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趕到戚氏大樓,宋曉曉已經站在樓下大堂了。大堂周圍圍滿了一群窮追不舍的人,都被保安一一攔下,宋曉曉此時正嚷著要上樓,保安答復說不見客,勸她也趕緊離開。
我和史麗瑩打了電話,讓她通知保安放我上去,順道也帶上了宋曉曉,見她還在那兒和一群人咋咋呼呼,實在是怕她又說錯什么話。
戚寧晨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誰都沒敢上前。我見狀想去敲門,被史麗瑩一把攔下了,“讓他先冷靜一下吧,回頭我會和他說……”
還沒等她話說完,宋曉曉就沖上來,指著史麗瑩的鼻子大罵:“就是你,叛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就是你出賣的寧晨!”
史麗瑩的臉色一陣發(fā)白,但眼神犀利,微笑依舊顯得從容,“是!我說了我會和他說,不需要你再來補充!”
這時戚寧晨辦公室的門開了,“都進來吧!”
期許的目光紛紛投向戚寧晨,但他卻始終沒有抬頭正視任何一個人的目光。史麗瑩站著像個木頭人,還是我一把將她拉進辦公室的,她進來后仍舊站得巋然不動。宋曉曉雙手抱胸,毫不客氣地坐到沙發(fā)上翹起了二郎腿。
“Winnie,究竟怎么回事???”我最先忍不住發(fā)問。
“Endymion,對不起!你的這個全盤計劃除了我,就只有Cynthia知情了,但你肯定不會認為是她,那只有我了,所以我要說對不起!”
“Winnie,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Cynthia,你好好想想,近一段時間,你有沒有和宋氏的人有過接觸?說過些什么話?也許只是無心的幾句,卻被人百分之百拿捏住了什么,有沒可能呢?”
登時感到一股熱血直沖腦門,手腳刷得涼了半截,臉頰滾燙得快把耳朵燒著了,“我……”
我啞口無言,因為確實前不久我和宋氏的營銷總Angela見過面,但我怎么也不肯相信是她搞的鬼。一來我沒有告訴過她關于戚氏和四基財富合作的任何細節(jié);二來于我而言,她等同于我的恩師,我敬重她,信任她,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來,所以我斬釘截鐵道:“不可能!就算我和Angela關系熟,也不代表我會告訴她這些事情?!?p> “那好,我問下宋曉曉,你剛口口聲聲說知道我的身份,說我出賣了戚氏,你憑什么這么說?”
“姓史的,你少裝,就在今天早上,我親眼看見你和我爸私下會面,然后他立馬就卻見了鄭霖霄,我親耳聽到鄭霖霄說要取消合作,你還想抵賴?”
“宋宗養(yǎng)了一個好女兒,跟蹤自己老爸,又及時來會場通風報信,原來胳膊肘真是能向外拐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寧晨?他那么信任你?”
“宋曉曉,你不要血口噴人!沒錯,今天早上我確實見過你爸,但你知不知道,我們不止一次見面了?你爸一直想邀請我去宋氏大展拳腳,可都我被拒絕了,不信你去問他?!?p> “你哄傻子呢?”
“那你告訴我,戚氏與四基財富合作的真實目的是什么?你說我出賣戚氏,總得把理由說圓才行吧!”
“我沒聽到他們談的具體細節(jié),但能敢肯定的是,你們想與鄭霖霄合作的動機不純,被他識破了?!?p> “沒聽到就是不知道咯!那是因為我壓根沒和你爸提關于戚氏和四基財務合作的任何一個字!”
“你?。。娫~奪理,我才不信!”
“那你怎么不說Cynthia,她和你們宋氏的那個叫Angela的關系也很熟,那個Angela又是誰?”
我的心又是一陣狂跳,無法克制的一陣心悸涌上來,“不可能!不可能!”但明顯這次的反駁聲沒有剛剛那么堅定與洪亮。
“蘇暎勤,你說的Angela中文名是不是叫陳怡琴?”
“對,她是我實習時的部門經理,對我很好,教過我很多東西,我非常敬重她。”
“那你知不知道我媽還沒去世她就纏上我爸了,這么多年鍥而不舍。這個狐貍精,見她一次就想罵她一次,還好我爸對我媽情深義重,即使我媽去世這么多年了,他也沒再婚。”
“看來這個Angela和宋宗的關系匪淺,Cynthia,你再好好想想,你和她到底聊過一些什么?”
