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風(fēng)雪中的小巷
兩人往那條小巷子里走去。
“奶奶!”忽然阿威叫了起來,“您怎么在外頭呢?”
徐心然這才發(fā)現(xiàn),巷口站著一個老婦人,身子有些佝僂,拄著一根拐杖,在風(fēng)雪中顫顫巍巍站立著。
聽見阿威的叫聲,老婦人轉(zhuǎn)過頭來:“阿威呀,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
“奶奶。”阿威一邊撲打著奶奶身上的雪花,一邊埋怨道,“這么冷的天,您怎么跑出來了?不是叫你不要出門在家等著我就行了嗎?”
阿威的奶奶笑了:“你這孩子,我不是看你不回來著急嘛?你今天上哪兒去了,怎么晚了?哦,這位姑娘是……”忽然發(fā)現(xiàn)孫子身旁還站著一個人。
阿威說:“這是徐家大小姐。今天我們出去辦事兒,回來晚了,剛好路過這里,我請大小姐去家里烤烤火喝杯茶,然后我還要送大小姐回去呢。”
“哦……是大小姐啊……快,快,屋里請,屋里請!”阿威的奶奶急忙發(fā)出邀請。
三人正要往里面走,忽然巷子的那一端疾馳而來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個人,由于天色昏暗,風(fēng)雪又大,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只是發(fā)覺馬的速度很快,于是三人趕緊往旁邊避讓。
可是這條巷子很狹窄,地上積雪很厚,徐心然和阿威又?jǐn)v著一個眼神不好的老人,所以盡管已經(jīng)將身體緊貼在了墻壁上,可那匹馬還是過不去。
只聽“吁——”的一聲,馬上的人勒住了韁繩,看著他們大聲道:“快讓開!”
徐心然心里很不高興,強壓著怒火道:“你沒看見這巷子就這么窄的一點點嗎?我們已經(jīng)盡量在給你讓路了?!?p> 馬上的人看著她:“你可知道,我是要去送一份緊急的公文,若是誤了時辰,你可擔(dān)待得起?”
徐心然說:“既然是緊急的公文,那你為什么不走大路,非要走這狹窄的小巷子?你應(yīng)該知道,這樣的小巷子里,萬一碰到人,你是過不去的?”
“真是大膽,竟敢這樣和我說話?!瘪R上的人很是惱怒,“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你們趕緊把路讓開,我要趕時間的?!?p> 徐心然說:“那你下來,牽著馬慢慢走過去,我們這里還有一位老人家,眼神不濟(jì),地上的雪又這么厚,萬一被你的馬碰得滑倒,可就不好了?!?p> 馬上的人無奈,只得跳下來,牽著韁繩,小心翼翼地和徐心然他們交錯而過。
“你們也真是的,為什么非要這個天氣出門來閑逛?”這個人不滿地嘀咕著,不過雖然話說得很不客氣,可依舊動作輕緩,沒有碰到他們?nèi)齻€,“我以為,這樣的天氣,又這么晚了,這條巷子里不會有人的。”
徐心然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大齊國的律法并沒有規(guī)定老百姓這個天氣不能出門,而且我們也不是在閑逛。倒是您這位公差大人,既然知道要去送緊急公文,那就該早點兒出發(fā),并且挑寬敞的路走,而不是非要來這個小巷子里和老百姓擠在一起,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嗬!”這個人沒想到徐心然還敢教訓(xùn)自己,在大齊國,官府的人是有著絕對權(quán)威的,一般情況下,老百姓根本不敢頂撞他們,“你這小丫頭,居然這樣的伶牙俐齒。你知道我是誰嗎?”
徐心然并不關(guān)心這個,隨口答道:“反正是官府中人了?!?p> “告訴你吧?!边@個人顯然被徐心然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給激怒了,居然主動告知了自己的身份,“我是李元帥麾下的親兵,這次是奉李元帥之命,去送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公文。這份公文非同小可,可是時間倉促,公文到我手里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特意走這條小巷子,為的就是走個捷徑,可沒想到,遇上了你們幾個。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走大路呢。”
阿威的奶奶急忙道歉:“這位軍爺,是我們不好,耽誤了您的公事?!?p> 這個人也沒再說話,只是牽著馬慢慢往前走。由于離得很近,徐心然看見,這個人居然很年輕,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樣貌十分清俊,雖然急了一頭的汗,可仍沒有失了氣度。
徐心然倒有些同情這個小伙子了,這樣的天氣,還要去送加急的公文,看來官府的飯也不好吃,所以又將身體往墻壁上靠了靠,說:“那你快過去吧,我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p> 這個人一看徐心然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有些為自己剛才的態(tài)度而內(nèi)疚,又怕自己的馬碰到她,于是自己走過來,擋在徐心然的這邊,可因為地方不夠,他的身體離徐心然很近,彼此間幾乎都能聽見呼吸。
徐心然臉紅了。
這個人也很不自在,不像剛才,是與阿威和他奶奶擦肩而過,一個是比自己小幾歲的男孩子,一個是老婦人,他并沒有不好意思,可現(xiàn)在,離著一個女孩子這么近,偏偏還不能走得太快,只能側(cè)著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這使得他和徐欣然都覺得,這一點點路,實在是太漫長了。徐心然甚至都感覺到自己不冷了,因為太緊張,渾身直冒汗。
好不容易,這個人牽著馬走過去了,可他并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回頭對徐心然笑了笑:“沒有碰到你吧?”
