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小時候聽老院長唱過童謠:“糖瓜祭灶,新年來到……”。這是說到了臘月二十三,祭過灶后,就正式進(jìn)入新年的準(zhǔn)備工作了。吃過晚飯后,江常安就帶著一家人,到江常順家里幫忙,做祭灶的準(zhǔn)備工作。
張氏看到寧氏只拿了一小罐糖瓜,臉上立刻顯出不高興的樣子。因為馬上就要送灶神上天,她什么也沒說。江峰伸手拿了一顆糖瓜,被張氏在手背上打了一下,糖瓜又掉回到罐子里。張氏讓梅子拿兩個盤子,一個裝糖瓜,另一個裝關(guān)東糖。梅子一邊裝一邊說:“二嬸,你們家今年有那么多好米,怎么沒多做點糖瓜?!?p> 寧氏笑著說:“今年的麥芽糖做的不少,今天不是祭灶嗎?我就拿了這些過來,應(yīng)該夠用了?!泵纷涌粗鴥蓚€盤子已經(jīng)冒尖的糖,說不出糖不夠用的話來。江峰舔著臉對桔子說:“桔子,二嬸給你留了好些糖瓜吧?分給我點唄,以后如果有人欺負(fù)你,我?guī)湍??!苯圩影琢怂谎郏钢莾杀P子糖對他說:“那些糖供完了,我們又拿不走,你不就可以吃了,干嘛還惦記著我家的?”
江峰干笑著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奶手里的東西,都是大哥和梅子的,我能吃到幾塊。奶給寶兒的份兒都比給我的多。寶兒是江山的兒子,剛一歲多一點,這會兒正被他娘唐氏抱著。聽見有人提到他的名字,大眼睛立刻轉(zhuǎn)了過來,對著江峰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
桔子撲哧笑了出來,對江峰說:“你多大了,還跟寶兒爭嘴吃。真不怕羞?!苯宀辉谝獾卣f:“你現(xiàn)在有的吃了,當(dāng)然不在意,就忘了你當(dāng)初看著寶兒吃果子,流口水的樣子了?!苯圩訄詻Q不肯承認(rèn),自己曾經(jīng)做過這么丟人的事。對江峰說:“你胡說,我才沒流口水呢。流口水的是你?!?p> 小張氏走過來,打了江峰的頭一下,對他說:“你個沒出息的。你二叔家現(xiàn)在發(fā)達(dá)了,哪能記得你?你跟桔子討嘴吃,不怕桔子敲碎了你的牙?”寧氏過來打圓場,對小張氏說:“大嫂,他們兄妹說笑幾句你別當(dāng)真。小峰想吃糖瓜就讓他到我家去吃?!毙埵霞庵ぷ诱f:“弟妹說得大方,如果真的愿意讓我們?nèi)コ?,怎么不多拿點過來?”
這時,江山和江德財,江常順一起走進(jìn)來,祭灶是要他們主持的。江山皺著眉對小張氏說:“娘,到送灶神的時候了,你少說幾句?!毙埵弦幌蛴行┡逻@大兒子,不再說話了。江德財看到祭灶用的東西都準(zhǔn)備齊了,點了點頭,就開始了過年的第一件大事,送灶王爺上天。
據(jù)說,灶王爺自上一年的除夕,就來到每戶人家。然后就一直留在家中,以保護(hù)和監(jiān)察一家。到了臘月二十三日灶王爺便要升天,去向天上的玉皇大帝,匯報這一家人的善行或惡行,送灶神的儀式稱為“祭灶”。玉皇大帝根據(jù)灶王爺?shù)膮R報,再將這一家在新的一年中,應(yīng)該得到的吉兇禍福的命運(yùn),交于灶王爺之手。因此,對一家人來說,灶王爺?shù)膮R報實在具有重大利害關(guān)系。“祭灶”活動也就是過年前的第一件大事了。
因為要為灶王爺準(zhǔn)備上天的做騎,所以江德財頭一天就用竹篾扎成紙馬和喂牲口的草料?,F(xiàn)在全家人到灶房,擺上桌子,向設(shè)在灶壁神龕中的灶王爺敬香,并供上用飴糖做成的糖瓜等貢品。江德財還把糖涂在灶王爺嘴的四周,邊涂邊說:“好話多說,不好話別說?!边@是用糖塞住灶王爺?shù)淖?,讓他別說壞話。
等江德財將糖涂完后,便將神像揭下,和紙馬及草料一起放入灶中點燃,送灶神上天。此時一家人圍著火叩頭,邊燒邊禱告:“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壯馬,有草料,一路順風(fēng)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請對玉皇進(jìn)好言?!卑言钔鯛斔蜕咸旌?,要到年三十再接回來。這段時間據(jù)說沒有神仙監(jiān)督,大家可以偷偷懶,做些小壞事兒。
祭灶后,張氏果然開始分糖瓜和關(guān)東糖,大人每人一塊糖瓜或關(guān)東糖。小孩多分點,一個孩兒一塊糖瓜、一塊關(guān)東糖,果然是連寶兒都不例外。張氏還是很心疼這個唯一的重孫子的,對唐氏說:“這糖很粘的,你小心點,讓孩子一點點舔著吃?!碧剖掀匠2惶f話,聽了張氏的話,低聲說:“奶,我知道了?!?p> 等分到江常安的時候,張氏說:“你家里還有,就不用分這個了?!庇衷竭^了江浩和桔子,分給桃子。桔子心里早有準(zhǔn)備,只有江澤臉上露出了不忿的表情,被桔子拉住了手,也就不說什么了。江德財把自己分到的糖給了江澤,對他說:“來,小澤,爺?shù)倪@塊給你吃?!睆埵习琢私仑斠谎?,沒說話,又給了他一塊。
江常安對江德財說:“爹,我們回去了,明天是掃房日,家里要打掃房間,拆洗被褥。我們就不過來了。后天做豆腐,我家里人口少,打算把拿黃豆去鎮(zhèn)上的豆腐坊換些豆腐,自己就不做了。爹要是也想換的話,我?guī)湍阋黄饚н^去。后天我趕驢車去。”
江德財滿意地說:“今年家里收的黃豆多,我們也不打算自己做了。后天讓德順和你一起去,多換點豆腐。完事后,給你妹妹家里也送兩板豆腐。”江常安點頭說:“好的?!?p> 張氏插口說:“你們沒搬過去幾日,有什么好收拾的,明天過來幫我,別以為分了家就能偷懶?!苯圩尤滩蛔×苏f:“奶家里有大伯母、大嫂、梅子姐還有桃子妹妹,都能干活。我家里只有我和我娘兩個女人,家里的活一天都干不完。”寧氏不等張氏說話,忙拉了桔子一把,對張氏說:“娘,我明天上午收拾完自己家,下午就過來?!?p> 回家的路上,江澤不高興地對寧氏說:“娘,小虎說,糖瓜要祭灶之后吃了才有福氣的?!毙』⑹谴謇锢钤<业暮⒆樱衲昶邭q,一向和江澤玩得好。李裕和李滿屯也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和江常安的關(guān)系也不錯。桔子知道村里是有這種說法的,所以剛剛張氏分糖的時候,大人都有一塊,就是為了粘粘灶神的福氣。
桔子不相信這個,但張氏沒有給桔子家分一塊糖,讓江常安和寧氏的心里都非常不舒服。在他們看來,這不是分糖的問題,是張氏就沒打算讓他們家粘到灶神的福氣,來年能過得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摹幨蠈瓭烧f:“明年我們就供自己家的灶神了,到時候娘多做些糖瓜,讓你吃個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