“Winnie,我……我不知道??!我們……只是聊了收購宋氏樓盤物業(yè)管理的事,還有……還有……提醒她,宋宗做了一些非法的事,要她…..要她當心?!?p> “你們憑什么說我爸做非法的事?他到底做什么了?”
“先別吵!這就對了,順藤摸瓜,他們一定是猜出了戚氏握住了一些把柄,Endymion又這么熱切要和四基合作,即使他們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為了穩(wěn)妥起見,還是會選擇拒絕。”
“哦……原來是你!蘇暎勤,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為什么這么容易就相信人?”
“對不起!但我不確定是不是她。因為我始終相信,Angela不會這么做!”
“算了!都別說了!事已至此,再另做打算吧!”戚寧晨半晌沒出聲,他的話音剛落,我們才意識到,這間辦公室里還有一個人。
“寧晨!”宋曉曉騰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有什么話能不能敞亮點說!我爸和你爸是世交,愛過同一個女人,還先后和同一個女人結過婚,為什么到頭來,兩家人要像仇人一樣,究竟為什么?”
“為什么?剛剛,你說的關系還不夠復雜?有什么不知道的,回去問你爸!”
“我不是沒問,但我爸只是說當年你爸有外遇他很氣憤外,也沒說過你爸什么壞話。后來你爸出事,還是我爸在美國給你們安頓好一切,你們怎么連聲感激都沒有?”
“哈哈哈……感激?我爸是怎么出事的?背后始作俑者又是誰?為什么你爸安頓我們去美國要和你安排在一起?僅僅只是因為他女兒一個字,‘喜歡’,他就可以不折手段去謀劃一切嗎?不,不僅如此,還有利益!你爸早就嫌我爸礙事,才會與別人合謀陷害他,將他趕到美國。也正因為我爸從不屑謀私利,才讓他失去我媽和最親的摯友!你……你的那點點欲望,也只不過是你爸順便的成全而已。”
“證據呢?你拿證據出來!沒證據憑什么這么說?寧晨,我宋曉曉對你怎樣,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回答!我一心向著你,幾乎要和我爸斷絕關系……”
“請你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看見你們宋家的人,我就惡心!”
“惡心?我?guī)湍?、護著你,在美國你最痛苦的時候陪著你,怎么就沒說惡心?你說我爸害戚伯伯,我絕對不信!”
“那你有沒本事把我爸還回來,然后親自去問他?”
“戚伯伯和寧溢哥出事當年是意外,我也很難過,那也是我二哥??!”
“意外?別在給我提這兩個字!滾!”
戚寧晨忽然青筋暴起,雙眼快要噴出火龍。第一次見他情緒失控發(fā)怒的樣子,無論是誰重提他爸和戚寧溢當年的事,他都像是要了對方的命一樣。
宋曉曉痛哭流涕地跑了,我很是懊惱,明明今天惹出最大麻煩的是我,她只是想過來幫忙,結果…….
“對不起,寧晨,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好嗎?一定能想到的,畢竟這世上邪不勝正!”
“Endymion,先冷靜下來,現(xiàn)在最棘手的是要解決冰雪項目找合作方的事,被四基這么一鬧,估計更難了?!?p> “你們都回去,讓我靜靜!”
“寧晨,周末是天旭的結婚的日子,你別忘了?。 ?p> “嗯……”
……
在接管了宋氏三分之一的物管后,我就一直致力于構建客戶大數據庫,正好這幾天冷翔反饋了一些客群數據奇怪的地方,經過詳細的一翻調查,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
周末的天氣特別好,羅天旭和程橙的婚禮就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舉行。這幾天都沒有戚寧晨的任何消息,心想著羅天旭的婚禮他一定會來吧,這可是他兄弟的大事,可到了婚禮現(xiàn)場,還是沒見到他。羅天旭說他去首城辦點急事,晚點會趕過來。短短的時間,我和他又回到了從前,彼此的消息要從第三個人的口中才能得知。
陳阿姨見我來了顯得特別親切,今天也是她娶媳婦的大喜之日,親朋好友夠她忙了,她還不斷惦記著陪我,我讓他去忙,過不久,周邊依舊熱鬧非凡,只有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圓桌旁,等著宴席開始。
“是…..蘇暎勤嗎?”
抬頭循聲望去,一個中年微胖體型的女人出現(xiàn)在眼前,仔細打量了好久,發(fā)現(xiàn)她笑的時候眼睛習慣瞇成一條縫,就這一個熟悉的表情立馬讓我想到讀書時候的同學馬玉芝。
“你……你是馬玉芝?”
