,突然他向我單膝跪地,單手把玫瑰花遞上前,另一只手高舉起一個精致的小盒,盒內(nèi)間隙中躺著一枚閃閃發(fā)亮的鉆戒。他深情地凝視著我,瞳仁中激閃著熱切的光。
“The first time I saw you, and I felt your warmth, and heard your laughter,I think I’ve fallen in love, I hope to be with you forever. Cynthia,I love you,Woule you be with me ?”
我怔在那兒足有十秒,整個人全懵了,腳后跟不自覺地退后了二步,不停地擺手,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周邊很快聚攏了好些人來,有同事、有客戶,歡呼聲、喝彩聲不絕于耳,還有“答應他”的吆喝聲也開始此起彼伏了。
我張大了嘴,呼吸越來越急促,剛準備開口說“Sorry”,一個瘦高的身影猛力地扒開了人群,氣勢洶洶地沖到了我們中間,煞白著臉對著Maximilian先生低沉道:“Sorry,She had a boyfriend ?!?p> 說完,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人群外鉆。他走得飛快,我被捏著很緊,“寧晨,你放開我,很痛,聽我說……”
他哪里肯聽,一直把我拽到酒店外,手都沒松開過,直到一棵大樹被一只拳頭狠命一擊后,我的手才被放開,但卻已來不及阻止。他背對著我,全身不住地發(fā)抖,一句話也不肯說。
“寧晨,你聽我解釋,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我是…….”
沒等我把話說完,他猛然轉(zhuǎn)身,整個人將我壓到樹上,一時間我無處可逃,嚇得想一手推開他,但他一反手,用力將我的雙手緊緊地鎖住,熾熱的唇猛得湊過來急促地壓迫著我,強烈的占有欲望撲面而至。
我驚詫地看見他緊閉的雙眼上,那蜿蜒濃密的睫毛還掛著幾滴水珠,我的心頭一熱,此時此刻才徹底相信,這是上天給我的莫大眷顧,怎么還能逃?為什么還要逃?漸漸地,我停止了掙扎,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等我們冷靜了,兩人又雙雙坐在了這棵大樹的下面。他將我摟在懷中,我平躺著靠在他肩頭,和二年前不同的是,今夜月光流淌如水,清風氣朗。此時夜已深,路上的行人仍絡繹不絕,但對于此時的我們而言,壓根可以忽略不計。這便是大都市的喧囂,要是有校園的那般寧靜就好了,可惜時光只會帶著我們匆匆向前,怎會流連往后。
“對不起,暎勤,嚇到你了!”
“沒有,你的手怎么樣了?給我看看…..以后別再這么傻了,有話就說出來?!?p> “以后不許有人那樣?!?p> “哪樣啊?寧晨,我們?”
“暎勤,我說過,牽過你的手,就從來沒有想要放開過。不,是決不放開?!?p> “那你和丁瑩?”
“我沒有!”他一個不樂意,就低下頭吻住我的唇,吻一直沒停,摟著我的雙手用力緊了又緊,整個身體暖暖地被他包裹起來,就像春蠶結(jié)繭一般,他便成了我的蛹。
我明白,他不喜多說什么,不善用語言表達情感,就不能非要他給我交代他和丁瑩之間到底怎么了?然后還要求他不斷重復對我說“我愛你,我愛你”!如果真是那樣的戚寧晨,我會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