徐心然搖搖頭:“沒有?!?p> “那就好。”這個人翻身上馬,疾馳而去,馬蹄攪起了地上的積雪,飛到半空中,又緩緩落下。
阿威的奶奶說:“阿彌陀佛,真是好險呀,不過總算是沒有得罪官府的人,否則咱們罪過就大了。阿威,趕緊帶大小姐進(jìn)去烤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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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威的家十分簡陋,甚至可以說是寒酸,堂屋里只有簡單的幾樣家具,還十分陳舊。阿威的奶奶十分不好意思,一再道歉說這里太破舊了,實在是委屈了大小姐,又趕緊沏了茶,放在了徐心然的手邊。
徐心然倒覺得,這個家雖然破舊,可阿威和他的奶奶相依為命,卻顯得溫馨,遠(yuǎn)勝過自己在徐府的那個破敗的小院子。
阿威的奶奶又忐忑地邀請徐心然和他們一起用晚飯,因為她已經(jīng)做好了,不過又擔(dān)心自家的粗茶淡飯徐心然吃不慣,所以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徐心然倒大方,說:“既然這么巧趕上了晚飯,那么阿威,咱們就吃過飯再回去吧。”
阿威囁嚅道:“可是我家里的飯菜實在是……”
“無妨,這個天氣,能吃到熱飯熱菜就已經(jīng)很好了?!?p> 阿威的奶奶見徐心然并不嫌棄,顯得十分高興,趕忙端來了飯菜:“剛才就做好了,放在爐子上熱著呢?!?p> 徐心然夾了一塊酸辣蘿卜放進(jìn)口中,頓覺齒頰生香,不覺贊道:“奶奶,您做的菜真好吃?!?p> 倒不是徐心然故意奉承人家,而實在是她雖為徐府嫡出的大小姐,可過的日子和一個丫鬟也差不多,尤其是祖母去世后,根本就沒吃過幾頓像樣的飯菜,而且經(jīng)常是涼透了的剩飯。所以,現(xiàn)在她坐在這樣一個充滿了親情的小屋里,吃著熱乎乎的飯菜,還有阿威和他的奶奶不停地給她夾菜,勸她多吃一點,這叫她忽然有一種再也不想離開這個小屋的感覺。
可是,吃完了飯,還是要回去的,還是要繼續(xù)做徐家的大小姐,繼續(xù)去擔(dān)起振興福盛祥的重任。
徐心然戀戀不舍地告別了阿威的奶奶,和阿威一起回店鋪去。
到了店鋪門口,徐心然松了口氣,因為還有燈亮著,這就說明,店里還有人,只是不知道父親還在不在,,馬車還在不在,自己應(yīng)該怎樣回家。
阿威看她安全到達(dá)就走了,徐心然進(jìn)了店鋪,看了一圈,忽然發(fā)現(xiàn),偌大的店里,只有父親一個人坐在一盞枯燈下。
看見她回來,徐掌柜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心然,你可回來了,怎么這么晚?”
徐心然一邊撲打著身上的雪,一邊說:“我去其他綢布莊看了看。對了,慧瑛呢?她去了城南和城西的綢布莊,回來沒有?。俊?p> “哼!”一提起徐慧瑛,徐掌柜一臉怒容,“別提那個千金大小姐了。酉時不到,她就回家去了,還跟我抱怨,說她奔波了一天,累壞了。可我問了車夫,才知道她今天才去了三家綢布莊,還都是在這附近,其余的時間,她竟然去茶樓喝茶了。卻給我撒謊,說她多么多么辛苦?!?p> “算了,爹,慧瑛畢竟還是去了三家綢布莊么,她從小沒吃過苦,也難免不適應(yīng)?!毙煨娜坏共皇钦嫘奶嫘旎坨f話,而是覺得,她偷懶就偷懶吧,總比搗亂的好,何況自己現(xiàn)在哪兒有精神去計較這些。
徐掌柜搖頭嘆氣道:“你姨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叫慧瑛來店里做事。她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哪里真的會來做事??扇羰遣唤兴齺戆?,你姨娘又要不高興。唉……罷了,只要她別給咱們添亂就行,其他的,我也懶得去管。”
徐心然心中暗自好笑,原來父親和自己一樣,對徐慧瑛的大小姐做派都是無可奈何啊。