她點點頭。
“你怎么在這兒?”
“程橙是我同事?!?p> “你也是護士?”
“不是,我在醫(yī)院做出納?!?p> “哦,對了,對了,你后來學財務了。李冰菲她們還好嗎?”
“挺好的,她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那你呢?”
“我?我兒子才三歲。”
“??!天啊!厲害!厲害!都三歲了!”
“有什么厲害的,每天都圍著孩子轉,你呢?你和丁瑩都好嗎?”
“我——我還單著呢!呵呵,不過單身也挺好。丁瑩很多年都沒聯(lián)系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說著不自覺頭就低下了。
“你們不會真是因為……你們班的那個戚什么吧?”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
“那段時間臨近實習,有一天晚上,我看見秦歆鬼鬼祟祟往丁瑩枕頭下塞了個什么東,我覺得奇怪,等她走了拿出來一看,是幾張你和那個……誰的照片。我擔心你和丁瑩會有什么誤會,就偷偷把照片拿走了。本來是想和你說的,那會大家都忙著實習面試,一緊張這事就給忘了?!?p> “什么?照片被你拿走了?”
“是??!現(xiàn)在還在我家呢,有機會拿給你?!?p> “不用,不用,只是隨口問問,你隨便處理掉吧!有些事很難弄明白,有些人也回不來了。算了,隨它去吧……”話雖是這么說,但心中仍是疑惑不止,為什么馬玉芝將照片拿走了,丁瑩手上還會有那些照片?丁瑩手上的照片又是誰給的?
今晚所幸有馬玉芝坐陪,我們一邊吃酒,一邊聊聊讀書時曾經發(fā)生的事,直感嘆歲月嗟嘆,匆匆一別,此去經年。我們迷茫于未來,又癡迷于過往,當往事層層涌上心頭,也就只剩幽幽一嘆,回眸一撇了。
羅天旭今晚被灌得有些上頭,當我和他和程橙一起相擁祝福時,就是另一番人生過往。那個螢火蟲的不眠夜,那些逢活動必出的公益日子,珍藏著彼此之間最真摯的情感和共同的信仰,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除了緣分,還有的就是心心相惜!
今夜的夜空透著藍,它努力掙脫著黑暗的束縛,讓自己藍出來。我仰著頭,追著藍光,步伐走出了舞臺秀的姿態(tài)。
此時有輛車一直默默跟在身后很久了,雖然早有察覺,卻沒太在意,只到我感覺有些走不動了轉身準備打車的時候,一直跟在身后的車也跟著停下來。車窗搖下,向外伸出一個硬朗的五官輪廓輪,磁性的嗓音,深邃的眼在透藍的夜色里閃著波光。
“這位女士,要送你回家嗎?”
“不用了,謝謝!”
他也不下車,也不多費話,只是用一只手臂搭在車窗上,眼睜睜地看著我打不到一輛車的窘像。關鍵是他可以面無表情,不戲謔、不嘲諷、也不勸解,于是我狠狠睨了他一眼,從包里掏出手機準備叫車,結果手機沒電,顯示關機。
這下洋相出的有點大,我一向粗枝大葉慣了,關鍵要面子的時候還是給自己挖了坑,真是一口悶氣難排解,但是氣勢上還是不能輸,便硬著頭將手機一把摔回到包里,轉身繼續(xù)向前,絕不求解。
沒走出十米,就被身后的人拉住,“暎勤!”
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的忽冷忽熱,又要重新習慣一個人的漸行漸遠,畢竟離別才是人生常態(tài),相遇只是人生可遇不可求的巧合。
只不過,難以言喻的愁悶還是充斥著胸腔,無處釋放。有時候追求平淡無奇的生活竟成了一種奢望。
“暎勤,想知道我第一次對你有印象是怎樣的嗎?”
光亮的路燈拉長了兩個并肩走在街邊的人的影子,車輛來來回回在身旁穿梭,本不想理他,但偏偏又被他的話撩撥起子興趣,便硬著腔調道:“你說!”
“那時,每次見你總是忙忙碌碌,馬尾辮扎得很高,在人眼前晃呀晃的。有時候一言不合就會怒目圓睜,但只要是遇見熟人就會笑瞇瞇的,好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陶醉,時刻浸在未知世界里。有時候見你一個人安靜地呆著,我的世界就會和你同步孤獨。你流淚,我會心疼!”
“戚寧晨,這么多年了,我們早過了青春戀愛期了,為什么就不能簡簡單單地過?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想有一個家,一個屬于你和我的地方!”
“好,那我們明天就去拿證。”
“你想得美!”
“那要怎樣?”
“我?。?!”
胸腔里充斥的悶氣愈發(fā)郁結了,這種事情男人不主動,叫女人怎么好開口要求,難道男人的腸子長得真是直的?
倔強的目光鎖在了他的臉上許久,但他依舊無動于衷,我只得皺著濃眉,踏著沉重的步伐,繼續(xù)踱步在大街上。
我們已經離他剛停車的位置走出了好遠,兩人一直不講話,一直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我想即便這條路走到盡頭,他也絕不會先開口了吧!
“你兄弟今天結婚為什么不來,你夠義氣嗎?”
“我送一棟樓給他,還不夠義氣嗎?”
“豪橫的開發(fā)商!我累了!走不動了!”
他轉過身,一把抱住我的頭,埋進他寬廣的胸膛,“好,我們回家!”
戚寧晨的公寓里不知何時添備齊全了全新的女式用品,看來他向來不會哄人開心,也不善解釋,直接上行動是他一貫的作風。
夜深了,萬物寂靜,橙黃的燈光也漸弱下去。我睡眼惺忪地躺在他的臂彎里,感受到那均勻的呼吸和和諧的心律,從沒這般身心放松和愉悅,這樣的時光要是永遠都不會消逝該有多好!
“還生氣嗎?”
我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接著道:“這幾天去首城,事情算是辦得順利,還好趕得急來接你?!?p> “寧晨,能不能不要再突然消失了,這種感覺真的怕了!有什么事,可以和我先商量嗎?”
“暎勤…….”
“我懂,我都懂,宋氏你肯定是不會放棄…….”
“我答應你,等這事一結束,我們就去過我們想要的生活?!?p> “究竟什么時候可以結束?你告訴我!”
“這次急著趕回集團就是要先解決冰雪世界項目的問題,再來想其它辦法。一群老狐貍,個個想趁火打劫,要不是著急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一定不會便宜他們!”
“為什么還是不考慮和簡賢合作,蘭氏實力雄厚?!?p> “你在蘭氏的豐功偉績還要在我面前再炫耀一次嗎?以后不要再和他們有任何接觸了!”
“你是個商人,是你自己說的,怎么會感情用事?”
“我是不想再讓蘭簡賢那小子心存僥幸,這世上沒有單純的男女友誼,你離他遠點,是為他好!”
我垂下頭,認真思考他剛才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也許離蘭簡賢遠點,他會真的會好過一點。想到這兒,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寧晨,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在接管宋氏樓盤物管后,我著手收集了大客戶數據,近期發(fā)現(xiàn)其中有近三成的房子都是空置的,我查了一下,這批空置房的持有人至少有二套以上是同一產權人,所持房齡均在2-3年,最多不超5年。更奇怪的是他們開始集中在這個月批量委托我們物業(yè)的經營部拋售,出面的都是代理人,從未見到過業(yè)主本人?!?p> “拋售的底價與購置時的差異多大?”
“價差在1.5-2倍,不等?!?p> “何止!這群專業(yè)炒房團購置價可遠比你查到的要低。短短幾年,收益驚人,難怪鄭霖霄急著轉戰(zhàn)首城,帶著他的炒房大軍要開始進場了?!?p> “宋氏在首城拿地了?”
“嗯。這次我想得很清楚了,與其廢了冰雪世界,還不如把它打造成經典,成為我們戚氏品牌的核心競爭力。”
“就是嘛,做建筑開發(fā)要有一定的遠見,這不光是企業(yè)責任,更是對城市建設的貢獻?!?p> “所以,此次去首城,為了冰雪王國項目的未來,我低聲下氣求了那群老家伙,這種事不會再發(fā)生第二次。至于宋氏在首城拿地,我不僅沒和他爭,還暗中幫他擺平了其它競爭對手,只是讓他付出的代價高了點。“
“你做什么了?”
“嗯哼,他越是心高,越是容易被抓住弱點,現(xiàn)場氣氛稍微調節(jié)下,他就受不了,首城最高溢價率終于誕生在他手中?!?p> “這不就意味著首城的房價會瘋漲?”
“無法阻止!宋宗的心有多大,筑起的樓就會有多高!當樓高根基不穩(wěn)時,塌得也快。他和鄭家都以為對方是自己的天使,我就是想親眼見證,他們是如何相互折斷對方翅膀的。暎勤,我想你幫我一個忙,我需要你的客戶大數據。”
“你想做什么?”
“拱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